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係想做妳身邊的一隻小丑》: 第一章
「你點呀?死得未呀?」我在手機敲打幾個字,然後按send。
「就死啦……我好掛住你呀!好掛住香港呀!」
不夠一分鐘,手機傳來柔柔回覆的Whatsapp訊息。
「有無咁誇張?」我放低手袋,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有時看著手機螢幕,就好像與柔柔在對望。
想起她,我不禁會心微笑,我也想念她和專屬她的溫柔感覺。
*****
柔柔是我的孖生姐姐,我從小便稱呼她柔柔,而她的真名是叫丁嘉瑤。我和她今年都已經26歲。一年前,柔柔決定在一個叫奧斯陸 OLSO的小島渡過工作假期。奧斯陸是一個歐洲北部城市,是挪威的首都。
我倆雖然是孖生姊妹,但性格截然不同。我喜歡穩定,相反她喜歡嘗試與別不同的事,希望擴闊眼界,所以我記得在她起程時,她是對旅程充滿期頒的。
在旅程的頭三個月,除了落地後她有打過一次長途電話回來報平安,接下來的接近70日,她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到達後應該第一時間買有數據的電話卡,這是常識吧?
大概三個月後,她終於在Whatsapp上線了,而且劈頭第一句就說很想回香港,很想念我了。當時我覺得她有點古怪,起程時她不是很興奮的嗎?但當我問她這數個月發生了甚麼事,她又回答說沒甚麼特別。
自從她有Whatsapp 後,我們約定了每個星期五都要通訊一次,好好了解大家的生活。 奧斯陸的時間比香港慢7小時,每個星期五晚,食完晚飯後,我就會即時上線找她,那時她才剛剛食完早餐。
*****
「你有無掛住我呀?」柔柔問。
「有~」我回覆。
「你答得有d hea喎(紅色生氣樣)」柔柔說,
「無呀~」
「無辦法啦!而家子牽係你既第一位啦!我呢個家姐都要企埋一邊啦!」透過手機,銀銀也能感覺到柔柔的醋意。
還記得我和子牽在一輛由市區開往機場的巴士上邂逅,後來我發現我們都在迪士尼樂園工作,而且住的地方相鄰,所以我們經常一起上班和下班。經歷每天接近三小時車程的相處,我們漸漸熟絡、相知相惜。我更不會忘記2015年5月1日,是他給我離開阿衛的勇氣,是他承諾由那天起要照顧我,絕不悔言(請閱讀阿拉丁與空中飛人)。從那天至今,我們拍拖已經接近兩年。
我和子牽的感情這樣穩固,經常惹來柔柔的羨慕。但由我角度來看,這段關係的弱點,正正就是過於穩定。
「子牽?唔好提佢啦~」我一隻手在電話上打字,另一隻手托著面,擺出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你地發生左咩事呀?(驚慌樣0o0)」
「原來更好既人同事,始終都係會變……」
「下?即係點呀?」
「即係…我地拍左兩年拖之嘛,我已經感覺到佢同一開始對我既時候唔同。」
「有咩唔同呀?」
「Um……實際有咩唔同我又講唔出呀,但係我就係覺得,無之前咁幸福。」
「子牽唔會又好似阿衛咁下嘛?」
「咁又唔係…佢對我都係好專一既。」
「咁就得啦!最緊要係呢樣姐!」
「係咩……」
也許柔柔說得對,子牽的優點就是專一。
男朋友專一就已經足夠?咁仲有其他條件呢?例如:細心、會關心我、識得哄我笑、會o係我病既時候照顧我、我生日會同我慶祝仲要比Surprise我……我腦內不停地幻想著不同的情景。
「子牽而家唔o係屋企?」柔柔問。
「未番黎呀,仲扮緊阿拉丁。」
跟兩年前沒有變,子牽仍然在迪士尼樂園的巡遊組裡面扮演阿拉丁的角色。我記得當初結識他的時候,總覺得皮膚白哲的他要扮演阿拉丁是一個嚴重的錯配,所以當每一次見到他騎著魔毯子穿梭過的時候,我都忍不住掩著咀笑。經過兩年夏天,子牽在猛烈的陽光下工作,他的膚色逐漸跟阿拉丁的膚色變得相近,而這個笑話以後便埋藏在我心裡。
「我都唔明佢點解做左兩年都仲係扮緊阿拉丁!」柔柔說。
「我都唔明架,茉莉公主都換左幾次新人啦!可能佢想識多幾個女仔掛!」
「你個子牽點會丫!」
「可能佢對我對到悶左咪會囉…」
「傻瓜!亂up啦你!你過多幾年可能已經做左幸福少奶奶啦!」
「又會咁快既。」
「起碼快過我啦,我而家等到條頸長左幾吋。」
「係咩?」我迅速從網上下載了一張間尺的圖片,然後把圖片傳送給柔柔,「比你度下有幾長」
「/O\條頸幾長都無你咁好氣……」
「車,你d感情事,我認真想講時,你又未必想聽姐(奸笑表情)」
「你想講咩呀?」
「我想講:『熊貓專一至死 不理如何傷悲從不轉換口味 但未能換到你 』」我貼上鄭俊弘《熊貓》的歌詞,我覺得這首歌簡直道出了熊貓的心聲。
「咩東西?」
「鄭俊弘首歌呀」
「邊個鄭俊弘,我呢度聽英文歌多。」
「哦…咁樣樣,一係我send條link比你聽下!」
「遲d先啦!唔講啦!我要出街返工啦!」
「哦…好啦…我都去訓啦。」
「依?咁快訓?今晚唔等子牽?????」
等子牽?
子牽的家和我的家相隔一個巴士站,以前我和子牽離開公司後,會乘坐同一架巴士回家,差不多到站時,子牽會目送我下車,我會在車廂外跟他揮手道別,接著他會在下一個站下車。
不過在一年前開始,他和我走得更近了。
*****
一年前,柔柔展開工作假期之旅…有一日…我和子牽拍完拖,他跟平常一樣送我回家。
「銀銀,快d沖個涼之後去訓啦!」子牽放鬆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就好像自己是這間屋的男主人一樣。
「知道!咁子牽你等我一陣丫。」我到睡房拿出更換的衣物,逕自走進浴室。
子牽喜歡靜靜地看著我睡覺,待我睡著了他會替我蓋好被子,看我沒有踢開被子他才會離開。我就像住在阿拉百宮殿的茉莉公主,有他伴在我身旁,我很快就會沈睡過去。
可是那一晚,我想起柔柔離港已經一星期,而依然是音訊全無,實在讓我很擔心。我洗完澡後,回到大廳的沙發上,躺在子牽的大腿上看手機,查看柔柔的facebook有沒有更新。
「都係無update...」我嘆了一口氣。
雖然柔柔並不是一個港女,但通常去到一個新的地方,打一兩次卡並不很過份。可是,柔柔的facebook還是沒有任何新動態,我愈想愈擔心,怕她是不是發生了甚麼意外。
我抬頭看著正在玩手機遊戲的子牽,對他說:「子牽,柔柔仲未打比我……」
子牽把目光轉移到我的眼睛,看見我一副失落的表情,他伸手撫摸我的臉,溫柔的說道:「唔駛擔心,唔會有事既!」
我感受到他手掌的溫暖,好像放鬆了一些,但不知道是不是孖生姊妹專屬的心靈感應,我總覺得有些事正在發生在柔柔身上。子牽可能知道我還未完全放心,他放下手機,說:「得返自己一個o係屋企,會唔會好驚呀?」
我答他:「有dd啦。」
子牽突然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 ,把頭漸漸貼近我,說道:「係咪暗示想哥哥今晚陪你先...我隨時ready架...」
我眼前的他愈挨愈近,我完完全全看見他露出一個:P的表情,而且聽到他說的話,我的臉頰一下子紅了。
「咦~」我推開他,繼續注視電話螢幕。
雖然我推開了子牽,但心中還是很想他留下來陪我。
而子牽好像有魔法,可以看穿我的心。如我所願,自那晚以後,每逢下班子牽都會來我家,他先哄我睡,然後他去洗澡。差不多凌晨二時左右,他會偷偷進入被窩裡擁著我,讓他身體的熱暖包圍著我,趕走我內心的寂寞和擔心。
我對柔柔的念掛和擔憂依然存在,但有子牽陪伴著,好像好過了一些。
我和子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開始了同居的生活。初時我們就好像新婚夫婦一樣,朝夕相對,早上,我會煮早餐給子牽,讓他填飽肚子上班;在夜晚,我會等他回家,我們會擁在一起睡;到週未時間,我們就一起決定當天的節目。每個星期都過得很安定,好幸福。
******
日復一日,時間轉眼來到一年之後的今天。
每晚等候子牽回家,好像已經成為了一個習慣,或者叫做例行公事。
有時不能否認,習慣了安定,卻忘記了初時的激情。
「依?今晚唔等子牽?????」柔柔問。
我望一望手機右上角的時間顯示屏,現在是晚上22:31,嘆出一口氣。他在前一分鐘才下班,量他用最快的速度回來,我還要等大概1.5小時的乘車時間,能見到他恐怕已是另一天。看著手機上的時鐘,慢慢等待每分鐘過去。我真的好累,很想放棄這個等他的習慣。
「等等等……我等到頸都長左幾尺。」我埋怨道。
「哈!哇唔傾啦!遲到啦!goodbye sweetie~下星期再傾~你唔好咁嬲嬲啦(錫錫表情)」
「goodnite ~88(錫錫表情)」
我關閉柔柔的whatsapp 訊息視窗,再看一看時鐘,才剛過了3分鐘。
我真的很想倒頭進睡。可是我又記起有一晚,我真的撐不住睡著了。第二天我在whatsapp 看到子牽給我的訊息,他告訴我他昨夜曾來過,但摸門釘,最後他只好獨個兒回家。
我幻想到他落漠回家的背影,內心泛起一陣孤單的疼痛,那種感覺我很理解,所以我不忍心讓子牽再次承受這種感覺。感情是要付出、要細心經營的。
我掃一掃手機螢幕,在whatsapp的對話視窗尋找著,過了大概二十個人名,我終於找到子牽的名字。
「張子牽!」
以前,我愛一邊等,一邊跟子牽傾電話,聊聊喜歡的話題,例如: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我曾對他說當時我因為他的膚色和名字而取笑他是斷背男,他會反駁事實證明他是喜歡女仔的,我通常會不理會他、繼續取笑他,然後他就會焦急著叫我等他回來,他要做出來向我證明他有多愛我。他又講過他經常在扮演阿拉丁的時候偷望我工作的餐廳,目的是為了看看工作中的我,不過他驚常被身旁的茉莉公主打擾,茉莉公主會摟著他,在他耳邊提點要專注一點。
而此刻,我們一起已經接近700日,假設700天裡面每日聊兩個話題,總共已經聊了1400個話題,我相信再健談的人也再想不到在甚麼又有趣又新鮮的話題,所以現在的我會改為whatsapp 他。
「咩事?岩岩收工」子牽回覆,
「肯返屋企未?」
「準備上車,你想我返我屋企定你屋企?:p」
「你話呢(紅面憤怒樣)」
「而家上車啦」
「快d(紅面憤怒樣)」
「得」
我看見時鐘顯示時間為晚上11:00,我的眼皮重得好像吊著十個啞鈴。「子牽,我寧願我無轉工,咁可以同你一齊搭車番屋企。」
*****
兩年前,我在迪士尼內一間快餐店工作。我在那裡打工的原因初時是因為我需要儲錢,儲蓄的錢用來環遊世界,用來嘗試自由的感覺。後來我認識了子牽,他讓我知道我自己根本不喜愛自由,我只是錯愛著一個愛自由的人—阿衛。而且子牽讓我知道,我要來到這間快餐店工作的真正的原因,並非為了儲錢,而是為著重遇一隻卡通人物—動作奇怪的廚師高飛。
後來我和子牽開始發展,他知道我工作時要一次過拿很多很重的碗碟,又要連續站著幾小時。有一晚,他接我放工的時候,他告訴我每晚看見我這樣辛苦他都很心痛,所以他一手拉著我向我的經理請辭。經理頓時覺得很驚訝,不過他都知道這樣的安排是為我好,所以批准了。一個月之後,我就轉到一間屋企附近的音樂學院做文職工作,而子牽就繼續在迪士尼扮阿拉丁。論年資,其實子牽已經可以升職做行政人員,不用繼續扮卡通人物,但我也不明白,他為甚麼要堅持扮阿拉丁……
*****
「子牽,我寧願我無轉工,咁可以同你一齊搭車番屋企。」
「而家你可以o係屋企一邊休息一邊等我返屋企咪幾好。」
「係咩……」
『讓我繼續等下去 等你等到我心碎 星星今晚伴我醉 就像同情我空虛 』我在心裡哼著張學友《等你等到心碎》這首歌。
子牽好像聽到我哼的歌,他傳來一則訊息。
「如果你眼訓,不如你訓先啦!一係我聽日先黎搵你食早餐啦。」
「唔得,我要等你返黎,我要等你返黎哄我訓架!」
「我怕你等好耐喎」
「我要等,以前都係可以晚晚見,而家都要。唔通你唔想見我咩?」
「唔係呀」
「:(子牽開始嫌棄我啦!」
「都話唔係囉!唔好:(唔好亂諗啦!」
「咁你快d返黎引番我:)啦,如果唔係我以後都:(:(:(:(:(:(:(:(:(」
「知啦!返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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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可以形容為漫長的抗爭,看著眼前的睡床和被鋪不斷向我招手,但我卻要堅定地等。我再次打開whatsapp的對話視窗,搜尋可以和我打發時間的人。
我記起在小學的時候,是因為懶惰,又或者是為了在爸媽面前扮勤力博取他們讚賞,我通常等晚上才開始做功課。我和同學之間有一個約定,就是爭取這大概兩至三個小時放肆一番。
在這段可以自把自為的幾小時,除了可以開電視收看「閃電傳真機」外(你可以當作是「放學ICU」,或現今的國產卡通片),傾電話的風氣也很盛行。那時總覺得在學校聊的時間不夠,所以當時興起回家駁Three Line 、甚至 four line 、five line 的風氣,彷佛家中的電話有駁three line 的功能,你便被重視,可以光榮地加入傾電話團。我記得我試過最熱鬧的一次是駁了8條線。其實電話駁電話的時間已經用了三十分鐘,而且駁線之後電話入面好熱鬧,若不表明身份根本分不清楚誰在講話。我已經記不起當年我們聊過甚麼,反而叫人難忘的是我們一起規劃打電話的先後次序的時間,尤其因為當中有一些同學的電話是沒有駁線功能的,我們必須認真研究以及有策略地分配每一部電話的駁線quota,才能將8位同學帶到同一個空間。成功地接駁8條線,就好像打贏了一場英雄聯盟一樣,接通的一剎那心裡面湧現一句「VICTORY」。
每一個時代,都有它獨特之處。家居電話和曾經很受歡迎的Three Line,都已經成為上一個時代的遺產。
時代轉變,現在每個人都至少有一部手提電話,而且會經常使用Whatsapp 的群組功能來與多人聊天。反而有了這個功能後,我們聚在一起聊天的時間卻短了,而且有人會嫌群組的提示音太煩擾,所以將提示功能調較到靜音,限期直至下年。我發現,以往我可以很容易便約到8個同學一起聊天,而到了26歲,想找一個隨傳隨到的朋友也難。
幸好,在我個朋友名單入面還有兩個永遠ready傾計的人,其中一個人叫——熊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