《你的生日,我的結婚紀念日》: 第十二章 - 最寂寞的時候
第十二章 - 最寂寞的時候
天空被藍色暈開 我們聊得好燦爛
懷疑美好的現在 是否應該有期待
我說
這是今天最寂寞的時候
太陽照著你好溫柔
所有的希望 怎麼被絕望
淹沒
⋯ by 盧廣仲
「喂! 你大佬做咩⋯ 」
「咩?」
「佢放完幾日紅日假返黎就好似上咗身咁⋯」Leon 輕聲的跟我耳語
「係好似份人姿整咗⋯」
「唔止啦! 佢個樣成日發姣咁⋯」
於是我們忍不住圍住在他工作枱旁邊⋯
「做⋯做咩呢?」 軒哥有點迴避的答道
「係你做咩呢?」Leon
「冇⋯冇野呀」
「唔係喎大佬⋯ 你係好似有啲唔同喎⋯」
「痴⋯線!我咪又係咁⋯樣!」
「真係有唔同!條友仔冇講過粗口!」眼光敏銳的Leon發現了漏洞。
「咩呀! 唔係下下都要講粗口既⋯」
「大佬⋯ 你有冇病呀⋯ 定你係假扮架⋯」我一邊故作擔心一邊搓弄他的臉說⋯
「你條友仔⋯ 十成十溝到女啦~ 比條女禁止要改粗口爛舌呢⋯」
「咁佢又冇話過⋯ 不過我諗都係時候改變下喇⋯」
「唉~ 愛情既魔力真係偉大⋯」我刻意高聲地說,希望把這個小道消息在公司內散播⋯
「屌! 你自己咪一撚樣! 你都變咗好多啦!」軒哥忍不住我亂來,奮力還擊。
「喔⋯⋯ 話咁快就破戒了」我和Leon齊聲說。
人與人相處,除了有一種互動性之外,就是一種互相影響、同化的過程。 看見很多相愛的人,從拍拖到結婚,到一起老去,看著他們的照片,會發現他們的樣貌會一點一點的相像。他們的說話語調、喜好也會跟著對方改變⋯
我知道,因為愛,所以各方面都會在不經意間變得相像⋯ 就像兩個人並肩而行,只要大家方向一致,慢慢地大家的步伐也會變得一致⋯
我為了思瑜改變了嗎? 我並沒有留意,只是當你改變了,別人一定察覺到。
「我今天在網上認識了幾個朋友⋯都是香港人」
「那怎樣?」
「所以我今天學了一句廣東話⋯」
「什麼?」
「但是我說了你一定會打我⋯」
「我幹嘛打你」
「你真的不會?」
「不會」
「嘻嘻⋯ 那你想聽嗎?」
「來呀」
然後那邊隔了一會,才傳來了錄音⋯ 大概是需要練習吧⋯
「我丟梨老髦抽咪!」
「⋯⋯⋯」
「怎樣⋯⋯ 你會不會打我?⋯⋯哈哈!」
她還裝作可憐的語氣問我⋯
「不會打你⋯ 因為說得不好」
「真的嗎?! 我已經聽了幾次練習過了⋯」 果然⋯⋯
「幹嘛學廣東髒話?」
「你沒聽過嗎? 髒話是語言之母喔⋯ 所有語言都是從髒話學起的」
「嗯⋯ 也是」
我深表認同,正如普通話我們也是學會「他媽的」、「幹」等等駡人話開始⋯ 日語除了「百家耶路」之外,就是「也媽爹」等等 (都不是什麼好的語句就是了)
但為什麼學呢? 雖然我國語不好,但是我已經因為經常聽她的錄音和國語歌,所以基本聽寫、對答也沒有問題了。為了見面的時候不需要太多語障問題,我可是下了苦功的⋯ 相信她也不想首次見面的時候一點浪漫的氣氛都沒有吧。
「我學一點點不好嗎?如果我也懂廣東話,我們就可以真正的聊天喔」
「但是廣東話真的好難⋯ 不然你教我吧」
不知何故,事實上我真正教她的廣東話其實不多。除了是因為我經常用國語跟她溝通之外,大概我也存在價值觀念: 她這麼徹底的學習廣東話值得嗎? 我當然看得出她為了跟我在一起,而努力在學習一門如此多變難懂的語言。
亦正正因為如此,她如果已經預算了會到香港跟我相依的話⋯ 是否需要更加深入了解? 我不希望她付出太多,也害怕我並不是如此完美,承受不了她無私的愛。
回想起我最初教會她的廣東話,都是一般男女之間最想學以致用的詞語:「田思瑜」,「謝偉成」,「鍾意」,「白頭到老」等等充滿甜美幻想的組合字。
我曾經以為我真的是一個魔法師,每一個教曉她的詞語都附有了魔法,確保願望成真⋯ 然而,最後我才發現,我教曉她的詞語只有聊聊數個⋯ 這一堆文字只能夠拼湊出美麗的句子,沒辦法組成完美無缺的故事⋯⋯
自從軒哥也脫離單身行列,我們和Leon的三人行是更加稀有了。 想到這裡我也不禁嘆了口氣: 好像我總是跟大眾的生活不一樣⋯ 有些時候很想活得隨波逐流,至少,我可以不用多作解釋,旁人也都明白我,也有共鳴的默契。
就好像現在,軒哥要忙著跟女朋友約會,我卻是全天候的空閒。 以往他們聯袂買醉的時候,我就是家累纏身⋯ 好像我的人生時間表跟一般大眾是錯配了。
就算難得有機會一起吃個飯,難得他現在生活美滿,我也不好意思掃興。 所以,我最近還是跟Leon 比較有聊⋯ 雖然我跟他的差距也太大了。
「你其實諗住幾時肯過去台灣搵人?」 Leon 都忍不住問了
「我仲未好好諗清楚⋯ 到底點樣同思瑜講我既事⋯」
的而且確,我對思瑜的背景尚算了解: 她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外婆跟她的媽媽一起居住在高雄,有一個不爭氣的舅舅。她在世新大學唸書,畢業之後就一個人住台北打工⋯⋯
我可以把她的背景詳細的娓娓道來,是因為她每天都在說一些她的事情,讓我多一些明白她。妹就是如此的把自己內心打開,讓我足夠的了解。 而我,她就只知道我是香港人,住在天南地北的元朗,有一些「早睡的家人」和「我是經常陪伴家人的孝子」⋯⋯
我知道我對她的關懷和重視是讓她喜歡我的因素,但是單憑這麼一點空泛的感情就奮不顧身的對我好⋯ 她越是待我好,我更加沒勇氣跟她說真話。
人家說「真心去愛一個人,任何困難都可以衝破」,這一句老掉牙的愛情金句明顯在這刻不適用。
在我眼中,她的美貌是很亮麗的(跟明星相像是很好的憑証), 但她對愛情的投入,就好像使她內心也發出光芒⋯ 對於自慚形穢而且滿口謊言的我更加無地自容,亦更加不想傷害她⋯
看過一位作家說過:兩個人走在一起,跟買房子基本上是一樣的: 在剛剛開始總是因為它的外觀所吸引,在要買房子的時候也覺得一切很美好⋯ 縱使告訴你它的一些缺點,你總會覺得可以接受。
然而,當相處了一段時間,有些生活上的小問題,當初沒有想像到的缺點也會漸漸浮現⋯ 最終就會變成生活下去的折磨⋯
我自知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也有著太多缺點,我真的不想傷害思瑜⋯ 尤其是我已經錯過了一次!
「問你一些事情」
「嗯,說呀」
「沙田跟你家是否很近?」
「不是呀⋯ 幹嘛這麼說?」
「嗯⋯ 因為有個香港男生跟我說他住沙田⋯ 看看跟你家近不近」
其實她經常流連社交軟體, 應該認識不少香港男生吧⋯⋯ 她也好應該知道香港男生為何要認識台灣女生: 一般覺得把到台妹比較自豪之外,身材出眾,語調溫柔,善解人意⋯⋯ 說到底就是給香港女生欺壓太久了,找另外一些女生挽回自尊的過程。
香港男生的長不大、自私、既自卑又自大、好色又不懂體諒的壞種族基因她應該可以輕易看得出來⋯ 包括對我也一樣。
我住元朗,一個落後的社區,我也只住在尋常百姓家⋯ 這些一切一切在網上鍵入幾個文字也搜索的到⋯
我就是不英俊、不進取、不富有的一個爛人! 她愛得讓我感動,也愛得使我自卑。
「我今天想唱一首歌給你聽⋯⋯ 哎呀! 很大壓力⋯」
「衝蝦小! 什麼壓力了⋯ 你平常都在唱的吧」
「不管怎樣!你都聽完之後不准笑我!」
「好啦好啦⋯」
「站在大丸前 細心看看我的路
再下個車站 到天后 當然最好
但華麗的星途 途中一旦畏高
背後會否還有他擁抱」
我相信歌詞本身沒有什麼意義需要說明,只是歌曲的旋律配上不純正的廣東話,從電話傳來歌聲的那份感動,實在足以叫我明白她是如何重視我⋯
「我只認識這個香港歌手⋯ 而且這首歌曲也蠻好聽的呀⋯ 所以就學了一下⋯」她聲音很困窘的說著
「那⋯⋯ 我唱得怎樣?」
「你覺得呢?」
「標、準⋯ 我、覺、得」 她這五個字是一字一句的用廣東話吐出來⋯
她對我的重視⋯ 是除了父母以外首次令我感到。原來,還有人這麼看重我。
「今天還是這樣子嗎?」我關心的在手機上打著文字
「嗯⋯⋯唉~~」 思瑜沒精打彩的回應
她已經三天都沒辦法睡覺,問了她是什麼原因也不知道⋯ 沒有吃過什麼特別刺激的東西、也不是發生了什麼讓她困惑的事情。
但她就是睡不著。
「唉~~ 我已經試過刻意的不去睡覺⋯ 好讓我在晚上可以累著睡⋯⋯ 但我還是睡不了⋯⋯」
「那⋯⋯ 你這樣子會累壞身體的,你還是午睡一下比較好⋯」
「啊~~ 下~~~ 我都快哭了~ 我真的好辛苦喔~」
「嗯,我知道,你現在是很累但睡不著」
「就是! 我這樣下去心情也很差喔⋯」
「慢著⋯⋯」
「什麼了?!」 她果然心情很差
「你⋯⋯ 是不是'好朋友'就快來了」
「誰? 什麼好朋友」
「我意思是⋯ 生理期」
「喔! 對啊! 是應該這兩天⋯」 她好像恍然大悟
「嗯⋯⋯ 但是你怎麼知道我生理期的呢?」
「唉呀~ 你平常都是這些日子吧⋯」
「嘻嘻⋯⋯ 你真的很重視我喔」 她的笑聲很窩心,好像我真的是看透了她
我聽到她這麼說,我卻不禁苦笑。
大概這是結了婚的男人都會懂的事情吧!
本來就是一個粗心大意的男人,一直給人埋怨是不懂溫柔,沒有花心思對待伴侶,甚至⋯連女生的想法也全無概念的我,今天竟然有一個女生說我很懂她,而且連這些女生的小秘密也一清二楚。
雖然我們已經分開,但這一切的知識,所有的領悟,也是可瑩帶給我的。
我們經過不知多少次的誤會,每星期或大或少的吵架,還有她對著還是懵懵懂懂的我,一步一步的讓我了解女生⋯⋯
無可否認,我虧欠她實在太多。
她當初嫁給我的那一團願望之火,給我無視著,以理所當然的態度狠狠地踐踏。 一次又一次的不諒解,陰差陽錯的曲解,使兩人在應該甜蜜美滿的新婚時刻,只餘下抱怨和折磨。
婚姻是一個互相學習的平台,讓每一對夫妻學習相處和對人生帶出新的意義。
她讓我學會了認識女人,明白女生的想法⋯
而我,帶給她的是後悔和獨立。
我知道,一個女人看起來怎樣,便知道她的男人是怎樣⋯ 我沒有給她快樂,她每天都是憂愁無奈的過。 她變得獨立自主,並不是代表她能幹⋯ 而是,她的男人不能替她分憂,讓她倚靠⋯
我知道這些,但通通都在分開以後。
可能思瑜會從我身上獲得幸福,因為已經曾經滄海,亦有人說離過一次婚的男人是寶,因為他們大抵都懂得跟女生相處,而且因為他們都受過傷害,特別的會寵他的伴侶⋯⋯
是嗎?
我希望我可以讓思瑜幸福,但我背負著對可瑩的內疚會否使歷史重演?
我不知道。
越是覺得虧欠,我便越是不敢傷害可瑩⋯⋯ 那怕,那些所謂傷害只是我自己一個人認為。
我很想到台灣找思瑜沒錯,只要一個善意的謊言說成我去旅行就可以⋯ 但我也怕觸動了她。
我假期不想跟可瑩再二人行了⋯ 那麼我說了她會怎樣? 會寂寞嗎? 也是作罷⋯
我是連自己都覺得想多了⋯ 但還是多算勝少算好了。
如此的糾纏,對於我們三人都不是好的結局。如果說我跟可瑩這種「已經分開但沒有離開」的狀態是糾纏不清的話。那麼我會認為纏著思瑜、我和可瑩之間的不是一條捲在一起的紅線,也不是一段分岔了的姻緣。
是羈絆。
「你諗咗情人節去邊度未? 我想去間靜靜地既餐廳食飯⋯⋯」 可瑩今天跟我說著二月十四日的事⋯⋯
怎麼這樣理所當然的提出當天的約會安排? 還有差不多一個月才是情人節,她這麼早就已經提醒我⋯ 其實,我是希望在那段時間到台灣的⋯
我沒辦法不打消外遊這個願望,只好再作打算。
「喔⋯ 咁我搵一搵去邊度食啦⋯」
其實這樣子的生活模式實在叫人無所適從,我們不是夫妻,正在分居的兩人應該是再沒有愛才會走上這一步。 若說我們正走向和好?我又感覺不到我們有什麼契機會突然地好轉。但偏偏,這些浪漫的慶祝紀念還是一起過⋯
我內心一直對這件事很納悶:
「我們什麼都不是,還慶祝情人節幹嘛!!」
就算沒有思瑜,這句話我肯定還是會不斷在我心內吶喊。
我就是不喜歡這種似是而非的關係。
特別是我一開始就不希望離婚!而且,如果大家都已經簽了分居協議書,就應該給予對方自由⋯ 而這些全部都是可瑩當初所要求的。
怎麼到了現在卻又立場相反了?
是她希望復合嗎? 但是從日常生活當中,我們除了家事上比較有聊,假期、特別日子作共同活動, 其他一些情侶或愛情的感覺也好像沒有⋯
我承認我對她還是有感情的,而且也不容許自己再傷害她。不過我實在不知道如何揣摩我這個「前夫暨家人」的角色⋯
「你即係仲未安排?」 她明顯有些不滿
「唔係⋯⋯ 我有諗過買咩野送比你⋯ 但係仲有成個月⋯」這是真的,我知道沒有買禮物我會活得相當痛苦
「你點解次次都係咁? 對我既野每次都係咁求其⋯ 其他人既又唔見你係咁!」
「⋯⋯⋯ 係喇⋯⋯ 我即刻諗下點安排啦⋯⋯」
「不過⋯ 算啦! 而家都離咗婚⋯ 都唔關我事⋯」 她深呼吸一下壓抑著怒氣地說
這是我的錯嗎?
我們這段時間,試過很多次不經意墮入現實與回憶之中,可瑩跟我會有一下子忘記現在的特殊關係,過得跟以前沒有分別⋯ 所以很快又會吵架,然後一些積壓的負面時光又再被清算。 當每次故事重溫至律師樓簽下分居協議書那一幕,我們又會再一次清醒:
已經沒有關係了,還吵架什麼⋯
一切正如我當初跟可瑩所說一樣:
「我不認為離婚就可以解決,因為問題在於我們能否把過去放低」
我跟可瑩離不離婚,根本對我們的關係沒有幫助,除非她打算永久將我隔離。但就算今後不再相見,魔鬼還是會躲在她的心裡面,不時跑出來將過去喚醒⋯
我曾經跟可瑩說過:「我們不要再跟過去對著幹,不如放下一切,從新由今天開始吧⋯」
「唔係你受你梗係講得輕易! 我插你兩刀再講聲對唔住當冇事得唔得吖!」
她每次在吵架過後,我都嘗試說以上的話。
當然,她每次都是這樣的回應。
我有嘗試過努力去彌補過去的疤痕,但是裂縫沒有修復過,只是在不經意間浸血⋯ 當發現時,衣衫、臉容、接觸過的都已經帶有血痕。
再過一個星期,思瑜就會回到台北。
「真的可以了嗎?」我狐疑道
她舅舅欠下了驚人的數目,單單數個月根本沒可能解決。
「嗯,媽媽說已經把房子貸款了,現在先還清那邊⋯ 其餘的慢慢攤還好了」
她有點無奈的說
「現在我再待在家都沒有意思喔⋯ 所以就回去台北工作⋯」
「嗯, 再有假期就回去陪媽媽吧」
「不是喔」
她忽然聲音好像花開了一樣
「我要工作的另外一個原因是要好好儲蓄喔」
「幹嘛?」
「不是說了嗎? 我。要。到。香。港。去!」
我聽到她這麼說,忽然間感到的竟然不是開心。
「如果她情人節來了香港我該怎麼辦!?」
這是我最直接的反應。
我不是 鳴人,實在不懂得「多重影分身術」,在這麼重要的日子我根本沒有理由不跟她見面。但是,我只能兩者選其一⋯
那麼,我沒有陪伴的那位,就等於告訴她⋯
我已經開始了另一段感情。
「那你要儲蓄很久了吧⋯哈哈!」
拜託!我還沒有好好把可瑩安頓,可不想再傷害她了⋯
「也不用喔~」
?!
「為什麼? 你加了薪水嗎?那可能⋯」
「我只打算買一張機票」
她笑著還帶有一絲奸巧的說
「其他的我就拜託你咯~」
這⋯這樣子真的很快就會來了吧⋯⋯
「怎麼不說話? 你不想我到香港找你嗎?」
「不是,只是在想怎樣安排」
「那很好,這樣那幾天我就交給你啦~」
為什麼我的戀愛運那麼坎坷,明明思瑜到香港來是我日思夜想的事情,怎麼我的情緒那麼複雜⋯ 應該放棄的我捨不得傷害,日夜盼望的我又暗生害怕⋯
只有一個月,我要好好解決這個死結。
嘟⋯嘟⋯
一通電話,是Leon。 由掌握公司千萬訂單的採購部主管,搖身一變成為潮流時裝品牌老闆,出色的人在那裡都還是會發亮的。
他捎來電話約我明天下午茶,也對,他離開公司已經一年多,這些日子都很少見面,有的也只是在群組有一句沒一句,言不及義的答應著。
一別數年了。
回想當初Leon就是在這個茶檔介紹那個交友軟件給我,我的人生、我的價值觀⋯都一一被推倒重來。
我原本平凡而乏味的人生就在那時候變得戲劇性。想想當年,我從來沒有想過,也不敢想像我會那麼跳脫。 一直以為,我跟可瑩結婚了就是結局,那然後呢? 平淡安寧的共渡餘生⋯ 或者,我們會生小孩,又或者,我們會經常結伴旅遊⋯
已經準備好相對無言的跟她老去,習慣了她永無止境的吵鬧,而我繼續默默的忍受⋯
沒有愉快的伴侶不要緊,沒有暢快的歡愉不要緊⋯ 沒有什麼不要緊,只要讓我沿著一般夫婦、白領、都市人的軌跡老去⋯⋯ 老去了,我的一切。
「哈哈!你咁早就到咗?」
Leon 半跑帶跳的走過來,他這一叫把我從灰白色的回憶中抽出回到現實。
「凍奶茶,奶醬多」
「咁多年都仲係一樣?」
「哈! 呢度食慣嘛⋯⋯」 Leon 笑著把刀义浸在茶杯內清潔⋯
一陣寒暄茶聚,他慢慢越聊越正經⋯
「點呀你⋯」
「冇⋯⋯ 開始學人寫下野⋯」
「寫野? 寫咩⋯」
「我想寫一個關於思瑜既故事⋯」
「嘩⋯⋯ 咁勁? 咁寫成點」
「每日寫啲咁囉⋯我都有放上網⋯」
「放埋上網咁堅?」
「嗯,可惜冇咩人睇⋯ 可能我寫得太悶」
他搭一搭我肩膀。
「如果你呢個故事係想比思瑜知道既話,就唔好理其他人點睇⋯ 盡力就得⋯」
「⋯⋯我知⋯ 所以我想寫好之後拎去投稿⋯ 希望出到書, 咁佢就有機會睇到⋯」
「都係既⋯ 你嗰時都話佢好鍾意睇書⋯」
「哈! 最諷刺係我一向唔睇小說既,今日居然拎起支筆諗住做作家⋯」 我不禁苦笑自己命運的幽默。
「放心! 佢一定會睇到既⋯」
一定會⋯⋯
只要她還是那麼愛看書。
⋯⋯⋯⋯
「24個比利?! 是什麼來的?」
「嗯,這是一個關於名叫比利的人,他是一個嚴重的罪犯,犯下了不知多少次的強暴呀、搶劫呀⋯ 給抓了之後卻發現他有24個人格在身體裡面⋯」
「喔,那他是有精神病的吧」
「也不單單是精神病,是人格分裂」
很難想像一個女生會看這麼重口味的書。可能因為我本身沒有那麼專注,跟唸書時候的我一樣,只要把書本打開,我敢打賭三分鐘之內我一定睡得像死了一樣。所以我一直以為女生都只會看言情的小說,或是一些青春文學,誰會想到她會看外國翻譯小說,還要是什麼人格分裂殺人犯?!
在這個領域上,我就如首次踏進熱帶雨林一樣,每一步都非常陌生,也找不著註腳點,只有一路給牽著走。 整個系列的話題,我只能啞口無言的聽⋯
文化修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裝出來的。
鍵盤上此起彼落的打字聲忽爾停了。
屏幕上的文字就好像一幅又一幅的小布條貼在視窗上。 我停了下來,望著這個畫面好久,心裡面一陣嘆息⋯
曾幾何時,我那會想像到這漫長的數萬字是由我一己之力,一點一點的寫出來? 雖然我唸書成績不是太爛,中文也不錯,但說到寫作,可是沒有如此想過。 唸書時期只看過數本金庸老前輩的大作,閱讀的速度也非常慢,而且是基於讀書報告為前提之下完成。
現在,我居然每晚也會乖乖的寫作,定期放到網路上跟網友分享⋯ 不經不覺已經數萬字,漸漸整個故事有了大概,慢慢的由一個故事變成小說的雛型。
這一切,都是在思瑜出現之後發生的。
而我的筆名 - 煙灰盅,也是因為思瑜跟我說起的第一本書:24個比利 所啟發得來的。
在我印象中的煙灰盅,這件產物是跟創作有著很大的關聯。雖然我不抽煙,但是在電影上的創作團隊、導演、編劇⋯⋯ 通通都是抽煙的。 而且,這個小小煙灰盅可以說是一眾編劇濟濟一堂,坐在一起發掘靈感的中心⋯ 又或者是一眾角色的共同平台,它扮演了所有人,也代表了所有人。 正如那本書中的主角: 比利。
所以我在寫著這個有關於思瑜的故事的同一時間,我還開始了寫另外一個,跟這個風格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而且,在我腦海裡也已經萌芽了好幾個故事。它們彼此都不一樣,風格方向都迴異的題材正圍著這個煙灰盅,舉著手等待機會發言⋯⋯
但是,這個故事我必須用百分百的心情與氣力去完成,這是一個關於她的故事,也是一段值得記下的歷史,一段使我徹底改變的歷史。
手指頭在手機裡飛快來回的滴滴答答,我正在預備著情人節禮物,打算預先寄到台灣讓她驚喜一下。 但是我跟思瑜始終還沒有在這段關係上加上一個名牌,我斷不可能大刺刺的說成「情人節禮物」⋯
「我有些東西要寄給你,把你公司地址給我好嗎?」
我選擇了寄到公司,是肯定那裡會是一個可收件地址,若是寄到她租住的房子⋯
她有試過很早回家嗎?
「寄什麼?」
「先別問好嗎?到了之後你就知道了」
「那不要寄喔」她好像很介意
「幹嘛?」
「誰知道你忽然寄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來我店裡⋯」
她斷然拒絕的說
「一會兒讓伙伴看到我有多難為情? 而且我不喜歡那些神秘驚喜什麼的! 這樣我會很害怕⋯」
從來沒有聽說過她是這麼害怕突然而來的東西。我一直以為她既然那麼粗心大意的性格,還在網路上四處交友,應該是一個蠻放得開的女生。 明顯,我對她不夠了解,她外表的大而化之,只不過掩飾著躲在潛意識中的那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