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危城》—喪屍疫潮爆發﹗六日內,逃出香港!!!: 第十六章 渴望
「甚麼?你跟夢瑤失散了?」
「沙……我……我也不知道,那時情況太混亂了。只記得你跟卓輝離開後,門外的怪聲音漸漸大響……」
怪聲?他指的是那個活屍人拍打窗戶的聲音嗎?
「……沙……我去看過究竟。然而當我步出房間時,遠處的窗戶不知何故被打破﹗」即使隔著通話器,我仍能聽見其顫動的語調。可想而知,當時的情況是那麼糟透。
聽見這處,我已猜透個中因由,於是接口說道﹕「之後如千軍萬馬的活屍人自窗台湧入來,對吧?」
「呃﹗對啊﹗你怎會猜到的?」
我先抽出一個涼氣,最糟的事情已被我猜中了。內心寒意逐漸倍增,道﹕「因為這是我預計的事情。」
「預計?」
「我估計活屍人之間已經懂得溝通。那時我看見有活屍人在拍打窗戶,之後窗台外就多了一具活屍了。相信他們是透過拍打聲音的方式來通知同伴,當然我亦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
「……沙……那……就好像摩斯密碼……」
如此震撼的消息,實是嚇得我倆呆若木雞。
霎時間腦內一片空白。
良久……
「振宇﹗振宇?」
通話器旁的東叔高聲叫喊,把我從呆滯中甦醒過來。
「我……我在。」
「那麼……你們的情況如何?」
「我在保安室中。」說罷了,我環視保安室,發現另一個出口卻置在黑暗的角落中。
東叔又道﹕「……你那裡安全嗎?……」
聽其一說,我窺視門外在啃食卓輝的活屍人,相信一段時間內不會衝入保安室來。
如此慘不忍睹的景象,我實是看不下去……卓輝的血是為我而流,彷彿是控訴我那種見死不求的心態。只要是我欠他的,我一生得要活在歉疚中。
「我……我很安全……」
「我?現在只有你一人嗎?」
東叔忽然很針對我所用的字眼,似乎他看透了卓輝不在我身旁。
如此一問,我便想起已慘死的卓輝。霎時間,不知如何向他們交代。心內似是被一種無形的枷鎖束縛著。
我只是結結巴巴的吐出﹕「我……我們……成功了﹗」
為了轉移東叔的想法,因此我索性向他道出我們已成功解除保安系統。
可是……成功的背後往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真的嗎?那太好了﹗」
東叔興奮叫道,然而之後我接下來的一句卻把他的情緒完全壓下來。
「可是……」
「怎麼了?」
東叔似是猜透了我心中所想,一時間語調變得嚴肅起來。
「卓輝……救了我們……」我再次走調。
他聽見我已變調的語音,似是看透了我正在嗚咽,因此忽然沈默下來。
片刻……
「那個傻小子……怎麼了?」
聽他的語氣,我相信東叔已猜到卓輝已經出事。既然如此,我亦要把真相說出,否則心內的枷鎖會把我束得更緊,即把束死亦可能不會罷休。我長吁一口氣,道﹕「他……他死了。」
我倆沈默不語。
不久,通話器中漸漸傳來了一陣哽咽的聲音。
為人硬朗的東叔……他也哭了。
「對……對不起……東叔。本來……我可以救他的。」
卓輝捨棄自己抵擋著活屍人,一幕幕的令人心酸的場面再次在我腦中重播。
然而,我真的很想把卓輝的死是因我而做成。但是當那口氣到了咽喉時,我卻沒有勇氣把它吐出……
回到心內,成了一種歉疚……
而且,如刀一樣割入我心。
我……根本是一個懦夫。
此時,空氣中只飄浮著我們的嗚咽聲音,而且更漸漸的產生出共鳴。
「那小子……已跟隨我多年了。」東叔強行嗚咽聲壓下來,道﹕「我看著他長大的……」
東叔向我娓娓道出他跟卓輝的往事,原來他倆的關係就如我跟教授一樣有著深厚的感情。
每當說到激動處,東叔的桑子都被扯得沙啞。
他的痛,非我能感受得到。
如此一說,我簡直是奪走他兒子的罪人﹗
「他雖死,但死得很有價值、尊嚴。他挽救了我們。」我不知如何去安慰東叔,因此這樣說道。
「嗯……亦因如此,我們更加要生存下去。不要令他白白的死去。」聽其語調已漸歸平靜,看來他已平服了。
「嗯……我也不可以死﹗因為我正背負別人的遺願。」教授的遺願、他的最後一口氣無時無刻於我腦中徘徊,這就是我的求生力量,我續道﹕「那個人就是我的恩師,他的死是我一生中最悲痛。我再沒有機會去報答他的知遇之恩,那唯有達成他的遺願吧。」
「嗯……」東叔沈起嗓子哼了一聲,但是語氣中似是若有所說。
不出半刻,東叔接口道﹕「那個恩師對你很重要吧?」
我不多加思考,就如被火灼燙時的自然反應一樣接口道﹕「對﹗他是世上最重要的人。」
「那麼……」然而東叔的反應及語氣卻令我感到奇怪,他道﹕「世界上除了你恩師外,還有更重要的人嗎?」
「甚麼?」
東叔忽然如此一說,實是叫我摸不著頭腦。
「沒有嗎?看來你實是把人家忘得一乾二淨。哼﹗」東叔的語氣略帶蔑視的態度,他冷笑的道﹕「嘿……如果你現在在我身邊,我得要把你打得半死。」
東叔的說話愈來愈令我廢解。
為什麼他要揍我一頓?難道他骨子裡痛恨我把卓輝害死?
但是他口中所說的「人家」卻又暗示跟卓輝之死無關,反而似是另指某人。
那……到底是誰?
只知道我正要向東叔查問究竟時,通話器旁的他忽然激動怒叫﹕「你媽的負心漢,玩弄人家的感情後一句失憶就可以當作沒有事發生嗎?」
玩弄感情﹖
我曾玩弄別人的感情﹖那個……是潘小莉嗎?
「小子﹗我跟你說,被你玩弄那個小女孩對我亦很重要的……」
我實是猜不了東叔背後的意思,因此終亦按奈不了,搶口說道﹕「東叔,我不明白你指的小女孩是誰。是……啊……你認識一個叫潘小莉的女子?」
「別提這個狐狸精﹗」東叔忽然怒叫,通話器亦像是散放出一股熱氣。
怎麼東叔會罵潘小莉是狐狸精?他是我的前女友,難道在她之前我仍有一段感情?而這段感情亦傷害了東叔所提的小女孩?
我的思緒被他弄得非常混亂,頭亦痛得裂開。
只知道我正奮力回憶時,通話器旁忽然巨響大作。心想可能是東叔正怒擲物品泄憤。
可是通話器接來的一句卻令我大感疑惑。
「滾﹗……沙﹗」
「你滾啊﹗沙……﹗」
我不在他身邊,他幹麼叫滾?
心一想到,他不是叫我滾……那……不就是叫活屍人滾?
心內再次緊張焦急,現下只有東叔一人,他那有能力去抵擋敵人?
就在我向通話器呼喊時,眼前藍白的燈光在晃動著。於是我應著光線一看,此才發現保安室中擺放了一排井然有序有的蔽路電視。
其中一部電視畫面的藍白燈光晃動得特別強烈,我向它一看,心內隨即被襲了一股寒意……
畫面中有一個半禿著頭的大漢……
他正是東叔。
而他所面對的,卻是被勾了靈魂、行屍走肉的活屍人。活屍人究竟如何找得到東叔啊?現下畫面中活屍人堆在一起,漸漸的化作一團黑色的,數目之多,我實在猜不透。只聽見通話器吵雜巨響、屍人的亢奮吼叫還有東叔似要斷氣的呵呵呼聲,情況一定糟透了﹗
此時,我無不想到自剛才開始我們面對的不是單單數具活屍人,而是聯群結隊、數量龐大的活屍人。恐怕不久的將來,活屍人間可能會發展出一套具有系統的狩獵方式。
如無猜錯,他們之間如摩斯密碼的溝通方式,其實只是一個楔子……
此時,通話器傳出長氣吁吁的喘氣聲﹗我看著蔽路電視,只見東叔身旁的椅子、雜物都已擲得清光﹗慌張的他只橫揮大拳,可是仍擋不了活屍人的攻勢﹗他已被迫成一角﹗
我的心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眼見同伴身埳險境,但自己卻束手無策。上天似是迫我不可以申出緩手,眼白白的看著身邊的同伴一個個死去﹗
眼前忽地白光一閃,通話器卡嚓卡嚓的響著。只見畫面中的東叔高舉手中相機連按快拍,白光似是永不休止的閃動著﹗
但是,活屍人依舊的向東叔進迫﹗
「東叔﹗走啊﹗閃光已對他們沒有作用的﹗走啊﹗」我向通話器聲嘶力竭的吼叫﹗
可是東叔卻聽不見……
「嗚啊﹗」
他慘叫了﹗
畫面中的他已被屍潮重重淹下﹗
「東叔﹗」
我急得不自覺的拍打眼前的蔽路電視﹗即使手上已發痛,已然沒有時間去理會。
「東叔﹗
東叔﹗
東叔啊﹗」
盡管我的嗓子已喊出了鮮血,但聽不見東叔的呼喊。
耳中聽見的,就只如野犬爭食聲音……看來活屍人已大快朵頤﹗
「不要……不要啊﹗」我看著畫面絕望的呼叫,臉上早已流下了兩條熱熱的軌跡。
可是,忽然一聲悲鳴,畫面中活屍人突然東歪西倒,似是被一股勁力衝開﹗
擾攘之中,突然有一隻重拳於屍堆中亂轟,使得其中一具活屍人倒下﹗
細看之下原來是東叔正奮力爭扎﹗
爛船尚有三分釘,身材健碩的東叔即使被擒下亦極具反抗力﹗眼前的一切,更似是一場美式足球賽的暴力衝突一樣﹗幸而,東叔終能衝出屍堆,往門外的長廊拔足狂奔﹗
東叔出現在另一個蔽路電視上﹗
我往右一看,接下來的一排都是影著長廊的蔽路電視。畫面上一個又一個東叔的快影在飛奔。
可是,我卻放心不了。
因為,每當東叔經過地方,路上皆留下了一條長長的黑線。
盡管眼前只是一台黑白畫面的電視。但畫面卻擋不住那黑線的氣味,掩不了它的顏色。
那是……嗆鼻的血腥、殷紅的血色。
東叔被咬傷了。
我最右方的蔽路電視影著的是長廊的轉角位。這個位置上,嚇然有一堆黑影在晃動著﹗顯然,那是另一堆活屍人﹗
依東叔現下之路徑,他實是察覺不了轉角位上有一堆正等著他掉入埳阱的活屍人﹗
有見及此,我立時嘶破喉嚨的大喝﹕「東叔﹗停啊﹗不要向前走,轉角位有危險啊﹗」
畫面中的他立時止步,慌張的左顧右盼,語調顫慄的道﹕「……那……那該往那裡走?」
正當我要回應之時,通話器中忽然鬼哭嗚嗚。
雖然出自音質差劣的通話器,但是我竟感覺到一種環回立體聲的音效﹗鬼哭先自左去右,然後如一個光環的在我雙耳間盤旋。
有著如此的感覺,全因我眼下的畫面中,畫面兩旁漸漸化出黑影。而且黑影更漸具體、真實,最後幻化成向已被迫到中間的東叔張牙舞爪的活屍人﹗一直在後的及在轉角位的活屍人已經趕上來﹗
這是一個完美的「包抄」困局……
寒意使得我雞皮疙瘩……希望一切都是我自己在瞎猜。
此時,我看見東叔背後有一間房間,於是大喝﹕「東叔你背後有去路﹗」
畫面立時擾攘混亂,左右兩旁的活屍人已然一湧而上﹗我再次被嚇得呆立當場﹗
「呯﹗」此是大門關上的聲音
「沙……振……宇……」
是東叔啊﹗
是東叔微弱的呼喚﹗
由於那時場面太混亂,我實是看不見他是如何脫險。
不過見其能逃出生天,我立時放下心頭大石,道﹕「東叔﹗」
然而聽他微弱的聲音及那入氣重出氣弱的呼吸,相信他已身受重傷。
加上從通話器中巨大的撞擊聲,看來門外的活屍人仍不放過捕殺東叔的機會……
心中大石依然無法放下。
「東叔,你的情況怎樣啊?」
「……嘿……」他免強的冷笑一聲,道﹕「想把……老子擱倒……他們太早了吧……」
他還懂得開玩笑,希望他真的沒有大礙。
「振宇……你得要答應我一件事……」東叔忽然滿懷絕望的道。
「你說吧。」
「……別……別再傷害……她……」東叔似是懷有一點怒氣地道。
那個她相信是剛才他口中指的「小女孩」、「人家」吧,可是我仍然不知道此人是誰,因此說道﹕「東叔,很抱歉。我怎亦記不起你所說的『她』指的是誰人。」
「幹﹗」東叔吼了一聲﹕「是夢瑤啊﹗」
「甚麼?」
我想我沒有聽錯吧﹗我曾傷害過夢瑤?
怪不得初見夢瑤之時,總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說起來,在失憶前我倆可能早已認識。
至於我倆是何等關係,此刻我亦想不透。
「……拜託啊,振宇﹗這小女孩的經歷實在太苦了……」
說到此處,我聽見他不知不覺的抽泣,更娓娓道出夢瑤的事來。
「振宇啊,別看見夢瑤外表剛強、處事亦有男性的冷靜魄力。但她始終是女人,夢瑤的內心很柔弱,經不起傷害……」
東叔的說話,似是向我暗示別再傷害夢瑤。失憶前,我曾如何傷害過她呢?
「……嘿……」東叔帶點諷刺的道﹕「或許她的剛強是於小時候被她老爸訓練出來吧。嘿……那個混蛋父親……」
東叔笑聲漸大,然後我卻感受到當中的感情似由諷刺慢慢轉化為一種……內疚。
「……多得她父親……在她小時候,把她的家搞得亂七八糟。哈……在夢瑤面前凌辱她母親、帶別的女人回家亂幹一通、虐打她母女……振宇啊,這父親很糟透吧?」東叔唏噓的嘆了一口氣。
「嗯,他是一個很壞的父親。」說也奇怪,只是夢瑤同事的東叔,為什麼會清楚明白她的過去?
東叔忽然大笑一聲,似乎很應同我的話,又道﹕「她父親最後丟下她呢﹗……難怪……到現在夢瑤仍很討厭他……」
笑聲一去,東叔似乎忽然傷感起來,續道﹕「但是……他父親現在已經知錯了﹗後悔了﹗」他抽泣一聲,再道﹕「你知嗎?振宇……早年……上天安排她兩父女一起工作……是一個恩賜呢。算上來,他倆已多年沒有見面……」
一起工作?說到此處,我大概知道夢瑤的父親是誰了。
始時東叔突然悲壯嚎哭起來,口中不斷大呼﹕「可是……他們已成了陌路人﹗對一個父親來說……是多麼的心痛﹗她不會再叫『爸爸』,而是跟普通同事一樣的叫『東叔』……嗚……﹗」
即使是作旁聽的我,亦聽得心酸流淚。
跟親兒反目,相見如陌路。那種痛實是比不上於身上割下千塊肉。
「我很想向夢瑤道歉……道歉﹗嗚……我很想再跟她相認……可是……老天爺﹗你瞎了雙眼麼?為什麼……為什麼我跟她快要修補關係時,你……你卻要……帶走我﹗為什麼……為什麼?我求的只是一句『爸爸』而已……只是一句『爸爸』而已……嗚」
只聽哭聲,我身心亦感受到那種哭腸寸斷的劇痛……。要是此刻東叔真的死了,相信會是他的遺憾,他永遠得不到女兒的原諒。
而夢瑤,她從不知道父親原來已經洗心革面,一世子都憎恨這個已改變的父親……
這個究竟是她的遺憾……
還是東叔的悲哀?
只知道正當我要出言安慰時,忽然……
「碰﹗
碰﹗
碰﹗……」
這個怪聲不是出自通話器。而是一種很實在、很有力量、很有壓迫力的聲音。顯然是徘徊在我這個空間之中﹗只知道這個怪聲愈來愈響,節奏更愈見頻密,而且每一寸地板更因怪聲而跳動起來。
但更令我嚇得要倒地的是,我最左方的蔽路電視上竟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如無猜錯,那蔽路電視所拍攝的應該是保安室另一個出口的走廊。
即是說,有「東西」在保安室左近徘徊。
「碰﹗」
那身影搖晃了一下。
「碰﹗」
身影逐漸脤大,似乎是向鏡頭迫近。
「碰﹗」
他……於鏡頭前停了下來。
殺氣,自門縫鑽入。畫面上的身影於此刻竟然緩緩的高舉右手……
突然﹗
「碰﹗」
白花花的雪花伴隨「沙……」的聲音出現在畫面上。
顯然鏡頭被已他打破﹗
亦在此時,門外一聲轟擊之響,大門「嘭﹗」一聲的應聲倒下﹗當中伴隨著如爆風的氣壓更快要把我壓在地上﹗
「碰﹗」
飄揚的灰塵之中,隱約看見一個比活屍人更龐大、更有力量的身驅正緩緩步入保安室。
「碰﹗」
他向我走來,那身驅如山一樣立在我面前。
那是一個有著灰色皮膚、彎腰駝背的身驅……
啞色的皮膚似是被拉得繃緊,好像……一個盛著重物且快要破開的袋子。
「嗤……嗤……」
不出所料,皮膚先由脊上破開……
大家曾看見蝴蝶破蛹而出的場面嗎?
就在今天,我終於看見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