砵蘭街的薯仔沙律2: 25.
~火輪知道有個沖咖啡很有一手的女孩來快餐店幫手之後,也來試一下夏陽的手勢。
「怎樣?」我望着喝了一口夏陽冲的Latte的火輪問。
「好喝。」火輪本身話就不多,他這句話已經是對夏陽的肯定。
「那,你可以退休囉!她吸引的男顧客還比你的女顧客多。」我對夏陽單了一眼,她不好意思地低頭忙這忙那的。
「我沒所謂的,你只要記得分錢給我就好。」他笑笑,但難掩倦容。
離方婷預產的日期還有一星期,這幾天她的情况算穩定了一點,但火輪還是不肯掉以輕心。
「想好名字了沒有?」我倆坐到門外,我問他。
「有幾個,但還沒拿定主意。」他們已經知道是個女兒。
「叫張曼玉啦!」我笑說。
火輪的電話響起。
「現在嗎?」火輪對着電話認真地說:「妳先打電話叫救護車,我現在回來。」他馬上掛線便說:「方婷要生了!」
那是漫長的九個小時。
我坐在醫院的走廊上,幾乎每隔幾分鐘便望錶一次,方婷被送到醫院之後,因為她的情況特殊,很快就有專門跟進的醫生與護士將她送進產房。但因為嬰兒在肚內的轉向問題,還未到最適合生產的時機,所以我和火輪只好在產房外面等待。
「生仔是這樣的。」我嘗試安慰他:「若楠生阿風時,我也等很久。」
火輪沒出聲。
晚上,若楠也來了醫院。
我對她說了情況,方婷進醫院已經六個小時。
每次當有護士進出產房時,我們三個都神經質地望着她們,每次都希望聽到她們可以說一些甚麼,但同時又害怕她們會說一些甚麼。
「無事的,很多孕婦也要等一日。」若楠也安慰火輪,他仍然沒有出聲。
「師傅,吃點東西吧!」我說:「BB出世後,你還有排忙呢!」
「我去買點吃的。」若楠說罷便去了醫院餐廳。
若楠剛離開,護士推門出來找方婷的丈夫。
我很記得當時的感覺,覺得整個世界都彷如停頓了,時間停頓了,連呼吸都停頓了。
三個月後。
「老婆,妳看這個化妝玩具!」我拿起一個女孩子化妝箱問若楠:「這個好像很好玩呢!」
「BB又怎會懂得玩化妝呢!」她將化妝箱放回架上。「這個才適合嬰兒呢!」她手上已經拿着一個像鋼琴的樂器玩具。
「那有做契爺的,來到契女兒百日宴當日才買禮物!」若楠搖着頭步向收銀處。
「我以為是下星期嘛!」
「是你不上心……呀!」一個小女孩撞上若楠。
「對唔住,姐姐。」女孩對若楠道歉,她眼睛大大圓圓很可愛。
「不緊要……」若楠蹲下來對她說:「不過下次要小心點啦!」
「知道!」女孩聽到母親的叫喚,又轉過頭走了。
「她很可愛,還叫妳姐姐!」我笑說。
「小朋友不會說謊。」她高興的笑笑。
我知道若楠很想替阿風添一個弟弟或妹妹,但現在的居住環境不容許。
我拿着我契女兒的禮物去她的百日宴,無錯,她就是火輪的女兒,她叫張洛林。
那一天,當護士叫火輪進產房的時候,我的心立刻沉了一下,覺得全世界都突然變得沒有聲音。
我不希望方婷或孩子有事,火輪飛奔進去後,我覺得整間醫院都像翻轉了!若楠回來時,她問我怎樣?我把她的手捉得很緊,緊得連自己都失去意識了!若楠事後對我說,她當時就被我嚇怕了!她怕我的病要發作,也怕方婷與孩子出事,如果人生有些時刻是極度害怕的話,那一刻絕對是其中一個難忘回憶。
再見到火輪時,我幾乎不敢聽到他說話,我怕聽到有任何的壞消失從他的口中說出。
直到他對若楠說:「BB出來了,方婷挺過來啦!」
我便立即暈倒在走廊之上。
「那個護士都嚇呆了,還問我究竟他是爸爸還是我是爸爸!」火輪對我母親講起那天的事。
「唉!那有人等別人老婆生仔,等到會暈的!」若楠也不忘損我。
「所以他注定做洛林的契爺囉!」方婷也忍不住笑說:「洛林,妳看妳契爺幾緊張!」她手中的女兒笑得口水也流出來。
『洛林』這名字是方婷選的,這是她喜歡的一位法國畫家的名字。
「我又要抱BB,我要抱BB!」阿風很喜歡這個契妹妹。
「要小心點!」若楠說我緊張,其實她比我更緊張,這三個月幾乎一有時間便會照顧方婷。
火輪一向就不多朋友,他的父母難得從大陸來了香港,而方婷的父親早過身了,母親很多年前改嫁後也沒有聯絡,所以那晚來的主要是快餐店的同事與幾個朋友,當然包括夏陽與暴龍。
還有Linda媽。
那是個很值得懷念的一晚,我和火輪都醉了,但醉得很高興,我跟火輪與暴龍拍了一張很鬼馬的合照,暴龍塞了兩個橙進上衣扮女人,火輪塗了一嘴口紅,我被他們兩個左右錫了臉頰,我笑得幾乎要斷氣了!
現在每次重看這張合照,我都會笑,然後眼淚就會流出來。
暴龍不久後驗出未期肺癌,只短短一個多月便離開了我們,在他最後的那些日子,他只剩下四十多公斤體重,我已經認不出他是當年教我改花名的暴龍,那位曾經控制着社團在旺角全部娛樂場所PR生死的人事部負責人。
因為他,旺角才曾經有過烈風。
而我們也像風,來過了,興起一陣騷動。
離去時,一粒沙塵也帶不走。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