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修室，學界既蘭桂坊: 51
唱完，老闆娘就執好哂嘢，趕咗我地出鋪頭。
我不明所以，呆望住的士佬。
「粥鋪每日都係喺凌晨一點收鋪，一點鍾，我就會去令架錄音機播呢首歌，老闆娘聽到首歌，就知道係時候收鋪。」
「即係其實你每一晚都嚟?」
「係，我去提老闆娘收鋪，順便去食碗粥，同見一見佢。」
「點解我以前嚟我無見過你嘅?」
「你嚟嗰陣咁早，記唔記得有一次我喺個女仔屋企樓下鬧完你幾句就走咗去，我就係趕住嚟呢度。」
「嗯…」
「朋友，上我車啦。」的士佬登上佢自己架的士，同我講。
「你唔洗陪老闆娘咩?」我問。
「上車，上車再講。」
我上咗的士佬架車，今日嘅佢，完全無咗嗰種癲癲得得又幼稚嘅感覺，原來佢成熟起上嚟，係咁man。
我坐喺架的士上面，我向出面望，見到老闆娘慢慢咁步行返屋企，架的士就一路跟住佢。
「原來你係咁完送老闆娘返屋企嘅。」我道。
「係，我廢事俾人當我係變態佬，所以就咁。」
「咁即係你每晚都咁樣護送佢返屋企?」
「係。」
Oh my god，原來的士佬唔止係一個痴漢，原來仲係一個痴情漢。
「屌，你唔係毒撚嚟架咩，你唔係話你一直搵緊你嘅米妮，白雪公主架咩，老闆娘咪係囉，咁點解你要咁講?」我問。
「我咁講，只係希望上天會眷顧我，原諒我…」
「後生仔，我同你咁有緣，今日，我想同你分享我嘅故事。」的士佬道。
我聽到佢咁講，應該係講佢同老闆娘嘅故事，我都好想聽。
「好。」
四十年前，我住喺西灣河山上面嘅木屋，當時阿欣就住係我隔離，我老豆同佢老豆好熟，所以我地經常都見到大家，一齊通山走，日日返學放學，我地兩個可以話係青梅竹馬。
細個讀書無耐就要出嚟打工，十幾歲我就去咗廚房做學師仔，佢就去咗工廠痴膠花，啱啱做嘢嘅時候，好辛苦好忙，我地唯一見面嘅機會就係我去接佢放工嘅時間，我每晚就揸住架單車，載埋佢返屋企，我地兩個好夾好好傾，所以好快互相就認定咗互相係終身伴侶。
我好勤力學嘢做嘢，就係為咗搵多啲錢，快啲同阿欣結婚組織家庭，我好快就做到酒樓嘅二廚，但當我儲到筆錢之後，我就離開間酒樓，嚟到灣仔呢度開咗呢間粥鋪，我叫埋阿欣嚟做，我負責煮粥，佢負責樓面，雖然我地未結婚，但啲街坊街里都已經當正我地係事頭事頭婆。
由於我已經做過廚房，煮啲粥好食，我地一路生意好好，卒之我地儲到錢結婚，買到個單位，組織美滿家庭。
我地本來都諗住大家會一路咁樣生活到終老，但好景不常…
從一日起，我地粥鋪嚟咗個女客人，佢好靚…好靚…
佢每次嚟都係坐喺灶頭對住嗰個位，同我好近，佢次次嚟到都眼甘甘咁望住我喺度煮粥。起初我都好唔自然，但佢真係太靚太靚，慢慢，我就同佢眉來眼去…
阿欣開始留意到我地兩個，就趕咗佢出粥鋪，話以後唔俾佢嚟幫襯。
我嗰陣好嬲，但都無辦法，雖然我再見唔到嗰個女仔，但我開始同阿欣成日都因為啲小事而爭執。我感覺到我開始唔愛呢個女人。
有一次，阿欣病咗留喺屋企，我去開鋪嘅時候撞返嗰個女仔，佢不停喺度挑逗我，結果我抵受唔住，嗰日連鋪都無開，同咗嗰個女仔去開房…
嗰陣我已經深深咁愛上咗佢，忘記咗自己有阿欣。
同嗰個女仔開房之後，我日日都諗住幾時可以再見到佢，再同佢開房，我成日煲粥嗰陣都心不在弦，啲粥開始煮得無以前咁好食，啲客人慢慢咁流失。生意唔好，我同阿欣嘅分歧就愈嚟愈大，成日鬧交。
有一日，我偷偷地又同嗰個女人開房，佢勸我襯間粥鋪仲值啲錢，賣咗佢套現，同佢去第二度生活，我嗰陣後生，經唔起溫柔香嘅引誘，就聽佢說話做咗。
我聽到呢度，忍唔住插咗口咀。
「你條仆街原來你咁撚仆街嘅…」
「收聲，有邊個後生嗰陣無犯過錯?你依家處境其實同我差唔多架喳。」
我俾佢咁樣講一講，啞口無言。
「可以俾我繼續講未呀?」
「可以。」
我照嗰個女人說話做，二話不說就將間鋪讓咗俾人，我拎住啲錢，我知道自己已經無面目再見阿欣，我粒聲唔出咁就離開咗佢。
「佢第二日一起身發現咩都唔見哂嗰陣，我真係唔敢想像…」我慢慢道。
喺呢個時候，的士佬聽到我咁講，喊咗出嚟。
「係我對佢唔住…我欠佢嘅呢世都還唔清…」
「咁之後點?你同嗰個女人點?」
「我俾嗰個女人玩咗一大獲…」
「點玩法…?」
「佢…原來都係一個有錢佬嘅老婆嚟，當我拎住啲錢去搵佢嘅時候，佢就無再理我。」
「吓…」我聽到真係o哂咀。
「咁之後你點?」
「我除咗啲錢，我變到一無所有，我更加無顏面去搵返阿欣，我返咗大陸二年，但係我一直都忘記唔到阿欣，但當我硬著頭皮返香港搵返阿欣嘅時候，佢嘅舉動嚇咗我一跳。」
「當我見到佢，諗住佢會點樣點樣鬧我嘅時候，佢竟然問我你係邊個。」
「我嗰陣時呆咗，但無論我點樣提返起我地以前嘅事，佢都話佢唔記得，仲話我痴線，後來我搵佢啲隔離鄰舍，我先知道，我離開咗佢之後嘅三個月，佢嘅生活係點…」
「佢嘅生活係點?」我問。
「佢三個月嚟無出過街，日日留喺屋企，啲隔離鄰舍話間屋周不時傳嚟啲哭泣聲，同埋鬧我嘅聲音，結果有一日，有人發現阿欣佢暈低咗。」
「當醫生救返醒佢嘅時候，佢乜都唔記得哂，有咗失憶症，但係佢唯一記得嘅嘢就係，要開返呢間粥鋪…」
「佢身體好返之後，好辛苦咁打三份工，過咗一年，佢終於搵夠錢，去頂返間鋪，一直做到依家…」
「而我，就開始揸的士，我一直都係揸灣仔呢頭，就係為咗可以守護住佢，去彌補我當年嘅過錯…」
「之不過，無論我點樣諗住幫佢重拾記憶，佢都係記唔起，佢永遠都唔會再記得我…」
「嗰陣我開始醒覺，發覺自己好on9，點解我要逼佢記返起我呢個賤人，記返起呢啲咁傷痛嘅往事，我真係人渣都不如。」
「你傷害一個女人，佢恨你一世未必係最慘，當佢決定要徹底咁從腦海刪除你嘅時候，就代表你永遠都無彎轉，我已經離開咗佢個世界。」的士佬哭著道。
我聽到呢度，我對的士佬另眼相看…原來佢唔係痴線佬，佢嘅痴線，只係因為佢嘅悲痛…
「唔好咁啦，我相信…總有一日，佢會記返起你，原諒你架。」我安慰的士佬。
「我望住你地合唱嗰首歌嗰一刻，我感覺到，佢心入面仲有你嘅存在架，只係時間嘅問題嚟姐…」我續道。
「嗰首歌，係我地嘅訂情歌嚟…每晚同佢合唱嗰幾分鍾，係我全日最享受嘅幾分鍾…」
的士慢慢咁駛到去我樓下。
「到你屋企啦，後生仔，多謝你，呢件事屈咗喺我心入面好多年，估唔到我會同你講咗，我依家舒服咗好多，今程車唔收你錢。」
「多謝…希望你同老闆娘快啲好返…」我道。
「哈哈，應該無乜可能架啦，其實依家咁樣都幾好，起碼佢忘記哂所有傷心嘅事，可以平平安安咁生活落去…」的士佬苦笑道。
「哥仔，你都要小心啲，唔好重蹈我覆轍，勸嘅說話我講過好多次，你最後點抉擇就睇你造化…唔好做第二個我就得。」
「嗯…」
我落咗車，的士慢慢駛遠…我望住的士嘅背影，諗返起老闆娘，諗返起Jojo，諗返起Shirley…
諗返起的士佬嘅經歷。
我會唔會成為第二個的士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