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像雨點,似斷難斷,越是去想,更是凌亂....」 

天氣就如心情,原來有點陽光的天空突然下起濛濛細雨,水潑的聲音有規律地一下又一下潑動,點點雨滴妨礙我看著窗外的情況。時間是下午三時二十一分,車廂內一遍安靜,在大舊叔低沉的嗓門下,陳蕊月已經很久沒有向我看過來,而緊抓著我左臂的是閉著眼睛,一臉楚楚可憐的黃舒婷。 

和陳蕊月的髮乳香味截然不同,一陣淡淡的香水味道傳入我的鼻中,我皺皺眉頭,以前的她絕不會去碰這些奢華浮誇的東西。 

人會變,月會圓,雨會下,天會靜。 

在後方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頭,我還未轉頭,已經聽到昌冷冷道:「睇下傷口,有冇滲血,血係咩色。」



我輕輕把她的臉頰轉了過來,白裡透紅的紗布似是已經止了血,而血亦是正常的鮮紅色,我告訴昌:「冇滲血,血係鮮紅色。」 

昌嗯了一聲,再道:「我見過幾次活人被咬,大部份都係兩三分鐘之內變成喪屍。但我曾經見過有人俾喪屍咬到隻手,就算即刻斬咗隻手,都喺一個小時內完全受到感染。我唔清楚喪屍傳染病毒除咗經過體液外,會唔會仲有其他途徑,一個小時後我哋再決定。」 

我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看了坐在車頭的高望一眼,喃喃地道:「昌,乜我變咗咩?」 

「係世界變咗,唔好自責,有啲事係身不由己。」昌仍然一臉冷酷地道。 

「嗯。」 



我再看出窗外,雨似是越來越大了,天好像要為充斥著血腥和死屍味道的香港洗刷一遍,即使現在還原回以前一模一樣,但有些事情發生便是發生了,就像粉筆畫上黑板一樣,刷去了粉字,某些痕跡仍然不能掩蓋。 

「仆你個街,搞咗咁撚耐,終於到喇…」大舊叔忍不住興奮地道。經過在雨中一輪慢駛,只在途中遇上數隻落單了的喪屍,也沒有再遇上任何屍群,路上雖然有很多廢棄的車輛,但我們還是可以勉強把車子駕駛到醫院。 

我從窗外一看,只見已經駛到了伊利沙伯醫院前方,微粉色建築在雨中顯得有點詭異,大舊叔說隱約記得小敏是在A座大樓,但卻見醫院入口的馬路被十幾架車子阻塞,看來是人們在醫院裡逃出卻發生車禍,這時貨車進不去了,也沒有什麼辦法推開它們。 

我們討論了一會,決定把車子停在醫院的入口馬路,然後再一步一步沿著斜坡走上去,若然醫院安全的話,我們就在裡面過夜,不過這個機會大概近乎零,而且經過屍潮後我們本來計劃用來搜索醫院的時間大幅減少,所以我們決定不管如何,在下午六時前一定要走出醫院,再尋找一個安全地方。

大舊叔雖然不滿,不過他最後也妥協,高望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大舊嫂和小敏一定會平安無事,若是時間不夠,先休息,明天再繼續搜索。 



明天?不,沒有明天了。 

「昌,你知唔知…呢把槍到底點用,唔識換彈。」我轉過頭一看,陳蕊月拿著警用手槍和彈匣,向昌請教,我想起她上次用槍幾乎射中我,擔心地看著她。 

昌盯了她一眼,再看一看我,然後便拿起手槍道:「點三八左輪,六發子彈,嗯,曾經俾人改裝,所以可以用消音器。」他撫摸著被改裝的槍管和消音器,熟練地用手指從彈匣中取出子彈,然後轉出彈筒再說:「冇快速上彈器,你只可以一發一發咁填落去。」陳蕊月用心聽著,我有點不高興,平時遇到問題她也會首先問我。 

昌把彈筒填滿,安入再順時針一轉,然後右手持槍,左手托著右手的手腕道:「用準星瞄準,禁保險,扣板機,發射。點三八好處係唔會卡彈,有效射程係三十米,你試下。」 

昌對手槍非常熟悉,他似乎對點三八有點莫名的情緒,我實在很好奇他絕口不提的來歷。陳蕊月點了點頭,沒有猶豫重新照做一次,昌讚道:「有天份。」陳蕊月便嘻嘻笑著點頭,卻見到我看著她,立刻別過頭去。 

「教完未,落車啦,我等唔撚切喇!」大舊叔催促著,他和高望已經背上背包,拿起武器,高望仍舊是拿著消防斧頭,而大舊叔則說不想被血弄污西裝,只拿著一根三尺多長滿是尖頭的木棍,就像一根粗製的狼牙棒,這樣打下去不是會噴出更多血嗎?....陳蕊月則拿著以前的尖鐵矛,不過她多了一把更厲害的武器,而阿紫仍然拿著從未打飛過喪屍的網球拍.... 

正當我也背上有輕量食物和水的背包,抓著開山刀下車時,黃舒婷突然似是在睡夢中驚醒,她緊緊抓著我的左臂道:「倫…唔好走…」 

我重新再看一次手錶,時間是下午四時十八分,我想起昌的說話,便安慰她道:「我好快番,定係你想一齊去?」 



黃舒婷一臉不願,她看來想起喪屍的兇惡,手撫著左頰,害怕道:「我唔想去,但都唔想你走…」 

我苦惱地看著昌,昌則一臉不關他的事,高望毫不理會地下了車,大舊叔則已經下了車,正催促著我們,陳蕊月仍然玩著她的手槍,阿紫打開車尾門,準備走下去,唯獨Mike正看過來。 

我雖然不太放心有點問題的Mike和黃舒婷獨處,但更不想讓身心受創的她再冒死亡的風險,雖有點想留在這裡伴著她,但看見大舊叔急不及待的臉,想起那張三人幸福的合照,我不再想拖下去了。

我再看一看手錶,已經是下午四時二十一分,我連忙凝視著黃舒婷的臉孔和雙眼,只是仍然一副淚眼汪汪的樣子,沒有任何奇怪的變化,我呼了一口氣道:「黃舒婷,你放心,你唔會變喪屍…」我看了Mike一眼,Mike沒有任何表情,「Mike會留係到陪住你,你哋拉好黑簾,保持安靜嘅話就無事。」 

黃舒婷擦了擦眼淚,看過去Mike,Mike則微笑點了點頭,展露親切的笑容,黃舒婷則縮了縮身子,終於妥協道:「你…你要快啲番。」 

陳蕊月在旁邊冷冷一笑,也打開車門,走下了車,我點了點頭,然後示意Mike過來,我哄向他的耳朵,沉聲道:「如果佢有咩事,我唔會放過你。」 

Mike自從在元荃古道掉下陳蕊月後,以往的神采早已不再,他擔心地看了我一眼,輕聲道:「如果....佢等陣都變成喪屍嘅話....咁點?.....」 



我心頭一痛,再看了黃舒婷楚楚可憐的樣子,沉重道:「你...可以殺咗佢。」 

我突然想起了一點事情,再輕聲補充道:「如果聽日四點之前我哋仲未番,你哋...保重。」 

Mike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後唯唯諾諾地點了點頭,便開始拉起黑簾,和黃舒婷保持一段距離。 

雨下得很大,我們拿著武器,緩緩朝著斜坡走上去,昌和大舊走在最前,接下來的是我和陳蕊月,然後就是阿紫和高望,我們一路上沒有談話,只靜悄悄地跟著大舊叔走著。直到走到一棟大樓,只見門口有幾架血跡班班的紅色的士,門內似是非常安靜,過於寧靜讓我更為不安,只緊緊抓著開山刀。 

我們走到醫院的入口前,終於可以不用被雨水淋在頭上,自動門隨之打開,我們經過一棟大樓,大樓內有充足的燈光,環境一目瞭然,內裡亦有便利店,不過早已混亂一遍,玻璃碎遍滿地,食物和水一點也不剩。 

然後再經過一條自動短梯,走過一段路,才真正進到醫院裡面,只見裡面是斷斷續續的微弱燈光,慘白的牆壁有灘觸目驚心的血跡,而更深處則是有種讓人不安的氣氛,彷彿是地獄的入口。 

我吸了一口氣,這時看來進入醫院實在不智,要知道醫院一定是人類最密集的地方,等一下有幾十隻喪屍同時撲出來也不出奇,亦有可能是個喪屍巢穴,最壞的情況是有異變喪屍....

不過,相信把票投去幫助大舊叔的各位,也應該有心理準備,事到如今也不能後悔。 



我取出之前從警察拿來的電筒,打開了開關,陳蕊月亦跟著我打開,昌卻掩著她的電筒,冷聲道:「未夠黑。」陳蕊月便乖巧地關了電筒,放回背包中,慢慢跟著昌走著。 

我甩了甩頭顱,現在不是想著兒女私情的時間,便緊緊抓著開山刀,和大舊叔一左一右地並列走著,目的地是… 

「今獲仆街…平時都係老虎乸帶小敏覆診,我都唔太記得係邊。」大舊叔突然站了著原地,燈光昏暗下隱約看到他困惑的樣子,他低著聲道。 

我輕聲道:「你話小敏心臟有事,咁應該係兒童心臟科啦?」 

大舊叔頓了一頓,欣喜地說:「冇撚錯,細路你都幾醒喎。」 

是你過於急切,一時頭昏腦漲罷了。 

我沒有說出口,小心翼翼地用燈光找著,終於找到一整列的樓層指示。 



「兒科應該係…」 

大舊叔緩緩說道。 

「4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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