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感覺木櫃離地的一瞬間,我後悔了。乍一想便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墳叫蜻蜓送我下去一樣。
 
忽然便想起死屍跟我現在一樣,都躺在木材裡面,被綿布簇擁。
唯一的分別是,我還沒有死掉啊!
 
但我已沒法後悔,離地後我的心臟跳得快要脫力,我緊閉著眼無法想像我給摔下去的結果,門縫透出的一絲光線穿透眼皮,讓我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可是腦袋已經率先死亡,連呼吸也沒法控制。
 
棺木迅速往前挪動,嚇得我馬上大吸一口氣,緊緊的抱著喬一心,我不知道她這時有沒有後悔跟上了我這個瘋子,想出一個自殺式逃生大計的混蛋,但她也沒有慌,抓我的手指掐進肉裡頭。
 
直到失重的一刻來臨,說實話老子不是第一次感受失重,過山車跳樓機,乃至蜻蜓背上的瘋狂空戰我都嘗過。




但這回我真的嚇得快要尿出來,這次是第一次連根毛也沒有就摔下去,我的心臟已經停了,呼吸停了,腦袋停了。
時間好像停了一樣,只有失重的感覺無限蔓延,好像幾十隻手扯著我的內臟一樣,捏得快要爆裂成漿。
 
要不是老子把牙關咬得死死,我還真被這一摔嚇得叫出來。
然後,不知掉了多久,我的飛行棺木還他娘的轉了起來,那是圍繞著某東西旋轉時所產生的恐怖拉力。
 
「啊!」我還沒叫出來,蜻蜓在外頭居然沒良心的叫了出來。
飛行棺木轉了幾圈後重重摔在地上,我全身都被突如其來的剎停撞得失去知覺,整個人瞬間進入恍惚狀態,一切知覺脫離現實的糾纏在一起,只有腦袋空轉著不知在幹什麼。
 
痛楚接著才逐漸擴散開來,耳朵也能稍微聽到棺木外頭的瘋狂嘶叫,好像幾百個瘋子一起圍著這副棺木怪叫一樣,那股壓迫感害我喘得像頭狗一樣,卻又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但是震盪一直從地面傳來,我忍著痺痛伸手去摸摸後腰處的手斧,壓著抖顫的手緩緩的抽出來。
我並不是特別心急,在這關口裡我和喬一心能做的基本都已做完,外頭至少有兩隻戰力不弱的精靈在,會不會有第三四隻我不知道,但即使只有兩隻,加上聽槍聲就知道人數不少的嘍囉,我已深知我提著斧頭也砍不了幾個。
 
槍聲毫不間斷的怒號,我要不伸手掩耳,要不就是手握斧頭,看誰把開我的棺木我就砍了他。
 
這種把一切都交給精靈去辦的情況不曾出現過,每一次戰鬥我都總在蜻蜓附近,不是在跑路就是加入戰團打個稀巴爛,但這回把小命全交到蜻蜓手上,還真是第一次,沒準也是最後一次。
 
神啊,我保證我以後不會那麼囂張了,這回就放過我吧。
接著不知誰一把撞來,整個木櫃給撞得打轉又被扯住,保不準就是蜻蜓被撞到這邊上,那傢伙,我小命一條都交到牠手裡,讓牠無後顧之憂的戰鬥,可牠卻沒有立即把那兩隻鳥殺掉,真不靠譜。




 
幾隻精靈在木櫃外打了該有一分鐘,可我心裡急得要死,牠們要是一分鐘殺不了一隻的話我當如何?繼續躺著等死?
 
木櫃忽然又給撞飛,我幾乎就是貼著門邊差點被丟出去,要不是我反應快馬上抓緊的話這一下便被甩出去。
 
但不幸的事還是發生了。
在我伸手抓住門縫的一刻,我跟外面的魔雀對上了眼。
牠愕然的盯著我,盯得我毛骨悚然,四肢完全冰封了沒法動。
 
去死吧!我喊著便反手一推門板然後一砍,牠卻不慌不忙的拍翼躲開。蜻蜓馬上便罵我,但我那裡顧得著牠,要是追慢了半步我就得吃子彈躺回去。
我也不知哪來的氣魄居然能在一剎那間反應過來,砍了一下沒中身體便自動活過來,兩腿一躍便追上。
子彈如暴雨般掃射在保護膜上。
 
魔雀張著雀想飛起來,但牠剛才急急後躍拍翼,背著地根本沒法飛起來,我跑了不出三步便追上,提著斧頭拉弓就砍下去。
 




可奇妙的事情就發生在斧頭快將破風斬開魔雀的鳥頭的時候,我居然他娘的砍偏了。
但我並沒因而停下,手還是本能的抽回再來一下。
 
然而,這一回還是偏了幾分,從牠的鳥喙旁邊擦過。
怎會這樣?我雖然不是斧頭幫出身,飛斧頭百步穿揚或者能用斧頭削蘋果皮這些我都做不到。可我也不是手腳不協調的人,以往揮斧頭能不能砍中我也大概有分數。
可是怎麼這會連環兩斧都失手?而且這種距離和身體姿勢根本不容許魔雀躲開。
就好像有股魔力,從不可能的角度把牠拉開躲開。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肯定跟那天然鳥有關。但牠這時也站在我右方十幾米之外,目光也朝著我這邊看過來,眼裡盡是淡然,好像正在觀看一場與牠無關,不論勝負也不會影響到牠的戰鬥一樣。
 
「葉允行,別追牠!」蜻蜓在我背後嘶叫般怒吼,可我無暇回答,心裡只著急於緊逼著眼前的魔雀。
 
老子就不信你能再三躲開。
我這回也不隨便出招,腳下又加快步伐緊緊貼著魔雀不放,我這麼做一來是忌憚朝我開火的十幾柄槍,二來是不讓魔雀再有任何反擊之力,牠的喙雖然長而尖銳,但在伸手可及的距離之內這長喙就只是個負累,別說是攻擊,連轉向也做不了。
 




牠猛力的拍翼,張著長喙似是呼叫一樣開合,那嘴巴就在我眼前不足一米處。
魔雀,我就砍下你的嘴!
我再搶入一步,斧頭垂直砍在我身旁近處的鳥喙,猶如斧頭砍在竹枝上,必斷無疑。
 
然後斧頭又再砍空,我幾乎沒法相信我所看到的景象,那猶如海市蜃樓一樣的幻象竟然出現在眼前,斧頭根本不是沒砍中,而是鳥喙根本不在那個位置上。
 
「葉允行你怎麼再攻擊也沒有用,從你剛站起來那刻就已經被天然鳥施了怪異光線產生混亂了。」蜻蜓這時一把抓住我肩膀,連帶往後一扯便把我摔開,從後撲前的雲雀把我扛住才讓我止住跌勢。
 
那魔雀抓緊空檔便轉身展翅高飛,可是牠沒料到蜻蜓這時已臨門一掌把牠拍下,頓時啊的一聲給擊倒在地,下一瞬間蜻蜓便狠狠的用腳踩著牠後背,右爪三指夾著紫色火炎直轟魔雀背心,牠被擊飛出幾米開外,掙扎便脫離了蜻蜓的追擊。
 
但轉眼又感到後背一陣涼意和強大的壓力,一下便把我和雲雀都轟離原地,我滾了一圈馬上找回方向飛快往旁一撲,撲在一道半人高的磚牆後面,張望一眼發現此處正好離精靈和黑商團手下那邊有點距離,應該還算安全。
 
可是我一瞥眼又看到我跳出來的那個木櫃,心裡大叫不好,喬一心要是沒跟出來,被人發現還在裡面就鐵定要變蜂窩。
但那邊又是整個戰場的中心,別說是我,連蜻蜓和雲雀也沒法從容走近。
 




而糟糕的是,在木櫃旁邊此時正站著一頭鋼甲裹身的精靈。那鋼人一樣的精靈極像人類,不論身型還是身高肢體比例以至站姿都如人般。
可我當然意識到這並非人類,稍為有長腦袋的人都不會站在那兒,這當然是笑話,但從牠的氣場看來,那般沉靜尖銳的氣場非人類所有。
更尖銳的是牠雙手手肘的刀刃和頭頂上的斧刃,通體的紅銀鋼甲好像在說明危險勿近的意思一樣。
 
那鋼刃精靈此時雖然站在木櫃旁邊,但蜻蜓和雲雀正好吸引了牠的視線,讓牠無暇察覺櫃裡乾坤。可是我也不打算就這麼讓蜻蜓雲雀打下去,能不能戰勝是一回事,能不能安全逃出又是另一回事。
 
我的想法是,這些傢伙都該砍死,一個不留的砍掉。但時候未到,沒辦法做到的話就別勉強,我不是一個講究原則的人,要逃的時候還是會逃。
更何況喬一心這個和平主義者也不見得會支持牠們戰鬥。
 
「蜻蜓,別戀戰,現在情況惡劣得很,打下去沒好處,能突圍的話……」我稍聲跟牠道,但牠根本沒理會,一個翻身便撇下雲雀,獨個兒往魔雀撲去。
 
但那鋼刃精靈幾乎也是同時,也跟著跨出大步朝魔雀躍去,一雙冷冽的臂刀蓄勢待發直指蜻蜓。可是蜻蜓也不是吃素的,牠那會沒想到後有追擊,半途又再轉身朝鋼刃精靈吐了一發龍波動阻截追擊,那鋼刃精靈直衝紫炎團兩刃交叉一劈便破開火炎。
 
但蜻蜓早已再度追殺魔雀,儘管蜻蜓追擊之勢被鋼刃精靈拖慢半拍,魔雀受傷也飛不出多遠,蜻蜓飛身一撲便把牠硬扯下來,一手壓制下魔雀也無法掙脫。
 




龍爪盤踞半空,夾著低沉的怒吼一擊斃命。
 
可是蜻蜓一擊得手,背後也遭追擊,鋼刃精靈瞬間已臨背後,白刃斜飛一劃,蜻蜓後背馬上添了一道血痕。
而且追襲而至的還不僅一擊,還有遠處乘勢追擊的天然鳥的空氣刃,只聽得一陣尖銳風聲卻見不到半點光影的空氣刃直接砍在蜻蜓手肘。
 
媽的,早叫你不要勉強下手,現在是要一命換一命了嗎?
我焦急起來馬上便把手槍掏出來,朝黑商團幫眾連開兩發大罵:「誰也別再追來,別怪我不客氣!再打下去就只是換別個去死!」
 
那群幫眾馬上圍著一人急急退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我亂槍射倒了一個,但眼下顧不得那麼多,半點虛勢也要緊咬不放。
「誰不先跑出這條街,誰就先去死!」
 
那些幫眾卻好像沒聽到一樣,扭扭脖子好像惹火了一樣。
我心裡馬上毛悚起來,該不會是惹火了然後要動真格吧。
 
接著一記燃燒瓶後半空擊在我兩米開外,我吃驚的馬上縮回去,那些傢伙還真不客氣,沒待我滾出兩圈又是一瓶,火花都差點噴到我臉上,我馬上又跑起來。
 
可是跑了沒兩步,心裡又冒起了一個念頭。
 
你媽的這麼愛玩火吧,老子就讓你們來個慾火焚身。
我也不要命的回身衝去,一腳便踹在其中一個火圈不很大的油瓶上,那燃燒瓶雖然擊不中那群人,但也瞬間挫了他們銳氣。
 
「你也玩了很久了。」忽然一把聲音在我後背傳來,我馬上倒吸一口涼氣,想也不想便抱頭一撲,縮在磚牆後,牆角轉彎處隨即破開兩道刀痕。
 
牠可不是別的,正是那鬼魅般的天然鳥,那雙紋理像眼睛般的翅膀好像會扭曲視覺一樣。
但牠己壓到我臉前,再也沒法躲了。
「人類之中你也算是有膽量的傢伙。」牠說著兩眼冒出紫光,全身激起一重神秘的淡紫光芒。
 
蜻蜓你在哪!
我伸手擋在眼前,光芒閃了一下便退去。
但我定睛看了眼便更吃驚。
沒想清來路也跟著撲上去,一手拉開一心,用盡全身重量也死命壓著這怪鳥。
 
在忙亂中,這傢伙的頭好像扭曲一百八十度一樣,忽然轉過來,雙眼的紫光更亮,然後……
我給摑了一巴,一甩頭腦才頓覺清醒,一望這怪鳥才發現牠沒有轉過臉來,心裡才默然發現自己又被幻覺迷倒。
 
但我清醒了也擋不住牠的掙扎,牠一掙一跳羽翼一拍便朝地上打出一道空氣刃,爆出一陣沙石橫飛。
我掩著臉退後,一心拉著我又躲著牆後。
 
我喘著大氣,心裡仍想不出她到底何時逃離那該死的飛行棺木,但也來不得問,因為那鋼刃精靈下一秒便破開磚牆,踏著沉重的步伐朝我們襲至。
 
媽的,都不讓老子喘口氣!
雲雀雖然也急急越過磚牆,半空朝鋼刃精靈吐了一發龍波動,但仍然沒法阻礙半分,牠甚至一手反壓雲雀直指我們。
 
那臂刃閃著亮光接近。
同時地面劇抖了一下,緊接幾十道裂痕交錯游走在地上。
 
鋼刃精靈再一踏步便已踩空,鋼刃直砍在我跟前半米。
然後磚牆又再破出一洞,一隻手臂從灰塵中採出,抓在另一柄橫空砍來的鋼刃之上。
 
「你的對手是我。」蜻蜓從塵埃中一撲拉著鋼刃精靈一滾又滾出兩米,然後各自站穩姿勢。
 
我可沒料到蜻蜓在這麼短時間又再掛彩,身上的傷和昨晚比起來絲毫不少。
而且這些傷還都是鋼刃精靈給牠添的!
 
這傢伙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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