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約定}
 
    僅只十二平方公尺的空間裡；只有一張床大小的活動空間。只得在這度過餘生？還是說......會有奇蹟發生？
 
    二十四歲那年，我出了場嚴重的車禍。
    那天，我乘於男友的車，正約完會，愉快地準備回府之時，殊不知卻飛來橫禍，意外遭到酒駕駕駛衝撞，連人帶車被推行了數十公尺、而後車身又因衝擊而翻滾了幾圈，緊接著一陣小小的爆炸聲隨之而來。
    我意識模糊，朦朧的視線緩慢的移到他身上，
    「謙、謙夏......」
    我使勁開和著雙唇，喚出愛人的名字。
    「......」




    他並沒有回應我。
    替之，謙夏將他那溫暖而熟悉的手輕覆在我手上。
    即便就這樣永眠不醒，也無所謂了。因為在人生的終點線上，有相伴了八年的戀人陪伴我。
    這一刻，我如此想著。漸漸地，我閉上雙眼，踏入夢鄉。
 
    待意識恢復清晰之時，我已身在病房床上。
    我坐了起來，望向窗台上玻璃瓶中的花束，它已不再擁有活力。好似為病房的人們感到悲傷般，花兒彎下腰，垂下頭。不由得，我胸口也傳來一陣刺痛。
    憶起禍發當時，身子便不知不覺打了個顫。接著，左手傳來一陣暖。
    對了，謙呢！謙在哪裡？
    回過神，我立即從床上跳了下來，往門口走去。正當手才剛推向門時，一股比我迅速的力量從門的另一側將門拉開。




    「芊夏！」
    走進來的是我的母親。
    那並不是叫錯名字。沒錯，我們這對戀人擁有許多巧合，而名字便是其中之一。
    「媽！謙呢？」
    「謙、謙他......」
    這失落的語氣讓我擔心的情緒越發湧溢。
    「啊，妳醒了啊，芊夏小姐。妳的身體狀況雖無大礙，但依然欠佳，還是躺著休息為好。」
    順著聲音的來源，我尋找它的主人，將視線放到媽媽身後——原來是醫生。
    「我不要緊了。醫生，請問另一個男生現在......在哪？」
    語音未畢就突然有點後悔自己提出的問題。




    「他雖然生命是奇蹟似的保下來了，但卻還是處於昏迷狀態，」
    我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
    「不過醒來的可能還是有的。或許是三天、一星期、三年，也可能是『永遠』。」
    我的心情仿佛在高空彈跳，一會上、一會下，但最終都將會落下。
 
    我獨自來到他所在的病房，站在病床旁。
    「謙夏......你要醒來喔，」
    我輕輕將手撫上他細緻的臉龐，指尖調皮的滑過他自豪的美麗長睫毛。
    「你還答應我要一起度過十週年的生日呢，不是嗎？不可以爽約啊。」
    一點也好，希望我的聲音能讓他聽見，甚至將他喚醒。
 
    我們身上有許多過於巧合的巧合，名字一樣是其一。接著，我們生日也在同一天。
    升上高二的春天，我們兩人在彼此的生日當天傳達了心意，正式成為一對戀人。情意相投的我們交往長達七年時，做了一個約定：十週年那年的紀念兼生日，一定要舉辦的盛大一點！謙是個藏不住內心的人，我猜想，當天大概會被求婚也不一定——那股悸動卻在一年後的現在瞬間降至谷底。
 
    兩個月後，我的傷勢痊癒，也幸運的沒有任何後遺症。收拾行李，準備出院，但這之前，還得去一個地方。




    我推開病房門，走到病床旁，看著我那依舊沈睡著的伴侶。
    「謙，你的睡顏真美。」
    露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我看著他自言自語著。
    「但是我已經看得夠久了，該起床了吧？」
    眉間漸漸發緊起來，鼻子一股酸勁湧上。
 
    一年前一場意外的車禍，那間病房便成了我唯一能見到戀人的地方。如今我已經康復回社會工作，但謙卻還是賴在那間房裡不願出來陪我。
   
    日復一日，時光飛逝。又到了我們的週年紀念日。
    「終於十年了。再一會，你就要實現諾言喔！謙，快醒吧？說好要盛大的慶祝啊，不是嗎？」
    手置於病床旁的小桌曆上，看著即將零點的時鐘。
    這兩年來，謙夏雖然並沒有離開，但我似乎已經感受不到他的氣息般。住院期間，他的心跳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不穩，也被醫師告知了隨時做好心理準備。可我想、而且必須相信，他會陪我度過週年，完成誓言。
    「醒來啊......白癡！懶豬！快起來啊！」
    又是一陣鼻酸。
    「你答應我的......不要爽約啊喂......！」




    眼睛、鼻頭、臉頰都泛紅起來。
    接著，在電子表整點提示聲鳴響的同時，我從包中取出一個小盒子。我把盒子打開，拿出兩枚刻有「Qiān(謙、芊的羅馬音) 」字樣的飾品。將其中一枚扶上謙的食指與大拇指間，再將其戴於自己的左手無名指。
    「恩，謝謝你。」
    我一面瞇著眼笑著，一面自言自語道。
    而後，我輕輕舉起他的左手，將另一枚飾品也戴於謙的無名指上。
    「請你......我求求你快點醒來！」
    臉上的笑容驀地消逝，嘴角下走。我雙手握住謙那微微冰冷的手，小聲的吶喊。
    明明不想在這愉快的日子流淚的，但我知道，我的眼眶現在充滿了悲傷的淚水，隨時都將會滿溢而出。不能哭！我一直以來都在期盼著今天，我現在很開心呢——即便如此想著，但我騙不了自己。心被烏雲籠罩，被閃電揪緊，使我的胸口隱隱作痛。
    「請、請娶我吧？」
    我努力讓自己擠出笑顏，但可想而知，那是極其的不自然。
    「這種話都是由男方來講的吧，你真是沒骨氣呢！」
    面對眼前靜躺了兩年的人，總覺得自己很蠢。
    「但我是認真的。等你醒來，我們就結婚，好嗎？喔不，你可不能拒絕，」
    我牽起他的左手，也舉起自己的左手並將它們重疊。
    「我們已經訂婚了呢！」




    一瞬間，我的眼淚不聽話地奪眶而出，使勁地流著。
    「我愛你喔，真的很愛你！」
    我靠上前，將彼此雙唇間的距離化為零。
    有那麼剎那，我天真地認為這能夠成為「真愛之吻」，能夠讓謙醒來。
    「......咦......？」
    起身後，我看到了。
    謙夏他——微微地、微微地笑了。
    不是錯覺，絕對不是！還正如此想著的同時，身旁的儀表發出的警告聲卻將我的心給捏碎了。我雙眼直盯著那心跳頻率成一直線的顯示屏，祈禱其實是當機了、壞掉了。而後來匆忙趕來的醫生及護士僅用一個搖頭就將我的世界毀了。
    我跪在床邊放聲大哭，有的家屬則來安慰我。
 
    待我心情稍微平靜後，我想了想決定提出請求。
    「請問，可以讓他就這麼戴著戒指嗎？」
    知道我們們之間牽絆的人，包括醫生、各家屬，皆頷首同意了。
    我深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地吐出，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我和謙的左手十指緊扣：「謝謝你喔，謙。實現了呢，你真的和我一起過了十週年紀念日了呢！正好十年整，你算的真準啊！但既然你已經努力等到今天了，那我也難斥責了啊！」




    決定了，我也要為了他努力。現在，我要微笑著送走我最愛的那個他。
    我在他指上的戒輕吻了下：「生日快樂！謙。我們再來約定吧？約在下輩子，這次換你要等我喔！」
 
    最後，我也在自己的戒指上留下一吻。
    謙夏，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