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後: 深呼吸餐廳
第六站
深呼吸餐廳
馬賜平與小簡同處在一個空間裡,在處理過三角褲和四角褲的糾結後,他在小簡的家裡走了一周,從客廳走到廚房,再從廚房走到廁所,最後走到小簡讓他暫時睡的房間去。
他對於第一次來到,雖然對位於大廈頂層的兩房間隔住宅感到有點陌生,但適應能力很強,就像一切都是為他而設的那樣,周遭散發着熟悉的氣味。他走進睡房,躺在床上重覆的捲動着被單,仿似害怕別人搶走他的什麼似的。
原本坐了在沙發上的小簡,留意到馬賜平的奇怪舉動,她大聲地對他說:「你慢慢參觀吧,不用像狗那樣佔地盤的,這兒沒有人跟你爭床睡的。」
馬賜平這時坐了起來,沒有回答小簡的話,只是有點茫然的望着她。
小簡續道:「對了,我已買了毛巾和牙刷等日用品,你的是藍色的,不要用錯我的,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馬賜平這次簡單的回答了一句,「毛巾,牙刷,龍醫生有教我使用。」
小簡對於龍醫生這名字印象很深,突然在腦海裡閃過一個龍醫生教馬賜平怎樣刷牙的畫面,之後她微笑了一下。
馬賜平似乎已認定了那房間就是他的睡房,施然地走出來,被掛在大廳牆壁的偌大地圖吸引住了,他停下來仔細的望着,眼光集中在中國那部分。
他向小簡問道:「這個是地圖,對嗎?」
小簡這時也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答道:「對啊,你也知道是地圖哦!」
「龍醫生借我的其中一本書,是說關於地圖的。」馬賜平指着其中一本書。
「不過,我沒有看過,這麼大的一幅。」他繼續說着。
小簡這時候才察覺,原來龍醫生擁有最多把這個失憶男人帶回現實世界的功勞,很好奇究竟她還教了他什麼。
小簡張開雙手比劃着,放慢語調對馬賜平說:「對啊,這麼大的地圖,是不容易得到的呢!」
馬賜平也學着她張開雙手,「我雙手比你長,可以觸及地圖的兩則。」他有點神氣的說。
小簡這時笑了出來,她拍了一掌,「嘩!很厲害啊,要不要我給你十個『讚』?」她故意擴大了聲音說。
馬賜平消化不了『讚』這個字眼,久久未有回應。不過,他開始留意到地圖上有許多彩色的圖釘,並且在有紅色圖釘的城市「杭州」上注視了一會。
小簡看着他時而佻皮時而呆滯,感到有點無奈,但對於自己收留他的決定,一點兒也不後悔。
馬賜平看着杭州約有一分鐘之久,他閉上了眼睛,突然有個殺戮的畫面閃過腦海,像看見很多血淋淋的人倒在地上,有些還被人踩過身體。
他突然用雙手抱着頭,面上露出一個痛苦的表情,蹲在地上。
小簡看見他突然有異樣變化,馬上扶他到沙發上坐,並輕聲問道:「喂,你想起什麼了嗎?」
馬賜平坐了在沙發後,情緒慢慢平伏下來。他定過神來,向小簡說:「我看到紅色就想起血,很多血,但不是我的,或者那些野狗的。」
「我倒一杯水給你喝,不要去想這些了。」小簡看着他滿佈汗珠的額頭,站起來去廚房倒一杯開水。
「不過,為什麼這地圖上,有這麼多不同色的圓頂釘子?」馬賜平突然再問道。
「這些都是我曾經飛過的目的地啊!」小簡邊走邊答。
「我希望三年之內,可以飛過四分之三個地球。」她補充說。
「那餘下的四分一呢?」馬賜平追問到,對小簡的地圖興趣很深。
「我不告訴你!」小簡已經走到廚房去。
***
馬賜平喝過水後,就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起來。
小簡這時才記起林滿庭給她的黑色小盒子,她打開後才知是一部最新型號的智能電話,並且是開着機的。
她嘗試點擊螢幕,手機是全新的,通訊錄只儲存了一個聯絡人,那就是林滿庭,但他把自己的稱號改成「阿庭」。
手機螢幕左上角的小圖示提示有數條未讀訊息,小簡打開來看,其中一條很長,幾乎覆蓋了整個手機螢幕:「Hi,小簡,這手機是推廣產品,不用錢的,我知道你正需要,希望可給你暫用,電話卡是儲值的,待你重新辦理身分證後可申請以舊號碼上台。現時手機的聯絡人只有我,「阿庭」,請不要見怪,有事隨時找我,可以致電或短訊。」
還有一條包括了八個數字「這手機的號碼是6321‧‧‧‧。」
手機又傳來一條新的訊息,「小簡,直覺告訴我你會喜歡用Android平台,希望你盡快下載聯絡人名單,然後尋找你的朋友。」
林滿庭似乎知道小簡已看到早前發出的數條訊息,他把握機會再發幾條。
小簡對於獲得手機這回事不感到特別驚喜,林滿庭說得對,她的確需要一部手機,而且他也猜中了,她習慣使用Android平台。
她以手機短訊輸入「謝謝你…阿庭」,然後就利用手機上網把早前上載至互聯網的聯絡人名單,全部加入到新的手機裡。
她再次撥打了嘉敏的號碼,電話這次接駁了去留言信箱,她簡單地說了一次她的狀況,並請求嘉敏致電這個號碼找她。
再次尋找嘉敏的行動落空後,小簡索性坐下來,開着電視機,手機雖然不斷傳來林滿庭的短訊,但小簡全然沒有理會的意欲,只是看着電視播放着的清談節目,今期的題目是《如何做個成功的演員》。
電視的清談節目播完後,已是下午的四點,小簡也開始感到有點倦,而原本有點情緒不穩的馬賜平,居然不知不覺地在沙發上呼呼入睡,他那有點長的頭髮,以及仍然穿着的病人袍,構成一個特別的畫面。
她也嘗試閉上眼睛在沙發上小休一會,說不定可以造個甜夢,讓錯綜複雜的生活平靜下來。
不過,家中的電話此刻突然響起來,鈴聲不但令小簡立時張開雙眼,也令原本睡得正甜的馬賜平也醒了過來。小簡立刻走過去接聽電話,話筒的另一邊,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喂,是小簡嗎?」
原來是小簡一直在尋找的嘉敏!
小簡頓時激動得久久未能答話,當嘉敏再三的叫小簡時,她才回過神來,以有點顫抖的聲音反問道:「趙嘉敏,你這幾天到哪兒了!」
「真的是小簡,真的是小簡!」嘉敏在話筒的另一邊已經哭了出來。
「對,是我,我復活了,我現在就想見到你,可以嗎?」小簡也跟着哭了起來。
「當然,我現在就立時飛往你家裡,還會帶同圓咕碌!」嘉敏說着的同時,也傳來兩下犬吠聲。
「還有圓咕碌!我的圓咕碌,牠還好嗎?」小簡聽到圓咕碌的吠聲後顯得很快樂。
嘉敏從話筒的另一邊答了一句「我們十分鐘後就來到你家」,之後就掛斷電話。
***
「叮咚…叮咚」
門鐘果然在大約十分鐘後就響起來,這時小簡已抹乾眼淚,並叫馬賜平坐在沙發上不要動。
她飛奔去開門。
門外的嘉敏甫見到小簡,便不顧一切地撲向她,然後緊緊地擁抱著她,久久也沒有放手,也沒有說話。
「好了,好了,嘉敏,你快要把我抱得窒息了。」小簡輕輕地在她耳邊說。
「我不要放手,要抱多你一會,我害怕一放手你就會消失了!」嘉敏已開始嗚咽。
「好啦,讓你多抱一分鐘。」小簡撫著她的背。
「不,兩分鐘好不好?」嘉敏繼續緊緊的抱著小簡,沒有一絲放鬆的想法。
她們就那樣緊緊的相擁着,足足過了十分鐘,期間沒有作聲,只是彼此在啜泣。
這時馬賜平也站了起來,呆呆的看著兩個相擁而泣的女孩子,也久久沒有反應。
這時原本跟着嘉敏的北京狗圓咕碌,也開始吠了起來。牠全身毛茸茸的,有着白色、黑色和啡色的毛色,眼睛又大又圓,而鼻子卻很扁。養尊處優的牠顯得有點胖胖的,四隻腳都很短,吠叫聲卻很嘹亮。
這時小簡和嘉敏放開大家,小簡馬上蹲下來看着圓咕碌,牠很靈敏地躍到小簡的懷裡,小簡緊緊的把牠擁在懷中,一邊撫着牠的毛一邊說着:「圓咕碌,你最近還好嗎,我真的好想你。」
圓咕碌好像聽出了小簡的心情那樣,用相對溫柔的吠聲回應着:「汪汪、汪。」
至於一直站在旁邊的馬賜平,看到這隻腿短身胖而全身毛茸茸的小狗後,也感到相當好奇。
而圓咕碌靈敏的鼻子也告訴牠家裡出現了陌生的氣味,牠從小簡的懷抱裡跳出來,一直走到馬賜平的腳旁。
牠首先以一陣既嘹亮又急促的吠聲向着馬賜平:「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之後用嘴試圖咬他的褲管,馬賜平反射式地踢了踢褲管,發覺原來自己不太受這隻小狗歡迎。
這時小簡把目光投向馬賜平,並斜視着他說:「牠是我的心肝寶貝,不是那些你要對付的野狗,不要把牠串起來!你若果膽敢碰牠一條狗毛的話,我就會把你宰了!」
小簡很嚴厲地說了一連串說話後,無論是馬賜平或圓咕碌都安靜下來。
「現在給一個機會你們倆好好相處,我要和嘉敏去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我會買晚餐給你們吃的,不過若果你們出現打鬥或者任何不和平的舉動,那我就不會給予挑起事端的一方吃東西的,明白了嗎?」小簡像訓導主任那樣,對着一個陌生男人和一隻北京狗說,整個氛圍都很有趣。
馬賜平望了望圓咕碌,然後又望了望小簡和嘉敏說:「你們打算留下我,和這小狗在這兒嗎?」
小簡立時回答道:「牠叫圓咕碌,由今天開始就會和我們一起住,你現在可以嘗試和牠溝通,我相信你們會做到朋友的。」
小簡不等他回應,便把馬賜平推進屋裡,再叫圓咕碌也走進去,最後關上門,拉着嘉敏走了出去。
她們走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坐了下來,小簡第一時間點了一杯Green Latte。
嘉敏還未來得及消化小簡極速地處理好馬賜平和圓咕碌的手法,仍然在思考着那個男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小簡的家,以及為什麼小簡會讓一個陌生男人跟自己住在一起等問題。
小簡坐下來喘定氣後,再聚精會神地托着腮,看着幾天沒有見面的嘉敏。嘉敏的臉和手都沒有受傷,頭髮還是烏黑亮麗,戴着深啡色的隱形眼鏡,樣貌娟好的。
嘉敏也同樣托着腮看着小簡,這個大難不死後,居然帶一個男人回家住的好姊妹,是不是撞壞腦袋了。她伸手去摸摸小簡的頭頂,並且問道:「小簡,你在飛機失事時,是否撞傷腦袋了呢?」
小簡哈哈地笑了起,「你才撞傷腦,我告訴你哦,這幾天發生的一切都可以用Amazing來形容。」
小簡由她被點曼特寧咖啡的那個墨鏡男乘客弄污制服開始說起,一直到把馬賜平接回家住的來龍去脈向嘉敏講解了一次,當中包括如何在荒島上對付野狗,如何被林滿庭救了,如何替他取名等,嘉敏聽得津津樂道的,時而更雀躍得拍起掌來。
「喂,這個馬賜平很有《Cast Away》的味道!」嘉敏聽過小簡講述後說到。
「你說他像湯漢斯?抑或純粹是個在荒島上生活的野人而已。」小簡問道。
「哈哈,兩方面也有一點,但他比較長得比較眉清目秀吧,還有點兒像那個什麼插班生甲。」嘉敏笑了起來,然後叫了一杯 Cappuccino。
「什麼插班生甲啊?」小簡不解地問。
「就是動作很劉華那個啊!」嘉敏吐吐舌頭答道。
「你既老套又無聊呢!」小簡向她做了個不屑的神情。
「不過,你為什麼取一個這樣的名字?」嘉敏對這個名字感到相當好奇,她知道小簡這小妮子不會這麼輕易對一個陌生男人感興趣。
「意思是天賜給你的平凡男人嗎?」嘉敏再嘗試猜測着。
這時小簡點的飲品送來了,她立時呷了一口杯上的泡沫,並吸了一口氣。
「他才不是什麼天賜的男人!」小簡一本正經地說着。
「其實我在馬桶旁遇見他的,所以我想他應該姓馬,在我被水沖走時,廁所裡就浮現出一個平凡男人。」小簡繼續解說她的偉大命名原因。
「不是吧!馬桶、廁所和平凡?」嘉敏以不敢相信的眼神望着她說。
「你這個小簡,連別人的名字都拿來開玩笑。」她沒好氣地補充道。
小簡對嘉敏的話不敢苟同,她很認真的說:「我認為這名字很適合他,而且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名字。
嘉敏點的Cappuccino也送來了,她也學着小簡那樣立時呷了一口杯上的泡沫,然後說:「我看,他應該更喜歡改這個名字的人吧。」
小簡沒有作聲,只是拿起她的咖啡喝了一口。
「對了,還有那個林警官呢?」嘉敏似乎不想放過追問與小簡有關的男人的機會。
小簡還是在喝着咖啡,她沒有很快地回答嘉敏的問題。「林警官他除了調查案件,還私下幫了我很多很多,如此而已。」她答道。
嘉敏沒有再追問下去,之後把自己在飛機失事時的遭遇,如何獲救以及留院了幾天的事宜,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小簡。
當兩個女孩都把自己的經歷交換過後,天色已漸漸黑起來了,她們點的兩杯咖啡都已喝得七七八八,小簡邀請嘉敏留下來吃晚餐,去她熟悉的餐廳,並且打算回家接馬賜平和圓咕碌一起去。
小簡付帳後,拉着嘉敏一起步出了咖啡廳,那間店就在小簡的家附近,她建議一起回家去,接馬賜平和圓咕碌後,再到那家餐廳吃個豐富的晚餐。
***
馬賜平和圓咕碌共處一室,不過體型明顯遜色的圓咕碌並沒有損失。
圓咕碌甫踏進家門便再以嘹亮的吠聲示警,把馬賜平趕到沙發那邊後,牠放肆地在地板上打滾,像是為自己抓癢一樣。
馬賜平明白道不能和這小狗硬碰硬的,只好乖乖的坐在沙發上,拿了百科全書並安靜地看起來。
不過,圓咕碌來回滾了很多個圈也沒有停止的跡象,令馬賜平感到很好奇,「這小狗一定需要幫忙了」他想。
於是他便放下書,慢慢的走到正在滾地的圓咕碌身邊,牠見到馬賜平走了過來,便停止了滾動,並擺出一個迎戰的姿態。
馬賜平沒有害怕,他伸出右手撫摸着圓咕碌的背部,就那樣順着毛的方向輕輕掃下去,原本已進入作戰狀態的圓咕碌這時竟然沒有反抗,反而索性趴了在地上任由馬賜平撫着毛。
馬賜平以很純熟的手法替圓咕碌輕輕按摩着,令圓咕碌舒服的睡了起來。
他看着這隻原本兇神惡煞的小狗,在自己三兩下工夫後就能擺平後,心裡感到一份莫名的滿足,而且,這個替動物按摩的做法似曾相識,但無論怎樣也想不起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待圓咕碌熟睡後,他又回到沙發坐下,重新看回那本百科全書,是關於日常生活的,例如刷牙和洗澡,這兩項在醫院時也有做過,其中刷牙是龍醫生教的,洗澡就是一個老伯示範的,還有馬桶和尿兜的運用,這些都親身實踐過,雖然覺得怪怪的,但似乎不可不做。
馬賜平專心一致地看了近兩個小時書後,聽到小簡和嘉敏回來的聲音。
「喂,你們有沒有打架?若有的話誰是輸家?」小簡隔着門叫道。
馬賜平放下書回過神來,他站起來走到門口,看着小簡和嘉敏一起站在門外,似乎沒有進來的意思。他想了一會才道:「小狗睡着了。」
小簡沒好氣的說:「我說過牠叫圓咕碌,跟我念一次,圓‧咕‧碌!」
馬賜平沒有跟着念,不過他重覆了剛才的話:「圓咕碌睡着了。」把小狗改為圓咕碌。
小簡這時才打開門,走進廳裡,並看到趴在地上的圓咕碌,「你不是打到牠昏迷過去了吧?」她不相信馬賜平說小狗睡着了的話。
不過,圓咕碌在聽到小簡的聲音後,慢慢醒了,並爬了起身向她吠了兩聲,表示「我起來了」的意思。
牠又慢慢走到馬賜平旁聽,用相對溫柔的吠叫「汪汪、汪」,發出友好的訊號,馬賜平蹲了下來向牠伸出右手,牠舔着馬賜平的手。
小簡看到這一幕有點傻眼了,不過站在一旁的嘉敏卻拍起掌來,並說:「馬賜平能夠用兩個小時的時間就能馴服圓咕碌,果然是與眾不同哦!」
她也走了進屋內,對小簡說:「既然他們沒有輸家,也就是雙贏吧,那我們一起去吃晚餐好嗎?」
小簡這時才回過神來,並向圓咕碌做了個不屑的表神,她發現馬賜平此刻仍然穿着醫院的病人袍,即使已穿了內褲,但這樣的裝束到餐廳晚餐大概會成為眾人焦點,是以她找了一套前男友的便服,並叫馬賜平替換後,才三個人一隻狗浩浩蕩蕩出發晚餐去。
他們只走了兩個街口,就到達一家餐店門口,寫着「深呼吸餐廳」。
這家店小簡自幼開始光顧,與老闆相當熟稔,自從小簡的媽媽移民後,這兒更成為她的唯一飯堂,老闆知道她每個星期都至少有三天不在香港,因此為她提供特別優待,小簡只需以月供形式繳付五百元,那個月內就可以無限次到店裡用餐,包括早餐、午餐、下午茶以及晚餐。
老闆也包辦圓咕碌的伙食,牠每次到來都會有特別套餐,老闆會特意闢出一個地方為牠專用,照顧周到,因此圓咕碌和老闆也是好朋友。
這家店是老闆一手一腳經營的,已有三十年歷史,無論店內裝潢及擺設都流露八十年代的特色,之所以叫深呼吸,因為老闆的粵語口頭禪《每日深呼吸、鋪頭唔執笠》,而店裡的熟客都會叫他深叔,小孩子會叫深呼吸叔叔,但店名與老闆的名字,卻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深叔有着一個小肚腩,個子不高,頭髮也不多,但長得和藹可親。他離遠看見小簡就表現得極興奮,不斷追問着她飛機失事的事宜。他同時也看見圓咕碌,以及嘉敏和馬賜平兩張比較陌生的面孔。
原本小簡帶同圓咕碌以外的朋友去用餐,深叔會斟量收取小簡的餐點以外的餐飲費,但他今晚對小簡表示全部人都不用錢,就當是為了慶祝小簡劫後重生。
圓咕碌首先以數下響亮的吠聲向深叔打招呼,並獲安排到獨立空間裡享用高級狗糧作晚餐,以先鋒姿態首先進餐。
至於小簡一行三人,就在一張卡位裡坐下來,小簡和嘉敏坐在同一邊,馬賜平就坐在另一邊。
嘉敏也是頭一次來到這家餐店,她對於室內的風格讚嘆不已。馬賜平對於餐廳的概念完全陌生,呆呆的坐了下來,四處張望着,沒有作聲。
作為地膽的小簡首先開口說:「這家店我吃了十多年呢,每一款菜餚都很美味的,你們可以盡情點菜,而且深叔說今晚的晚餐免費。」
嘉敏還在欣賞着店內的每一個細節,沒有看着小簡便答道:「既然你主場,就由你決定吃什麼吧,我吃什麼也可以的。」
小簡這時望向呆滯了的馬賜平,對他說:「喂,你想吃些什麼呢?」
馬賜平這時才定過神來,並看了看小簡的臉,然後答非所問地說:「我懂得用筷子。」
小簡頓時以不屑的眼神看着他,不過嘉敏聽到馬賜平莫名其妙的答案後就笑了出來,並替他解圍說:「馬先生意思是點一些能夠用筷子夾的菜式便是了。」
嘉敏這時也醒起原來還未曾向馬賜平介紹自己,於是便望着她,並且友善地說:「馬賜平先生,你好,我叫趙嘉敏,我的朋友常常叫我趙敏,不過我的男友可不是張無忌哦!」
嘉敏故意開了個玩笑,想測試一下馬賜平的反應。
馬賜平知道嘉敏正在介紹自己,他機械式的點了點頭,也學着看小簡的臉那樣看了看嘉敏的臉,並且問道:「誰是,張無忌?」
嘉敏聽後呆若木雞的,小簡卻哈哈的大聲笑了出來,「這個傻瓜撞傷了頭,而且失憶了,嘉敏你的爛笑話對他大概沒有作用喇!」
這時嘉敏也尷尬地笑了起來,「哈哈,也許馬先生才是最幽默的一個!」
餐廳老闆深叔看見他們聊得正快樂,並沒有走過來催促他們點菜。最後由小簡發板,點了四款味道較清淡的菜餚,也點了一個豆腐白菜湯,都是可以用筷子夾的。
香噴噴的菜餚在點餐後大約十分鐘陸續送到,馬賜平和兩個女孩子沒有太多交流,他也許太餓了,在菜送來前的數分鐘就一直用右手拿着筷子,像是要在菜來後搶先做第一個成功夾到菜的人。
小簡和嘉敏就聊個不停,嘉敏除了稱讚這店的特色外,還不時故意逗馬賜平說話,然而他只是專注於筷子和夾菜之間,無暇理會她。
嘉敏把茅頭指向小簡,投訴這個男人太冷酷了,要求小簡將冰山劈開。
馬賜平很不客氣地吃了三碗白飯,也吃了最多菜餚,豆腐白菜湯也飲了兩碗,似乎深呼吸餐廳的菜式很合他胃口。深叔看着這陌生小伙子一碗接着一碗地吃着飯,心裡有着突如其來的滿足感,他在馬賜平吃過第三碗飯後,走了過去問他:「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今晚的菜餚還可以吧?」
馬賜平在聽到深叔的話後,咀嚼完最後一口飯,才把頭轉向他,並回答說:「很好吃,這些比醫院的,好吃很多。」然後他又夾了一條白菜放到口中。
小簡這時替他補充:「深叔,這傢伙叫馬賜平,馬路的馬,賜福的賜,平凡的平,在飛機失事時曾救我一命,不過他撞傷了腦袋並失憶了,在香港也無親無故,因此我決定暫時收留他,他由今天起就住在我家,直到回復記憶找到自己的家人為止。」
深叔聽了小簡一番言論後嘖嘖稱奇,不停說道:「小簡果然有俠女心腸,佩服、佩服!」小簡連忙答道:「才不是呢,但無論怎樣都好,可以讓他在餐廳裡用餐嗎?看他今晚的表現,大概已愛上了這裡的食物,至於金錢上我可以付多一點,例如一千元一個月,畢竟這傢伙食量相當驚人。」
深叔很快就答應了小簡的請求,而且也不用額外付錢,只要和小簡一樣每個月付五百元,就可以全天候享用餐廳的食物,小簡也馬上付了馬賜平的「月費」,深叔在收妥款項後,也立時開了一張「全日點餐證」給她。
這時馬賜平似乎明白了什麼似的,抬頭望着深叔,但久久沒有說話。小簡就向他解釋了如何解決一日三餐的問題,把剛才深叔新發的「全日點餐證」給他,指示他只要來到這兒,就可以憑證點自己想吃的食物,不用付錢。
馬賜平若有所思的接過了那張卡紙,並向深叔投以一個和諧的微笑,各人都不明白他那微笑的含意,但深叔卻哈哈地笑了起來,並說:「這小伙子真有意思,日後你隨時都可以來到餐廳裡,我有時間就和你說說關於九龍城以及土瓜灣一帶的故事,相信會有助喚醒你的記憶。」
這晚三人和一隻狗的晚餐,就在深叔的開懷笑聲中結束,圓咕碌享用完牠的特別晚餐後,早早在附近公園蹓躂;而小簡就送嘉敏去搭巴士,着令馬賜平留在餐廳等她。
待小簡送別嘉敏回到餐廳後,她向深叔道謝了一聲,之後就連帶同馬賜平和圓咕碌一起走回家去,時間是晚上的九時三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