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車。對無固定收入和工作但又要四處跑的私家偵探來說,有輛私家車會很方便。現在一輛私家車不算貴,一個普通文員節衣縮食二三個月也足夠買一輛不錯的二手車。但在這個奇怪的城市,有比車更貴的事:油費、泊車費、停車場費、保養費……這些附加玩意通通比私家車本身更貴。真諷刺。所以我通常坐地鐵、巴士或者小巴,但車費年年增加,幾年後或者要全職轉用單車。

在巴士上我趁機讀了手頭上已有的資料。我的顧主叫丘敏華,要調查的姐姐叫丘淑華,懷疑外遇的丈夫叫陳啟華,淑華有位男朋友,叫蕭建彬。我揣測敏華為什麼把姊姊的男朋友加入來,是希望我把副本寄一份給他?

他們住在某處高尚住宅區,地處僻靜,交通不便。看了站牌,我決定乘搭小巴,在附近下車再步行過去。

走在幽靜的行車道上,兩旁都是深淺交替的綠色植物。不時有車呼嘯而過,我想像某個人會在車裡伸出手向我開槍─大白天走在這個令人心裡發毛的地方,而我其實可以守在更安全的地方觀察,例如是他上班地點樓下的咖啡室。

但我認為要了解一個人,了解他或者她的居住地是第一步。因為即使主人沒邀請我或者留下鑰匙,我還是決定獨自拜訪。





大約十分鐘後,我見到目的地:幾棵灰白色外牆的獨立屋,堆聚成類似馬蹄環的形狀,而環的左邊入口處是更亭。

我不想冒險假裝是警察,高級住宅區的保安比屋村保安更難纏。口袋有裝修工人證,但我沒可以喬裝的衣服。

凡事總有辦法。

出發前我在體育館洗了澡漱了口,衣服都整整齊齊沒異味。我神色自若的走向更亭,當值的保安是個有啤酒肚的中年大叔,更亭裡正播放某個自詡風趣的廣播節目。

「嗨,我是來找丘小姐的。」





「寫下你的名。」他短肥的手指擱在簿上一處,空白位置的上方寫滿密密麻麻的字。

我不想寫真名,於是寫了丘淑華小姐某位朋友的英文名。或者她會納悶網拍圈的朋友怎麼會在這個時間找上她家,不過那可能是明天的事了,而最快在今日下午我就會完成調查。

保安沒拆穿我,這是好開始。

這幾棟樓從外觀看不出太大的差別。我必須猜那一棟才是正確的,不然在背後盯住我的保安會把我趕出去。

「汪!」





左邊的一棟,花園裡有一隻金毛尋回犬叭在欄杆上吠我。

丘家沒養狗,但他們鄰居有,看來是這一棟了。

按門鈴的時候,我瞥了一眼鐵欄的門鎖。呼,看來今日運氣不錯,是傳統鎖頭,屬於易打開的牌子─通常一個髮夾就解決了。

沒人應門。

「門鈴可能壞了。」我輕拍鐵欄,一邊用左臂擋住保安的視線,一邊用右手從頭髮拔下黑色的幼身髮夾,放在鎖孔一卡一轉,成功。我暗自施力推開欄,自己後退一步,假裝有人從裡面打開欄柵。眼角掃向更亭,保安沒再留意我。

我站在花崗岩鋪成的小徑開端,心想這個花園真的是普通到沉悶,草皮半青半黃,貼牆種有幾株植物,一排杜鵑開得半盛,左邊一架空盪盪的白漆花園秋千。

大門沒鐵欄易辦,二個鎖之中有一個是密碼鎖。每次遇到這些事,我都會感嘆自己快和舊時代的小智慧一起沒落了,在日新月異的技術下,會不會有一日沒了我們的位置呢?貪新而忘舊,這就是功利城市的共性。

我繞到後面,沒鎖上的落地玻璃解決我的問題。看來一會兒我可以去買張六合彩,乘著這種好運中幾隻字,之後的半個月就三餐不愁了。





客廳很大,我想至少有一千呎,幾件米黃色的梳化,上面放滿紙白和灰藍的咕。客廳連接飯廳,旁邊附帶廚具齊全的開放式廚房。中央是一道巴洛克式的旋轉樓梯,樓梯的左邊有一大一小的房,其中一間的狹窄程度足以令我懷疑是傭人房。

另一間房的門是打開的。以軍藍和白色為主調,床顯然收拾過,被上留有皺痕。衣櫃有一件厚絨外套和一件男用恤衫,床頭櫃的抽屜有一個鍍銀打火機,一條棗紅領帶,以及一個金領帶夾。半盒紙巾連同原子筆以及舊報紙一同放在書桌面。

所有的東西都證明有人使用,但個人物品不多,或者是那位蕭姓男友來訪時暫住的客房。

「踏」

某種細小的重量在靠近。

有人?

我急忙轉身─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