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室裡的中央廣播器傳出一位女孩的聲音,而她開口,就叫出了阮田居的筆名。
 
居田園是阮田居的筆名,而老師就是對作者的尊稱。




 
旁人聽起來,可能真的是在講一個姓居名田園的老師。
 
但實際上,卻是在講阮田居他。
 
聽到這一把女孩的聲音,阮田居會像觸電一樣呆住,那是因為他知道這個女孩的身份。
 
我也知道,小翠也知道。
 
戲劇社的一班社員也知道,只是他們所知道的表面。




 
這一個女孩,就是當年被侵犯的那一位女孩。
 
「居田園老師,謝謝你這麼認真地的面對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
 
課室裡的中央廣播器繼續傳出女孩的聲音。
 
阮田居聽到她的聲音,歇斯底里的狀態從他的身上退去。
 
他冷靜了下來後,整個人脫力似的靠到黑板上去,視線游離,找不到焦點。




 
「可是,居田園老師,請你不要再懲罰自己了,因為,這不是老師的錯,會發生那一件事,只不過是意外。」
 
女孩的聲音繼續傳出,阮田居依然是一個恍恍惚惚的模樣。
 
混亂、混濁、混沌、迷離、迷網、慌亂,就似是聖書中所描述世界初開的時候。
 
世界初開的時候,空無一物,甚麼都沒有。
 
然後,神就把一切創造出來,山、水、空氣、天空、陸地、光………
 
而現在,阮田居是一個世界初開的狀態,他能不能夠在自己的生命裡重新地建立出山山水水這些,全看他自己。
 
我最後的必殺技,我的殺手鐧已經打出,這一把女孩的聲音就是我最後的一擊了。
 




自己在這次事件中能夠做到的事情,已經全部做了。
 
事情是這樣的。
 
在當時跟小翠於天台交易小說的時候,我向她提出了第三個請求。
 
而第三個請求,就是想借助她的巫術魔法,尋找當年被侵犯的那個女孩。
 
我認為她是一個關鍵,是阮田居心裡那個鎖的鎖匙。
 
阮田居一直認為他害了那個無辜的女孩,認定了那是他一手做成的事,而不是因意外而發生。
 
旁人說這是意外,阮田居就非常頑固地認為這是他自己的錯。
 
但如果由當時人來說,告訴阮田居這真的是一場意外,並不是他的錯,我相信這頑固的大石就會被打動了。




 
雖然不完全是「解鈴還須繫鈴人」這件事,但道理是異曲同工的。
 
所以我才會要求小翠用她的巫術魔法,幫忙尋找這一個女孩。
 
我知道小翠的巫術多少有些限制,所以我同時借用了愛恩社長的人脈網絡,請她也幫我尋找這一位女孩。
 
事情就像當時有媽媽身體的小紫出了意外的一樣,大家發散人手去進行人肉搜尋。
 
結果,成功了。
 
靠着人脈網路,也靠着電子網路,我們找到了這位女孩。
 
我知道,對一個曾發生過侵犯事件的女孩,談述此事,會使她傷心。
 




但為了阮田居,我沒辦法不出此下策。
 
於是我聯絡了她,而她也回覆了我。
 
我和她約了個時間在某間快餐廳裡見面,而我也把小翠帶上,好減少她的害怕感,始終是多一個女性在場嘛。
 
在見面之後,我便把所有事情告訴了女孩知道,希望她可以幫忙。
 
起初女孩是好不願意的,但是,在她知道有一個人,因為這一件事而如此的怪責自己,迫使自己放棄最喜歡的事情,聽到這裡,女孩便拿出勇氣,決要幫助我們。
 
我很感謝她的幫忙,在有她幫忙的情況之下,說不定阮田居在這一次真的有救。
 
不過因為學業的關係,女孩無法親身前來,她只能以錄音的方式,來把她的說傳到阮田居的心中去。
 
得到了女孩的錄音,我就拜託戲劇社的新任社長在演出廣播劇之後為我播放。




 
大概是以前我曾經為他們寫過劇本的關係,即使我沒向他們說明甚麼,只說這是為了救一個人,他們也答應我的要求。
 
最終,現在是播起了女孩的說話了。
 
「告訴你知道吧,居田園老師,雖然那一件事是發生了,但我並沒有因為那一件事而意志消沉。
 
在那次的事件當中,我明白到了一件事。
 
其實,在我的身邊,有好多好愛的人啊!爸爸、媽媽、公公婆婆、爺爺嫲嫲、老師、還有我的朋友,直到那一件事情的發生,才讓我知道他們是有多麼的愛我,讓我現在都很珍惜和他們的一分一秒。
 
現在的我,時常帶着笑容,也笑得比以前的燦爛好多。
 
而我也下定決心,將來長大之後,就要成為一個社工,去幫忙曾經和我發生過同一件事的人。
 
居田園老師,我已經從過去的陰霾中走出來了,所以也請你和我一起走出來好嗎?
 
如果居田園老師依然認為自己有錯,那麼,請老師寫一些好故事,以教導大家,讓大家不會犯錯,當一個健康的人,當一個有夢的人,當一個有勇氣面對過錯並改過自身的人。
 
我爸爸對我說,失敗是成功的母親,是因為我們能夠從失敗中吸引教訓,然後改正過來,然後取得成功。
 
要是一個人在失敗之後,還沒有改過,他就只會失敗下去,失敗就變得沒有任何意義了。
 
所以,我希望居田園老師能夠在從過錯中吸引教訓,然後改正,最後取得成功。
 
我們都一起成長好嗎?居田園老師。」
 
女孩的說話在這裡結束,而廣播劇也結束。
 
我看着依然靠在黑板的阮田居,他低着頭,低頭叫人看不見他的雙眼,也看不見他的表情。
 
課室裡雖然是迫滿了好多人,好多人都包圍着我和阮田居。
 
但這一刻,誰都不敢開口說話,大家任由沉默佔領課室。
 
直到我越過了擋在我身前有小紫身體的媽媽,對阮田居說:
 
「阮田居同學。」
 
我不再完全是直呼他的名字,表示我不是他的敵人。
 
我也以很平穩柔和的聲線對他繼續說:
 
「我已經做完了我所有要做的事情,接下來就看你了。」
 
沒錯,在這一刻,到底阮田居能不能重建他的世界,就只能看他了。
 
現在無論是誰,所說的話都只會成為他的阻礙,他現在只能夠靠自己去思考接下來應該怎樣做。
 
不過目前我只見到阮田居還是這個混沌的狀態,就像有個空殼站在我面前的一樣。
 
「阮田居同學,還有一件事我想對你說。」
 
我做了個呼吸,把我一直想對他說的話說出來:
 
「我想邀請你成社『小寫會』的新社長,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想請你在明天下午四點之前來『小寫會』。」
 
誰都不知道阮田居接下來會怎樣做。
 
他會繼續保持原狀,放棄離開過去並復活的機會,還是重新投入於小說創作中。
 
但我希望是後者,所以我才會在這一刻提出邀請。
 
事已至此,我已經盡我能力把我所能夠做到的事情做到最好了。
 
如果到了明天,下午四點之前,阮田居並沒有接受邀請,而迫使我自動當上「小寫會」社長,我只能說這是命運。
 
能夠做的事情都做完,一瞬間就覺得肚餓。
 
我打算現在就離去,然後把小翠的巢佔了,在她那裡吃午飯。
 
畢竟我剛才很激烈地打過一場拳賽,心裡邊其實很尷尬,想要找個沒有人的地方獨處一下。
 
我想要穿過圍觀的人群,回到自己的坐位去,拿取我的便當,然後到天台去。
 
但就在這時候,「碰」的一聲突然響起。
 
是阮四居氣上心頭而用拳頭痛打牆壁而造成的響聲嗎?
 
還是他的某位粉絲因為氣憤而要為阮田居報仇所以向我攻擊,因而造成此響聲?
 
不,並不是這樣。
 
我寧願是這樣。
 
放眼望過去聲音來源,我所看到的是小翠。
 
原本好端端坐在她自己位置上的小翠,就在這一刻,忽然倒在地上去,「劈啪」的一聲倒在地上去。
 
「喂!妖女!!」
 
當下,誰都沒有反應,就除了我。
 
有小紫身體的媽媽也是有反應,雖然是慢了半拍。
 
而至於在旁的大家,不知道是因為被這個情況嚇得慌,所以起不了反應,還是因為大家跟小翠的關係不怎麼好,所以不想反應。
 
是怎樣都好,都已經不重要。
 
看到小翠體力透支般倒在地上,我就不自禁把明悕的臉重疊了上去。
 
我和有小紫身體的媽媽連忙走到小翠身旁去,而我在走過去的同時,也祈求着這妖女千萬別搞出甚麼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