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盡頭]屍人陌市: 第七十一章(上)
無盡的漆黑內，忽然有一絲光線閃過，溫柔地漫延整個視線，把黑暗覆蓋，像是燃點起整個世界。
陳蕊月慢慢睜開雙眼，驚了一驚，挺起身子，習慣性地左右一看，沒有熟悉的男子身影，沒有他那句溫柔的早安，只有一群睡得爛熟，睡態不敢恭維，毫無顧忌地露出美腿和走光的女子，唯獨一個外國女生正慵懶地打著呵欠，點著掛在牆上的油燈。
陳蕊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在一旁的毛毯，溫麗絲見她起來，搔著睡得有點變形的金色柔髮，再打著呵欠，輕聲道：「Sorry阿月，嘈醒你呀？我仲未習慣時差...」
「唔緊要...」陳蕊月微笑地搖搖頭，她看了看手錶，是早上六時半，她也起來道：「反正我八點都要去集合，梳洗完都差唔多。」
溫麗絲頓時眨了眨眼睛，睡意頓時醒了幾分，呵欠打到一半也停止，她小心翼翼跨過幾個仍在睡覺的女生，輕輕擁抱陳蕊月道：「God bless.」
今天是二月二十六日，乃是陳蕊月及薛丁等人加入搜索隊後，第一次出門搜索，集合地點是地盤南邊鐵門前。
麥俊揚永遠是第一個到達集合地點的人，雖每天處理事務，計劃地盤末來，但年輕就是任性，他每天也是精神奕奕，笑容爽朗，似乎每天睡眠只有四至六小時也影響不到他的心情。
當他每次出門搜索時，有些早起來工作的人也會主動地向他打招呼，有些人甚至是專門查詢搜索隊搜索時間，然後特意在鐵門前支持他，麥俊揚都會一一笑著回應。
不過，他知道，有些人並不是擔心他，而是在期待，期待著他帶來任何一絲好消息。
木叔和阿靜也是會準時到達。木叔雖一把年紀，但幾年來攀山涉水，身壯力健，每次出發前也會向仍然睡在一旁的木嫂輕輕吻別。
阿靜則每次也會檢查一遍遺書，看著有否寫漏，再摸一摸綁著馬尾的髮圈，深呼吸幾遍，拍了拍臉孔挺起精神，才會出發。
Sam揉著眼睛，搔了搔混亂的捲髮，戴上眼鏡，一邊聽著在帳篷內被零件堆滿一邊的那個改裝成微型收發器的黑色古式收音機傳來一波波的聲浪，一邊換著衣服，他聽了一會，仍然是奇怪而無意義的快速長短節單音。
他按了兩三個按鈕，拍打了幾下，暗想著零件還是需要換新的，收音機聲音才開始慢慢轉變，聲音變得緩慢而悠長，便傳出麥俊揚親自錄製的錄音，希望外面還存有幸運兒能夠聽到吧...他拉開帳篷，陽光猛烈得讓他一時眨不開眼睛。
眾人今天身穿的裝備衣物和以往有所不同，由於現在物資充足，以搜救為主，以往揹的大背囊變為輕便的腰包，而搜救亦比搜索危險，麥俊揚也因此特意預備多了彈匣。
上午七時四十五分，當麥俊揚準備好裝備，肩上托著兩把步槍，提著一個黑色鋼製公事包來到南邊鐵門，卻遠遠地便發現一個雙眼有點紅腫的少女正穿著卡其色軍裝外套，配上碧綠色緊身長褲，普通的跑步鞋，雖似乎不太協調，但在清純的樣貌和美好身材補救下正散發著另一種特別的休閒風味。
陳蕊月以微微一笑對上麥俊揚驚訝的目光，麥俊揚很快便恢復平靜，他以爽朗的笑著道：「早晨。」
同樣的說話，卻不是同一個人，陳蕊月只輕輕回應道：「嗯。」
氣氛瞬間變得沉默，沉默讓人難受，距離集合時間還有十分鐘，看守鐵門的大叔也不時看過來，似乎在奇怪二人怎麼好像這麼陌生。
麥俊揚看了陳蕊月幾眼，欲言又止，陳蕊月一臉平靜，雖是舊人相識，但自從那件事發生後，到現在還是沒有機會好好說上話，麥俊揚想了許多，想好好解釋，或是好好安慰她，但他最終還是只嘆了一口氣，道：「阿月....sorry...」
陳蕊月看著他俊朗的臉孔，平靜道：「咁耐之前嘅事仲提嚟做咩。」
麥俊揚苦笑道：「就係咁耐之前，我一直拖咗咁耐，都冇同你講對唔住...」
陳蕊月搖搖頭道：「冇所謂啦，發生咗咁多事，呢啲舊事...我都唔想再提。」
麥俊揚試探道：「咁你姐係已經唔嬲我？」
陳蕊月想了一想，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笨笨的身影，不自禁笑道：「唔嬲啦，如果我一早知，話唔定我哋做到好朋友。」
麥俊揚呵呵一笑，頓覺心情更愉快，正想答話，卻見阿靜在遠處慢慢走來，便燦爛一笑道：「而家都唔遲！」
陳蕊月也見到阿靜的身影，忽然哄去麥俊揚旁邊輕道：「咁你諗住點對阿靜？」
麥俊揚臉上的笑容一滯，只好也輕聲回應道：「順其自然。」
陳蕊月沒好氣地笑了一下，想說些什麼時，阿靜卻正以奇怪的目光看著他們，陳蕊月便輕微地離遠麥俊揚身子，卻逃不出阿靜的法眼。
阿靜的笑容有點僵硬道：「早晨。」雙眼卻不時停留在陳蕊月和麥俊揚的臉孔，似乎想在二人身上探出些許端倪。
麥俊揚連忙看去陳蕊月，似乎想要她解話，但陳蕊月卻心覺好笑，揉著眼睛，裝著看不見。
看守大叔的眼神更奇怪了，不過為三人解圍的木叔和Sam也準時到來，麥俊揚也趁機無視阿靜愈來愈疑慮的目光，一邊解開黑色鋼製公事包，向眾人分配武器，陳蕊月木叔Sam均獲分一把自動手槍，麥俊揚也把肩上的步槍分給阿靜，阿靜輕輕哼了一聲才接過來，每人也分配三個彈匣，彈藥齊全。
麥俊揚朗聲道：「大家都知道今日係救人為主，我哋將會去遠啲，搜索奧運一帶，希望搵到需要幫助嘅倖存者。」
眾人紛紛點頭，時間已經八時零五分，阿靜哼了一聲道：「薛丁班人呢？唔係唔嚟呀？係嘅話就趕佢哋出去！」
「小辣椒，晨早流流唔洗咁火爆呀？」忽地一把聲音從後方的鐵門傳來，隨著一陣敲門聲和暗號，看守大叔連忙打開鐵門，薛丁和三個跟班竟然在外面回來，眾人一陣驚訝之色。
阿靜似乎要把剛剛的疑惑化成怒火發洩道：「薛丁！你自己走出去？」
「吹咩？老麥話搜索隊有權力隨時出去，我見天氣幾好咪帶埋班手足行下街囉...」薛丁掃著眾人一眼，再對著阿靜道：「不過呢，天氣好就唔代表可以係背後講人壞話嘅...嘖嘖...」
薛丁身後三人嘻嘻笑著，阿靜氣憤地瞪著他們，正想反駁，麥俊揚連忙阻止道：「好喇，薛丁，阿靜，仲記唔記得我之前講過乜？雖然之前發生過好多事，但我希望可以暫時放低。我哋而家唔係出去玩，一有任何差池就可能冇咗條命！而家大家同一隊，希望你哋可以好好相處...」
阿靜哼了一聲，薛丁冷冷一笑，忽然看到陳蕊月，他笑道：「咦咦，靚女都嚟咗喎！等陣出到去，唔洗驚，等老子好好照顧你下！」後方三人也跟著淫笑起來。
陳蕊月冷冷瞪了他一眼，在一旁的Sam卻不耐煩地道：「嘈夠未姐？煩膠！」
薛丁馬上轉過去瞪著Sam道：「好串喎四眼仔，你邊到架？」
Sam托了托眼鏡，不甘示弱道：「你又邊到呀？咖啡仔！」
薛丁身後三人即時反擊，薛丁也正想大鬧，木叔阻止道：「Sam仔脾氣一向差啲，薜丁，你咁大個人唔係咁都計較呀？」
薛丁大叫道：「我計較？我上個月唔覺意係倉到拎多咗啲嘢姐，黑名單入到而家，木叔阿木叔，你老婆咁大個人唔係咁都計較呀？」
麥俊揚見他四處燃起火頭，就連木叔也皺起眉頭，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當下大聲喝道：「薛丁！同我收聲！過嚟拎武器！唔拎就算！」
幾人同時閉嘴，薛丁嘖了一聲，悻悻然瞪了Sam和木叔一眼，再不懷好意地對著陳蕊月嘿嘿一笑，三人便懶散地跟著他走到麥俊揚身前，卻見到黑色鋼製公事包內，只餘下一把手槍一個彈匣和四把警棍。
薛丁的笑容頓時凝結，憤怒地踢了公事包一下，極度不滿地道：「老麥！你玩嘢呀？四個人一把槍？姐係一條女四條仔上，冇系用！」
麥俊揚平靜道；「可能你唔知，槍械同彈藥係唔同地方搜索番嚟，我哋曾經再去搜過幾次警局，但只有彈藥。兩把步槍同四把手槍，已經分到盡，而且你哋用開警棍，應該好熟練....你哋唔要嘅話就算。」
薛丁憤怒地再踢了黑色公事包一下，示意身後三人去拿，再不滿地打量眾人，突然指著阿靜道：「拿，老麥，靚女有支槍仔旁下身都算，但老子我唔明點解一個女人仔可以用AR-15，行幾步都揸唔穩啦屌！仲點射子彈？...」
麥俊揚正想回答，薛丁卻只感到一陣冰冷抵著額頭，卻見阿靜安穩地托著步槍瞄準著他的腦袋，槍管毫不顫抖，保險制不知何時拉下，食指扣著板機，阿靜冷道：「想試下？」
薛丁眨了眨眼睛，似乎頓時啞口無言，只擦了擦鼻子，微微退後，身後三人見老大被人用槍指住，也不敢出聲，眾人暗中叫好。
麥俊揚見時機剛好，立刻道：「Sam，薜丁，阿月跟我，其他人跟木叔同阿靜，記緊，出到去保持安靜，有咩事唔好衝動，遇到屍群立即避開，互相提醒照顧大家，出發！」
地盤高台上正傳來不斷的呼呼風聲，空氣中有兩個身影正快速躍動，不時拳腳相交，拳拳到肉，他們鬥得難分難解時，又會安靜下來，仔細觀察對方行動，再忽然動如脫兔，猛虎出籠，二人不知激戰第幾回合，卻仍然出盡全力。
高台下人如涼風吹過，人人臉帶笑意，閒聊著無關痛癢的事，高台上人如生死搏鬥，二人拚盡全力，每個毛孔也發出鮮血和汗水的味道，其中一人似乎對於對手的速度和力量感到束手無策，在一次近身搏鬥時忽然大喝一聲，一條血鞭從他的左手激射而出，另一人似乎一早預料到，身子向後一彎閃避，雙手再一撐向他撲去。
我粗喘著氣，堪堪避過狂虎撲勢，連退兩步，再把血鞭順勢回拉向他背後捲去，狂虎卻臉帶兇狠之意，眼光閃爍著興奮，他又迅速避開血鞭，好整以暇地站了起來，竟看準血鞭的去勢，想一記重拳轟上它身上！
但我也反應得來，心念一控，血鞭便以一個詭異的角度避開他的重拳，他右拳不中，卻左手一張，竟想就這樣凌空抓著血鞭！
但我有過幾次經驗，哪會被他如此輕易抓著，當下我便連人帶鞭向旁邊一滾，便避過他的抓擊，再迅速收回血鞭。
同時，我皺著眉頭想著，如果每次血鞭也要用左或是右手去作媒介，那不是等於廢了一隻手嗎？...嗯....如果血鞭可以從另一個地方冒出來，那我便可以一邊用雙手雙腿應付狂虎，血鞭可以出其不意地襲去，那一定是防不勝防。
當我思考之際，狂虎卻沒有給我太多時間，三秒後，他便像上次一樣屈起小腿，又想向我撲來，這招我領教過不少，要閃避已經不難，但每次閃避後便多數會被他壓制，然後要承受他一連串攻擊，最後還是輸掉...
狂虎殘酷一笑，以極強的爆發力向我撲來，我側身避過，再連避他順勢而來的重拳，我再忽然衝向他懷裡，他似乎意料不到我這個決定，攻勢窒了一窒，便讓我雙手緊抓著他的肩頭，牽制著他的雙臂，突然靈光一閃，想起曹希身後的三條粗大血爪，便想有樣學樣。
不料，血液突然翻騰得極快，背部的血管似乎一瞬間膨脹又收縮，這種難受感極快漫延全身，我情不自禁地鬆開狂虎，向地上噴出一口血，並無力地跌倒在地上。
「使者！────」狂虎眼中的殺意消退，轉化為緊張關切的眼神，他想扶起我，我卻一下子甩開他。
這時候，我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感到渾身發熱，全身卻正冒出冷汗，心臟跳動極快，腦袋幾乎失去意識，只覺一波又一波的慾望狠狠衝擊我的理智，這個情況未從遇過，腦內只餘下一絲清明，我再噴出一大口血，立刻大叫道：「打暈我！！！！」
眼前一黑，眼前一亮，似乎只是一瞬間的事。
當我睜開眼睛，率先看到的便是太陽斜斜的光線，狂虎關懷的臉孔，還有全身無力的強烈酸痛感。
我嘗試挺起身，只覺心臟仍然跳得很快，全身好像被人粉碎了骨頭再合併一樣，這種感覺我之前也試過，那時候也是在九龍公園遇到曹希後，為了獲得力量而對付他而催動血鞭，換來的便是失去了那異變後的記憶和一身奇異的黑色紋路。
我慢慢控制著呼吸，先平穩心跳，再看看手掌，果然，黑色細紋已經漫延至掌心，正向手指們進發，我疑惑地想著，這是否代表我身體有一個界線，當催動力量去到某個臨界點就會產生異樣感，如果強制驅使，就會好像當天一樣失去記憶和加快異變嗎？...
我一直呆呆地看著手掌，狂虎則在旁邊一直小心翼翼地盯著我，看來正擔心著我是否變了弱智，我想了一想，這次幸好有他打暈我，不然我也不知道為做出什麼事來，但下次呢？沒人可以保證得到....嗯...還是暫時乖乖的用雙手控制血鞭好了，而且我還有害怕傷到狂虎而沒使用的血刃。
我向狂虎示意沒事，並道：「今朝四點打到而家，休息下啦。」
狂虎點點頭，便拿了一些麵包和水給我，忽然走過去灰牆旁，以他兩米多的身高，很輕易便看到地盤的全面環境，他道：「搜索隊岩岩出發了。」
我眨眨眼，平淡地道：「嗯...希望佢哋順利。」
狂虎再看了一看，疑惑地道：「咦,同使者一齊嚟果位女士，都好似跟咗出去....嗯....係我睇錯？」
我搖搖頭，一臉冷色，也不說話，狂虎似乎也估量不到我在想什麼，他再看去外面，喃喃道：「主教曾經講過，外面只會愈來愈危險，喪屍們會愈來愈瘋狂，而且就快接近審判日...阿拉諾思...」
我皺起眉道，也不顧渾身酸痛，抓著狂虎的肩頭問道：「咩審判日？」
狂虎呆了一呆，疑惑地看著我，我便立刻道：「我係想知你仲記唔記得！快啲答我！」
狂虎的疑惑便頓時釋然，他緩緩道：「主教話，審判日係阿拉諾思賜俾全世界人類嘅考驗果一日會試驗所有人類或者喪屍有冇資格接受重生...主教只係同我講咁多...亦都冇講幾時會到來...」
我沉吟一聲，裝作滿意地點頭，但心中卻想著，曹希這他媽的新人類又想幹些什麼？...試驗所有人類有沒有資格接受重生....那則是要舉行那個血腥的儀式嗎？....而所有人類....是全香港的人類？...可笑...他真的以為自己是神嗎！？...
但我此刻更在意的卻是狂虎說的那句「外面只會愈來愈危險，喪屍們會愈來愈瘋狂...」，不論他的說法是真或假....但我曾經在尖沙咀遇上一隻兇猛的異變者....難保搜索隊眾人會否遇上...還聽說他們現在主要是搜救...將會去的是未曾探索，並且曾經人多的地方....她會否會遇上危險呢？...不知道他們的武器能否對付異變者呢？....
不過，已經完全跟我沒關係了.....但...曹希的目標，有可能會是在這裡啊...
想到此處，我便把麵包和水瞬間灌進肚子內，扭動了一下頸項和手腳，覺得身體的酸痛感開始慢慢消退，想到現在似乎最需要的便是可以壓制一切的力量，但又要需要良好地控制力量界限，唯一方法只有不停訓練身體，讓身體質素更強，運用血鞭要更加俐落迅速。
當下便咬緊牙關站了起來，跳了兩下，再對著狂虎擺了個手勢道：「再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