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小心為上。」我認真奉勸。
 
「列陣、敬禮。」
 
「散!」眾人散去。阿凌躍起放箭誘敵,阿賢冒出樹林,拔劍嘗試接近。
 
「躂、躂、躂、躂。」
 
其他尚未露面的人,四出遊走,各自在潛伏附近,「沙沙——」
 


「好了,我也應該找個地方……」我張望四周,把握時間尋找安全位置。
 
現在我的身邊,只剩下聽不懂話的夜狼。
 
「你就負責……保護我吧。」我附以手勢說明。
 
夜狼點頭,表示答應。
 
然後跟隨我,找了個隱蔽的位置。
 


「雷穆斯,我已經準備好了。」我靜心呼喚,左手抓著樹幹,預備承受中毒的痛楚。
 
「那就解除狀態吧。」雷穆斯說,身影浮現眼前,「本大爺已經接通羅慕路斯的世界,隨時可以進入。」
 
「只是,不知道過了七百多年,大哥會出現怎樣的改變。」說著,他臉色不太妥當。
 
「面對危急關頭,希望能好好相處,不需要用拳頭來說話。」雷穆斯凝重起來,握緊右拳,「小子,如果本大爺過了三分鐘仍然沒有回來。」
 
「那就……」我問。
 


「那就等多一分鐘吧。」他笑一笑,「期間,不用擔心本大爺,別死掉就好。」
 
「你也是。」我出言勉勵,遞上右拳。
 
「哧,小子。」雷穆斯展現微笑,對拳過來,身影消失眼前。
 
眼前,剩下正在休息的夜狼。
 
「接著,我也要開始了。」我環起雙臂,背靠樹幹,閉上眼睛。
 
解除狀態。
 
「剎——」剎那間,所有薄骨一拼收縮,退回左背的骨塊裡。骨骼表面,立即有蒸發的灼痛傳來。
 
「啊……」我輕痛一聲,吸引了夜狼的關注。


 
但這還不是中毒的痛,只是區區的負作用。
 
在合上眼簾的漆黑中,慢慢地,出現一種骨子裡鑽心的癢。這種癢,癢得入骨入心,令人想搔抓,也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手心開始冒汗,指頭嵌住臂膀不放。
 
「告訴自己:這不算什麼。」
 
五秒後,劇痛如暴風雨般襲來,似是萬千的蠕蟲,在噬咬全身的神經。
 
「很痛!」痛得手腳了無力氣。
 
這種狀態,萬一被米亞發現,就死定了。
 


「咯——」我咬牙地忍耐,拼死不發出痛呼,汗珠冒出額頭。
 
接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感覺一陣暈眩。
 
「轟、隆、隆……」地面爆破聲與眾人戰鬥的聲音,頻密傳來。
 
「噝呼——」一根閃電尖刺從旁掠過,擊中後面的樹幹,「焚……」
 
「啊……」外面傳來慘呼,但音量層層收細。
 
不久,暈眩使我的耳朵,開始聽不見,更開始有汗水從不同位置滴下。
 
「滴、滴……」失落的汗水,蘊含著濃郁的血腥味。
 
這味道的汗水……真令人……心情不快。


 
 
在無聲的世界,黑暗之中,肉身雖沉在現實,靈魂已遊離在虛幻與真實之間。
 
神經,還在繃緊著劇痛。然而——
 
這種劇痛的盡頭,是萬千的蠕蟲,終於把整個人吃空,只剩下一副空殼的感覺。
 
「我要……撐住……」牙關仍然緊咬,暈眩卻不斷加劇。
 
接下來,劇痛如熔岩火燒,把青筋暴現,把皮膚熾熱,把疲憊不堪的心跳升至極限。
 
「抱歉。」牙關鬆開。虛耗過度的體力,中毒太深的肉身,生不如死的刺痛,「我似乎……撐不下去了。」
 
傾前倒下,卻被止住。


 
止住我的,是一種目光,讓我站穩了腳。
 
洋洋在看著,所有的隊友的亡靈都在看著。左手無名指的銀色戒指,仍未解凍,在提醒熾熱的我不能倒下。
 
不能倒下,都在看著我。迷糊之間,腦裡只有一句話:「他們都在看著。」
 
他們都在看著我。「副司令加油。」、「阿牛,不要放棄。」、「堅持下去!」
 
「堅持……下去?」眼中有汗水滴落,為濕透的地面再添水印。
 
可惡的痛楚,超猛烈的痛楚。
 
也不及心痛難受。
 
「來吧,為了你們,怎樣的痛都我都能承受。」我再度咬緊牙關,背部撞向樹幹,不再倒下。
 
痛楚,也沒有辜負期望,不斷千變萬化地襲來,如喜怒無常的天氣。
 
 
三分鐘,終於過去。
 
我期待的聲音,終於響起。
 
「小子,交涉成功了。」雷穆斯報捷。
 
「是嗎?」仍然環著雙臂,滿身是血,垂頭佇立樹前,「這下子,可以使用100%全力了吧。」
 
「是的,雖然只有三分鐘。」雷穆斯說,擔心地問,「汝……沒事嗎?」
 
「沒事,不過是落了一趟地獄罷了。」我說。
 
睜開眼睛,是為我擋了多根電刺的夜狼,以完成使命的身姿,側身傾倒。
 
「辛苦了。」我扶住他,安放一旁。
 
「噝呼——噝呼——」兩根電刺誤射過來,擊中兩旁的樹木,前方的激戰似乎仍未結束。
 
「趕快開始吧,雷穆斯。」我說,「讓我見識你的全部實力。」
 
「事前再問一次,變成殘廢都沒有所謂?」
 
「沒有所謂。」我堅定地說。
 
「好,那聽住了。接下來的三分鐘,吾等將失去痛覺、疲勞感、也沒有多餘的雜念。」
 
「為人會變得冷酷。」雷穆斯說,「在專注狀態下,沒有同情和憐憫,甚至只是個純粹的殺手。」
 
「同情和憐憫,需要嗎?」我問,已經準備就緒。
 
「那麼,開始了。」雷穆斯全力集中精神,收束雜念,寒風陣陣而起。
 
痛楚開始消失,雜念也開始消失,就像漸漸失憶一樣。
 
「100%」他說,背部的左骨塊,爆發沁涼的寒流。寒流一下子衝上頭頂、指尖、腳尖,充斥整個身體,更想要突破出去。
 
「啊……」我彎身大喊,每個指尖,都像有力量要洶湧而出。
 
其次,薄骨擴散,密封包裹全身骨骼。
 
「颼飀颼飀——」寒風高速擦地旋轉,波及甚廣,把樹林刮得簌簌作響。
 
「全身強化。」雷穆斯說,左骨塊不斷爆發力量,把力量注滿身體裡的每個細胞。
 
最終,左骨塊粉碎,散成骨砂。骨砂乘著寒流,滲入骨肉,部分到達皮膚表層。
 
「水晶藍?」雙手,現出水晶藍的臂紋。
 
藍紋的範圍,由肩膀至到掌背,繼而雙腳也有類似的強化感覺。
 
我單膝跪地,哮哮喘氣,適應神力,不自覺望向地面的積水。
 
——水晶藍的瞳色,水晶藍的紋路。
 
「大概,這就是神骨的顏色。」雷穆斯冷酷地解答,全面佔據身體,視野逐步收窄,固定向著前方。
 
視線之內,有多根閃電尖刺,從前空掃射過來,不斷敲擊地面。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全員死守,不能讓他的攻擊通過!」笑叔下令指示。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多個白球被弓箭射下,以致攻擊未能波及過來。
 
其中胡夫,在頑強抵擋後,被一根擊中,又繼續揮刀擋刺。
 
下一瞬,巨大的白光電球,從空地那邊射來,「啵呼——」
 
「副司令什麼時候才……」嚴小弟把兩柄鐮刀插在左右的樹木上,拉成橫鏈,阻擋大型的白光電球。
 
「呲噝噝噝噝……啵轟——」橫鏈爆斷,嚴小弟遭爆炸傷害,重撞樹幹,一時昏迷。
 
「嚴小弟!」胡夫也抵擋不住,身中閃電尖刺倒下。
 
繼續地——
 
有人想從空地過來,阿賢以單劍死守。
 
「米亞,別想過去。」阿賢說。
 
電網中的米亞,毫不猶疑,右手直接施放閃電。
 
「呲噝噝噝噝……」阿賢以破舊的劍擋住,卻不料閃電持久有力。
 
米亞左手一勾,多個白球快速接近阿賢,中途壓縮,準備自爆。
 
「糟糕,沒箭了。」樹上的阿凌說,豹紋護手下,摸不到半根竹箭。
 
「到此為止了嗎?」阿賢絕望地說,「真遺憾,似乎沒機會聽到兒子叫爸爸了。」
 
「呼——」一陣藍色的酷寒,更快地襲向阿賢,接走,放在遠處。
 
「阿牛?」阿賢驚訝,雙腳落地站穩,「終於回來了嗎?等你很久了。」
 
雷穆斯踏步瞬間上前,回去空地。
 
「颼呼颼呼颼呼颼呼——」然而腳才著地,暴烈的寒風已經咄咄逼人。
 
強大的身姿,在暴風中若隱若現。
 
「還以為你臨陣退縮。」米亞說,身體噴發閃電,築建第四道電網,「想不到,還會回來受死。」
 
此刻的他,已在自身的外面架起了三層電網。要衝進去的話,至少會受到三重電擊。而且逗留在裡面的時間愈長,傷害就會愈大。
 
「呲噝……呲噝……呲噝……呲噝……呲噝……呲噝……呲噝……」第四道電網正在構成。
 
「這一次,無論你玩什麼雜耍都沒用。」米亞說,判定了我的戰敗。
 
「米亞,似乎……」雷穆斯沒有理會,破開暴風。
 
暴風四散,一下子撼動全場,衝激樹林高草,扯走不少盾牌和記錄冊。
 
過後,水晶藍的臂紋,水晶藍的雙瞳,一一呈現人前。
 
「是時候,讓汝從無敵的美夢中醒來了。」雷穆斯冷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