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最後敵人》


勝利在望,只要攻入禮賓府,就可以逼使署任特首解散政府和宣布獨立。就在所有市民都欣喜若狂的時候, 我看到兩個人。

眼前成千上萬個人,本來要認出兩個人並不容易,但當所有市民都在慶祝的時候,就只有這兩個人忙著通電話。

他們神色緊張,似乎在彙報這裡發生的一切。

我拉一拉家柔的衣袖,然後指著這兩個人:「係佢地。」





家柔沿著我的手望過去,看到這兩個人:「兩個美國人一直跟住我地,佢地究竟想點?」

「在場幾萬人, 大概唔會係對我地不利。」 我一面安撫著家柔,一面腦內突然想到一點事,但又摸不著邊際。

我下意識地開動了手中的米高峰:「各位市民!」

大概在十秒之後,所有人都靜了下來,包括那些棄暗投明的防暴隊,當然包括那兩個美國人。

「如今香港獨立已經係勢在必行,但我有一d說話想要同大家講。我知道電視同電台正在直播呢到既活動,即係話,七百萬市民都應該聽得到!」





我繼續道:「香港呢個城市,百幾年黎從來未曾自己當家作主,無論係英國既殖民時期,抑或特區時期,都係被外國控制住。 而香港又正正係列強在遠東的一個外交實力的角力場。 無論過去的哪個政黨、哪個政客,或多或少都被包括中共同其他呢d外國勢力控制或影響, 香港, 從來都係別人既香港, 唔係真真正正屬於你同我既一個獨立自主既香港。 歷史話俾我地知道, 無論控制香港既幕後政權令香港發展得幾好幾成功都好, 只要賣得一個好既價錢、又或者對她的自身利益有負面影響既時候, 邊個都會將我地再一次出賣! 所以我地需要一個以本土利益為大前提既政府、一班忠於香港市民既公務員同議員、 一部以香港利益為本既法律、同每一個以香港為家既市民, 去建造一個雖然渺小但並不脆弱既國家。 世界上並無幾多個背後被外國操控既國家有成功既例子, 我地一定要堅持獨立自主, 以本土為依歸,無論哪個國家依家對我們幾好幾好, 我地一定要加以防範, 唔好再一次淪為殖民地! 多謝各位! 」

這次發言, 沒有多大的掌聲。 我不知道他們可以領會到幾多。

民眾蓄勢待發, 正準備一舉衝入禮賓府。 已經有幾個人按捺不住, 攀上了禮賓府的大閘。

在場的防暴隊沒有阻止, 還幫助市民攀上去。

就在這是, 攀得最高的一位突然大叫! 場面已經混亂, 基本上群眾發出的聲音已經非常吵鬧, 但仍然清楚聽得到這個攀在大閘的人的大叫聲。





雖然聽不出他喊甚麼, 但是這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 大家突然聽了下來, 又靜了下來, 似乎大家不約而同地想聽聽他在喊甚麼。

「佢出黎喇!! 佢行緊出黎喇!!」 在場大部份人都聽得清楚, 但連我和家柔在內, 都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走出來了, 究竟是誰走出來?

答案很快揭曉, 一輪喝倒彩聲音之後, 隨之而來的是一輪歡呼聲。

答案是, 喝倒彩聲是因為那個署任的特首, 他一個人行出來。

那歡呼聲是代表勝利的聲音, 因為大家都知道, 他和他背後的政權輸了, 人民是勝利的一方!

這時候, 我倒佩服他一個走出來的勇氣。

但來到這個時候才出來面對群眾, 這卻是香港的悲哀。





他隻身走到大閘前, 所有人都被他突如其來的出現弄得有點不知所措。

來到大門前他示意一個衣衫不整的防暴隊員, 拿一個傳聲筒給他。

那個警員呆了半響, 就以很快的手法, 弄來一個傳聲筒。 大概,他也不太相信面前發生的一切。

署任特首揚一揚手,用傳聲筒放了兩句話,示意他想站到臺上發表講話。

防暴隊大為緊張,一度築起人鍊試圖保護他, 但他一意孤行, 作了一個手勢,表示不怕危險。

也難怪, 不竟防暴隊這一刻還是一個警察。

署任特首站到臺上,當時臺上除了我和家柔, 還有十多位社運人士。

他禮貌地一一握手, 然後我們退後了一步, 等候他的發言。





「各位市民」 所有人都屏息靜氣, 等待著他的講話。

「我明白你地既訴求, 但係, 我想係度宣佈兩樣野。 第一, 美方宣佈係渤海海域, 擊沉左三艘又天津出發去北韓既中國既潛水艇, 艇入面既全部係國家既領導人。 即係話, 北京政權已經瓦解。 」

大部份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是說, 中共的一班高層潛逃到北韓途中, 被美軍全部擊沉!

沉寂過後, 換來一輪狂歡。 這就是說這幫極權的統治者一舉被殲滅, 而且, 香港的宗主國已經係世界地圖上消失了!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難掩心中的喜悅, 每一個人都欣喜若狂, 因為這代表著, 香港人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但這個特首似乎沒有沒有半點喜悅, 他待大部份人都冷靜下來的時候, 作了一個手勢, 示意他還有話要說。

「第二, 美方同時向聯合國提出決議案, 將香港交予聯合國託管。 」





這句話一出, 本來歡天喜地的群眾, 當堂鴉雀無聲!!

包括我和家柔在內, 聽到之後都交不出任何反應。

本來, 大家都等待著這個特首交出權力, 香港正式獨立。

但現在, 在他交出權力之前, 美國顯然想把這個權力據為己有!

就在所有人都呆住了的時候, 突然被一句話打破了大家的沉默。

「屌你老母!」 一個男子從臺下衝上臺, 揮拳狠狠的向這個署任的特首打過去。

署任特挨了一拳, 被打得飛向臺下。

台下情況接近失控,防暴隊員一方面保護著署任特首,一方面馬上制服那個施襲者。





另一邊廂,群眾正在鼓譟,因為香港這片土地被聯合國託管,在他們的眼裏是不可接受的事。

我和他們有著同樣的憤怒,因為被託管跟獨立,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再者,宗主國已經倒台,香港人絕對有權決定自己的命運,而不是由美國人話事。

「託管只係手段,為左配合『重返亞洲』計劃,永久駐軍先係美國佬既真正目的。」 在我身旁的一個泛民議員向我們道。

「無喇無喇,共產黨會倒台,但美國佬唔會......無喇無喇......」 另外一個泛民議員卻在喃喃自語。

聽到他們的說話, 我百感交集,究竟下一步應該怎樣做?

我的意識交不出答案, 只是下意識叫道:「家柔,係藍畫面打『美國阻撓香港獨立』, 然後抆起隻手指佢!」

這一刻我的心只是想讓全香港市民知道, 香港是可以獨立的, 但就只差這麼一小步而已。

往後的發展卻是我當時始料不及的。

那個署任特首在指揮官的攙扶下勉力站起身來, 防暴隊員馬上又對他重重包圍作保護。

在臺上, 他的動作我看得清清楚楚, 而攝影師更加捕捉他每一下動作。

他先是對指揮官交頭接耳, 然後, 他一個一個地推開擋在他身旁的防暴隊, 走到了那個被制服在地上的施襲者面前。

他向防暴隊員示意放開那個施襲者, 再親自將施襲者扶了起來。

「對唔住, 我瞭解你地既訴求, 明白你地想要既獨立, 但我真係無能為力。 」

那個施襲者聽到之後大哭了, 然後他抱著頭, 仰天大喊了一聲「點解!」

隨著他的大叫聲, 本來從示威群眾後方想湧上來的群眾都停下來、靜下來了。

『點解』呢? 仿佛每個人都在這個時候停下來, 問一問自己『點解』。

大概過了五秒之後,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說法:

「放棄啦, 我地始終都擺脫唔到被人擺佈既命運。 」

「根本無得同美國人鬥。 」

「如果又美國人或者英國人統治香港, 總比中共好丫。 」

「只要唔係中共統治就咩都無所謂。 」

唯獨有一個人大喊著, 他的大叫引起全部人的關注, 他也喊出我的心聲: 「我地要搵美國佬算賬! 我地要去美國領事館!」

就在這個人喊出「美國領事館」之後, 所有人都跟著他高喊打倒「帝國主義」, 一時之間大家的信念有結合在一起。

這個訊息從下亞厘畢道一直傳下去去到集結在中環的一批群眾, 同時, 在電視直播和家柔拔走USB記憶體後恢復過來的互聯網一直伸延開去。

我和家柔隨著人群走下去, 很快, 我們就走到美國領事館的門前。

警方已經早在我們到來時已經到達現場, 但是奇怪的是, 他們並沒有佈防。

更奇怪的是, 領事館的旁的保安亭, 空無一人。

越來越多人聚集在領事館門前, 情況開始越來越混亂。

口號一直叫著, 開始有人感到不耐煩, 隨手拿起手上的雜物向領事館擲過去。

在前排的示威者撿起路邊的石塊、雪糕筒, 向最近路邊的玻璃窗擲出去。

那扇窗絲毫無損, 顯然是經過防彈處理。

又有一班示威者跑去警車旁邊拉走鐵馬, 推到領事館的大閘前門, 架起了一條梯子。

奇怪的是, 在場的警察沒有一個去制止!

在我們看來, 警察或者已經和我們站在同一陣線上, 這是最好不過的事。

但從他們的職責看來, 任由示威者去破壞一座領事館, 是多麼奇怪的事。

一個一個的示威者爬入了領事館, 現場傳來一下又一下的歡呼聲。

大約一分鐘之後, 領事館內傳出訊息, 領事館內確認是空無一人, 所有的地方都鎖上了。

示威者嘗試去破開鎖上的門, 但是所有的門都是經過特別的防暴處理。

這就是說, 群眾可以破壞的地方不多, 沒有武器, 群眾對於這座堅固的領事館來說, 根本沒有任何破壞力。

沒有東西可以給砸爛了, 除了那一幅在微風下飄揚的美國國旗。

幾個示威者合力爬上了旗桿, 將那面美國國旗拆了下來, 然後有爬出了領事館, 在門外把這面旗當衆燒掉了。

現場一片勝利的歡呼聲, 所有人都看著這面旗幟燒成了灰燼。

在一片歡呼聲之際, 突然出現了一陣『隆隆』聲。

所有人抬頭一看, 發現一架美軍的直升機正在我們的頭上監視著。

群眾沒有被嚇退, 還報以熱烈的倒彩聲。

那架直升機盤旋了數十秒就離開了中環的上空, 沒有其他的動作。

隨著那架直升機的離開, 群眾又繼續著他們的歡呼聲。

這個象徵性的勝利, 似乎激發起群眾的信心, 幾個燒美國旗的年青人, 旋即成為了他們的英雄。

「你睇下, 佢地幾勇武。 」 家柔望著我, 一幅挑戰的眼神。

「係2034年, 當時我就比佢地勇武一百倍, 結果我就中槍訓左係中環地鐵站K出口果度喇。」

家柔掩住我的嘴:「唔準你再講。 」

「咁樣唔會有結果咖, 就算佔領到領事館, 都唔可以令美國退落黎。 」我雙手插入了褲袋, 縮一縮肩膀。

「咁你認為點先可以逼駛美國改變立場呢, 大軍事家?」 家柔又一次挑戰我。

我冷笑了一聲:「情況發展得太突然喇, 我邊有諗過。 」

「係咩? 咁即係話, 大家就咁係到叫一晚, 之後返屋企訓, 然後有繼續返工返學呀?」

我伸手去撥家柔的頭, 示意她大言不慚: 「有既, 就係呢度行落去就有辦法。 」我指著這條路的下方。

家柔笑了一下, 我知道, 她知道我所想的是甚麼。

我心裡還盤算著這樣做的後果, 所以才略有遲疑, 但看到家柔的神息, 我知道她是在鼓勵著我。

我吸了一口氣, 昂然的走過去這班年青人的中心: 「各位, 領事館裏面無人, 就算我地佔領左佢都唔會有咩結果, 相信領事館人員已經一早接到線報, 依家或者已經係第七艦隊架航母入面喇。」

此話一出, 大家都聽了下來, 議論紛紛。

「咁點算呀?」

「我地邊有實力對付一架航母呀?」

「佔領幾日,製造輿論,或者佢地會屈服呢!」

一時間七嘴八舌, 我作了一個手勢, 讓他們靜了下來。

然後我再一次深深吸一口氣:「破壞美國既文化、資產,展示香港人獨立既決心, 或者佢地會知難而退, 最少, 或者可以另佢地換個方法去達到佢地既目的。」

大家繼續靜了下來,我壓低了聲音道:「美資公司、銀行、咖啡店、快餐店。」

這句話說出之後, 我鬆了一口氣。

我終於說出了慫恿他們去破壞美資公司的說話!

這根本是計劃之外的部署, 一直以來, 我單純的以為可以透過公民運動, 可以在2009年將香港推向民主。 失敗之後, 我又以為可以透過推翻中共使香港獨立。

但我從來未有想過, 美國會從中阻撓, 會成為香港建國的最大阻力。

這個對策我是剛剛才想到, 但回想剛才家柔的眼神, 她似乎比我早想到了這一步, 我突然覺得她深不可測!

這和上一次包圍禮賓府失敗, 紅著雙眼的家柔, 簡直是判若兩人。

或許是我想多了。 經過了這麼多的事, 或者她的成長得比我想像的快。

回過神來, 我伸手一指往下走的路, 正正是一家美資銀行的總部。

是的, 這次的目地是破壞, 破壞美國的企業, 損害她的一齊在港利益。

有了一個清晰的目標, 大夥兒就跑下去那家美資銀行的大樓。

我拖著家柔的手一直走, 不知為何, 這個畫面與2034年的十分相似, 我的感覺就像是拖著沈婷的手一樣。

或許熱血的氣氛影響了我, 所有人都一鼓作氣的衝下去, 我們都知道勝利就在前面。

一下子就到了這家美資大樓的面前, 帶頭的幾個人不知從那裏找來了幾塊巨型的石塊, 有的從噴水池裏拆下了鐵枝。

不消半分鐘, 大堂的玻璃門已經一一遭到破壞, 所有人都衝進了大堂裏。

我和家柔只是站在中間並沒有參與破壞, 因為人太多了, 我們同時間湧進了大堂, 所有人見東西就砸, 股市指數的顯示屏、電腦、櫃員機、傢俬統統都亂砸一通。

這樣的破壞維持了數分鐘, 偌大的大堂幾乎找不到一件完好的物品。

之後, 現場有消息指一間24小時營業的快餐店, 店內的員工響應了這次的反美行動, 講這一家分店在旺角的快餐店徹底破壞。

消息傳出以後, 所有的人更加有勁, 馬上就蜂擁而出, 他們口裏說著要衝到中環裏面的美式咖啡店。

這次我和家柔沒有跟上去, 喧鬧的大堂突然就遺下我和家柔兩個人。

我首先開口: 「破壞力太過驚人喇。」

家柔似乎比我鎮定很多: 「群眾抑壓得太耐喇, 如果警方一直無阻止既話, 我諗未到天光所有既美資公司都會受到破壞。 」

我勉強的定一定神: 「今次香港無退路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