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甚麼是下班嗎?」
對於審計師來說這個應該是世上最難以回答的問題。
在這個通訊異常發達的社會,只是你沒有在世界消失,其他人便有方法找到你。
至於消失於世界的方法有哪幾種,這便是後話了。
就審計師而言,即使是休假是半夜是清晨是抱病在床是旅遊是在任何情況之下只要你的手提電腦在身邊,你也要有隨時工作的覺悟。
即便是沒有電腦,只要你的手提電話能夠上網,請隨時回覆電郵。
只你的手提電話有電源,請隨時準備接電話。
下班?
可以吃的嗎?
當你發現自己清醒的時候在工作,回到家中之際已是凌晨半夜就寢之時,而當你進入夢鄉後赫然發現自己正在理首做著未完成的工作,那麼恭喜你,你已經成為一個成功的審計師。




同時或許你應該考慮咨詢一下心理醫生。

好不容易來到週末,阿樹卻沒有比平時多睡。
早上的陽光從窗簾的隙縫間跑進阿樹的房間。
他比鬧鐘設定的時間早了十五分鐘醒過來。
坐在床上按摩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他慢慢穿上外套。
審計師的週末一般和週日無異,尤其在peak season無論那一天你也得工作。
因為海量的工作無論你花多長的時間都彷彿沒有盡頭。
昨晚遇見的奇妙「打火男」已經從阿樹的表意識層跑到潛意識層。
始終阿樹還得把有限的大腦容量用在牢記著他負責的公司的細節和異常狀態。




奇怪的交易。
潛在的調整。
重大的事件。
子公司的名稱。
業務的性質。
辦公的地點。
公司的人數。
面臨的訴訟。
......
阿樹的腦袋早已被數字和更多的數字填滿了。





草草梳洗了一下,阿樹提著電腦和昨晚整理的文件準備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
當然,在辦公室中影印列印傳真咖啡冷氣wifi一律免費,也不是沒有好處。
然而走到地鐵站之際阿樹卻驚覺自己忘了最重要的東西。
「幹!」阿樹拍一拍牛仔褲的後袋,八達通顯然還在昨晚穿的西褲口袋中。
心情糟透了。
正當阿樹走在回家路上的中途,他發現在某小巷轉角處開了一家咖啡店。
或許是新開的或許是一直都存在只是自己沒有留意。
咖啡店門前有一個高不及腰的座地黑板,上面用白色粉筆寫著 「Anecdote」。
大概是店的名稱吧。
Anecdote的店面極不顯眼,要不是心情不好的阿樹在四處亂瞧,他壓根兒不會發現那一塊小小的黑板。
好像是店的主人根本不想被人發現。
大概是只招待熟客的店?
阿樹心想如果店內的人不多,在這兒工作罷了,不然回到家中看見可愛的床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量離開家中。
於是阿樹帶著忐忑的腳步步進這神秘的店。




在公眾地方工作始終有違公司的保密原則,生怕一不小心便洩漏了client的機密。
但阿樹心念一轉想起Mandy喜歡炫耀說她會勤奮地在巴士上工作,害怕浪費一分一秒,又說她會請她媽幫忙工作增加效率。
那麼甚麼保密甚麼私隱還是聽聽便算了。
況且店除了在水吧內穿著白色襯衣戴著黑框眼鏡的男人外便只有兩名食客。

長方形的店面沒有太多的裝潢,簡潔的木啡色是店的主流,靠近門口是收銀處和吧枱,數張白色的方形餐桌隨意地散落在店中,提供了十多個座位。
店的牆上的幾個木書架,放著書本和簡單的裝飾。
最令阿樹在意的是書架上的數個玻璃瓶。
離遠看不清楚只知道玻璃瓶中放滿了銅黃色的金屬,直到湊近時才知道裡頭的是不同大小的彈殼。
大概店的主人是一個退休警員或野戰愛好者?
阿樹步入咖啡店,和眼鏡男交換了目光。
直覺告訴阿樹他便是咖啡店的主人。
「隨便坐。」眼鏡男說。
於是阿樹找了一個靠近電源的位置,打算點一杯熱咖啡便準備開始工作。
儘管每天都有海量的工作儘管要面對很多喜歡挑撥離間從中作梗的爛人,阿樹到最後都沒有討厭自己的工作。




因為至少不是審計的話,他不會遇上那個賣盆栽的短髮女孩。
也不會知道那一個沒有人知道的秘密。
然而當阿樹踏進Anecdote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人生便再也無法回到從來的淡常。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