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母女孩: A For Anna
Anna是我的中學同學。
自中一開始就跟同班同班,她的個子很少,畜短髮,戴眼鏡,小家碧玉的模樣。
Anna出生在音樂世家,家中開琴行,爸爸是音樂老師,從小就接受很嚴厲的訓練。
不認識她的人會覺得她很兇,因笑容很少出現在她的臉上。
記得有一天小息,我經過少人行走的後樓梯,看到Anna坐在梯階獨自飲泣。
爸爸跟我說過,女人是水造的,這種生物跟水很有緣,因此受傷時會哭,傷心時會哭,不知所措時也會哭。
也許剛好身上有帶紙巾,我竟然向她走過去。
對她而言我是陌生的,畢竟剛開學不到一星期,大家頂多在班上碰碰面,連點頭之交也算不上。
Anna看到我遞過去的紙巾,抬起頭用一種詫異的目光望著我,像是我做了件很古怪的事似的,但她還是接過我的紙巾。
我鬆了一口氣,如果她不接的話情況會很尷尬吧。
「謝謝。」她說。因為哭了一段時間,她的臉很紅。
「等一下是體育課,要不要我請同學告訴老師你不舒服,不要上呢?」等等,我什麼時候變這麼體貼了?
「不用了。」她頓一頓:「你可以離開了。」
大概她不想在不認識的人面前表現脆弱的一面吧,我聳聳背轉身離去。
那天的體育課我忘了她有沒有上,但是自那天起我們變成了點頭之交。
每個年代都有其流行的通信方式,比如我初中時大家都有ICQ號碼。在開學後的一星期,班長讓我們把電話號碼 / ICQ號碼填在人名表上,給各同學傳閱,方便大家聯絡。
Anna從那個人名表上找到我的ICQ號碼,我們的友誼亦是透過這種方式建立起來。
你也許會這樣想,如果故事發展下去,我跟Anna一定會發展成為情侶吧?當時的我其實有這樣想過,如果我再踏出多一步,加多一點點關懷備至,我們之間是否有那種可能呢?
楊丞琳有首歌叫「匿名的好友」,有一句歌詞是這樣的:也許我們當時年紀真的太小 從那懵懵懂懂走進各自天空。如果我問你中一時你是怎麼過的話,你懂得回答嗎? 那段朦朧的時光,在歲月的洗滌下仍能苟延殘喘在回憶中,其實是一種幸福。
Anna是那種外表很堅強,其實內心很脆弱的女生。她喜歡音樂但是不喜歡在父母的壓力下玩音樂。
「每天放學回家就要練琴,一練就幾小時,彈不好又要捱罵。」Anna說。
只有父親不在的時候才能用電腦,平常除了上學外,就只有練琴,所以下課後她總愛在學校流連,不喜歡回家。
在ICQ的催化下,我跟她漸漸無所不談。
「你的家庭背景如何?」有一天她問我。
我的家庭背景不複雜,我有一個大我五年的姐姐,跟父母住在某居屋苑,父親是公務員,母親是家庭主婦,他們都很和藹可親,在這樣的平凡家庭中長大,也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雨。
中二那年Anna迷上了台劇惡作劇之吻,她告訴我男主角鄭元暢是她的理想對象。
我在ICQ打字道:「少妄想。你知道人家有多高嗎?」
Anna是全班最矮的女生,身高也是她的痛處。發育的早,但是她的身高沒有因此而迅速長高。
「賈亦維,你又有多高呢?」
「比你高就是了,而且我還沒開始發育。」
後來她暗戀了班上的一個男同學,但一直沒有勇氣跟他表白。那男的是我們班中一個高個子,但是已經有女朋友。不知為什麼我得知這個消息,有點失落。本來我以為她至少對我也有一點的幻想跟感覺吧?
隨着ICQ的沒落,XANGA的興起。我跟Anna除了偶然會在手機發一兩個短信外,交談的次數漸少。
即使是同班同學,我們的關係並沒有因為因此而更進一步,我們仍然是點頭之交,無所不談只限於在ICQ。
我考進了學校籃球隊,繁重的練習加上學業的壓力充實了我的時間。
然後有一天我在學校的後樓梯又碰到了Anna,她獨自坐在後樓梯,沒有哭但是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可能她太入神了,以致我走到她面前她也不察覺。
「喂!你好!」我故意大聲叫道。
Anna回過神來:「你好!」
一段時間的疏離不是一句你好就能解的,所以我有點不知所措。
「坐吧。」Anna比比她身旁的位置,我老實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我們好久沒有說話了。」我說。XANGA之後便到了FACEBOOK的出現,同學和身邊的朋友們都樂此不疲的追隨著,把舊的丟在一邊。
「賈亦維,你是否暗戀那個新轉校過來的女班長。」
我大吃一驚:「我舉動有這麼明顯嗎?」
Anna看到我這個樣子,有點得意:「其他人看不出來,但是我知道的。你告訴過我,你的理想班女生要高瘦苗條,長頭髮,笑起來要有酒窩,看起來像林嘉欣的。」
「難得你還記得……」
「表白了嗎?」
記得之前Anna告訴過來暗戀過型中的一位男同學,但礙於當時那位有女朋友,所以她沒有表白。據我所知那男生在這幾年間換了好幾個女朋友了,但是一直沒有跟Anna在一起,我想Anna最終也沒有跟他表白吧。
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你為什麼坐在這裡發呆呢?」
「賈亦維,我要離開香港了。會考完了後我會去德國讀音樂,我捨不得香港的朋友。」Anna說。
她長大了,不再是在樓梯哭哭啼啼的女生。
我拍拍她的肩膀,說:「保重。」
「謝謝。我們還是朋友吧?」她向我伸手。
「當然!」認識五年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跟她握手。
最後我跟她交換了FACEBOOK,說些不着邊際的話,整個過程非常客氣,但我們回不去五年前那段無所不談的時光了。
看着她的離開,想起我們曾經有過一段純真的友誼,不期然的腦海響起了這道歌:
不能握的手 從此匿名的朋友
其實我的執著 依然執著
與你無關淚自行吸收
不能握的手 卻比愛人更長久
但所有如果 都沒有如果
只有失去的擁有 最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