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傳說：神怪之門扉（第303節）　: 第八十四章：夜鷹費倫（上）

 　　“穿上這個。”夜鷹面具人從手鐲中取出一套夜鷹衣褲，將之拋下，再道：“直接套在身上，不用脫衣。”
 
　　艾莉絲道：“為甚麼要聽你的？”
 
　　“因為要，所以要。”面具人笑道：“帝都的軍人反應很快。不換上偽裝的話，你便是我的同謀。”
 
　　話聲未落，艾莉絲聽得身後噗的兩聲，又有兩人倒下。艾莉絲的目光一直看著面具人，那人卻在談笑之間、抵掌之際，不露聲色、不現破綻地料理了兩名軍士，連給二人大叫的機會也沒有。
 
　　艾莉絲別無他選，火速換上夜鷹套裝。無論是否依從，艾莉絲真的做了夜鷹的同黨。
 




　　那人道：“面具。”艾莉絲道：“你沒給我。”那人笑道：“小賊子，別裝了。你不就偷了我家的東西嗎？”
 
　　艾莉絲今非昔比，腦筋清晰。天底下知道她擁有夜鷹面具的人，亦沒有多少。在當今世上，知道她擁有面具的人；且實力強橫；且能夠有法子來到守衛森嚴的帝都；且清楚明白艾莉絲的去向並刻意來到此地此處；且明顯不是敵人，就只有那麼一個他。
 
　　“你是卡洛斯！”
 
　　面具人道：“我是臭名昭著的夜鷹首領費倫，天下第二壞分子。”艾莉絲道：“第二？”費倫笑道：“相比賊王查略特培根，我自愧不如。”
 
　　費倫一邊說著，一邊單手攜起艾莉絲，又以拉羅把地上的人藏到一旁。
 




　　雪落之下，二人升至天際，費倫在前、艾莉絲在後，兩者相連處只有手掌。地下建築全成細點，片片雲霞伴隨左右，既騰雲又駕霧。冷風不斷迎面而來，艾莉絲首次感到飛行是一件不錯的事。
 
　　但艾莉絲心有掛牽，提醒他道：“費倫先生，不好意思，我只有三十八分鐘。”費倫道：“我把你全身提起，使力拋回原處，只需四點三秒。”
 
　　艾莉絲一點都不覺好笑，只覺他是怪人一個，再道：“要早一點，以防萬一。”費倫道：“櫻黛自有分寸。”
 
　　艾莉絲心下疑惑：“工門人才這麼多，卡洛斯憑甚麼相信泰麗莎？”泰麗莎毫不可靠，費倫以此作由，更添不安。
 
　　艾莉絲見他愈飛愈快，眼前景物不斷往後，再道：“怎麼沒有空中巡邏？”
 




　　費倫展示一顆明珠，道：“這是‘深海之珠’。高速移動時，人家不見我、聽不見我；我也不見人家、亦聽不見對方的話。這是光學與空氣學的結合，原則上是折射現象的應用……”
 
　　艾莉絲的實際工門匠師水平只等於五歲小孩，完全不明白費倫的說明，也無認真細聽他的長篇大論。費倫結束演講後，道：“我工門會手下的特等匠師，居然不讚賞會長的演講。說真的，我有點很失望。”
 
　　提及“深海之珠”，艾莉絲的焦點全聚一事，便道：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你在說甚麼。但──”
 
　　艾莉絲忽然提起：“請問先生，有沒有聽過‘淨水彗星’？可以吸收光芒，消滅拉羅反應的寶物。”如果連卡洛斯都認不得此寶物，天下再無旁人可知。得知此物，等於清楚花頴的來歷。對艾莉絲來說，這是在花氏姐妹面前反客為主的機會。
 
　　費倫道：“聽過。”
 
　　艾莉絲顯然不需要簡簡單單的兩字答案，續問：“那裡來的？”
 
　　這次費倫只答三個字：“不知道。”
 
　　艾莉絲有點氣悶，這人聲稱聽過淨水彗星，卻說不出來歷。二加三等於五，費倫合共回應了五個大字，不知是否敷衍著艾莉絲。




 
　　費倫察她神色，已知大慨，笑道：“‘深海之珠’和‘淨水彗星’一樣，不是妖精、不是我們、亦非羅德隆的傑作。”
 
　　與三大開發團無關，艾莉絲只得道：“那你的‘深海之珠’由何而來？”費倫依樣葫蘆，反問：“你的‘淨水彗星‘又從何得到？”
 
　　艾莉絲實無必要把一切告知陌生人。把費倫和花頴二人放在面前，艾莉絲寧可選擇花頴一方，也不會投往泰麗莎的會長去，於是道：“我不能說出來。”
 
　　費倫笑道：“小朋友，交易在乎坦誠。你不肯透露資料，我唯有跟你說謊。商場上無人做賠本生意，明白了沒？”
 
　　艾莉絲卻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今天你不投資在有價值的人身上，改天必定後悔。”費倫道：“喔？這見解倒是新鮮。你無財無勢無人脈，憑甚麼要我為你押注？ ”
 
　　艾莉絲不直接回應，問道：“我和泰麗莎，你會選那一位。”費倫道：“那還用問？當然是櫻黛那丫頭。”艾莉絲道：“錯了！論實力和個人質素，她都不如我。”
 
　　費倫哈哈大笑，道：“有實力的人總被尸位素餐的人埋沒，這是現實。人家有錢，不需費神，便能辦事。天天玩樂，想要甚麼，伸手便有。放一個屁，也有人為她拍掌。你呢？連潛入皇城也要依賴旁人。”
 




　　艾莉絲不屑地道：“我沒有邀請你助我。”費倫道：但你為我打通了入城的路。我是商人，不會欠下你的人情。”艾莉絲道：“你能助我救人？”
 
　　費倫道：“救人？丫頭只說，你要把技術合約交給奧斯汀簽署罷了。”艾莉絲道：“這是騙她的。”費倫道：“無論如何，我會讓你知道奧斯汀的去向。至於救人這種高難度、高危險的暖身運動，恕難奉陪。”
 
　　艾莉絲想：“我好像沒有求你，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張。等等……”
 
　　艾莉絲感到極為不妥。費倫不會進行賠本生意，這是鐵一般的大前提。由此推算，“把技術合約交給奧斯汀簽署”一定是廢話。
 
　　試想想，若費倫與艾莉絲真的排除萬難，嘻嘻哈哈地找到奧老人，那會發生甚麼事？也許奧老人會問候數句、也許奧老人會與星嵐重聚、也許眾人寒暄一番。然後呢？然後奧老人會在合約上畫龜。再然後？大家開心愉快地散夥，拍拍屁股回家燒烤－－完美結局，故事已完。
 
　　連艾莉絲也不相信自己“簽署”的話能騙人，費倫這類老江湖居然信了？只怕是別有圖謀。
 
　　艾莉絲又想起撒斯：“如果是他，一定不會當場拆穿真相。這個時候，應該……互相利用。沒錯，撒斯對待暗獸訓練時，也採取見步行步，‘往後事、日後算’的態度。”
 
　　二人降到內城一處大宅旁。大宅四面圍有高牆，二人所到之處是牆內的花園。




 
　　到達地面，速度不再，費倫和艾莉絲立時被牆內的人發現。艾莉絲還未反應，兩名士兵已靜靜地倒下。沒血沒汗沒傷痕，又是費倫作怪。艾莉絲雖不太喜歡費倫，但他的而且確貨真假實地強。更可怕的是，費倫沒有驚天地泣鬼神的超級板斧，就這麼平平靜靜地站著，就能擊人於無形、倒敵之無聲。如果世上真的有鬼，費倫便是類似的存在。
 
　　“這是甚麼地方？”
 
　　“格曼帝國某集團軍已故元帥某人的龜屋。”
 
　　艾莉絲後悔自己諸多疑問，惹來垃圾一樣的答案。
 
　　“我跟你做一個交易。只要答應的話，每次你參賽時，我都能當你的跑腿。”費倫眼神一森，充滿未知，續道：“條件是，與我行動時務必隱藏自己的身份，稱呼自己為夜鷹成員。當然，這個所謂的成員，既是臨時，又是虛假。代號是……我最怕改名，你來選擇。”
 
　　天下間怎會有如此便宜的事？艾莉絲能戴上面具、換上衣裝，自然就有了隱藏身份的準備。費倫的要求，與“母親是女人”、 “山是石頭海是水”的道理一樣，說完等於沒說。　　
 
　　艾莉絲思索時，又有四人倒下。幸好此處被高牆圍起，不然牆外的士兵必能看見一個個躺下的身體。
 




　　不到數秒，艾莉絲即道：“我答應。”
 
　　費倫對艾莉絲的果斷有點愕然，他還以為艾莉絲會諸多刁難、討價還價。豈知不過數秒，定案已成。費倫想：“後生可畏？還是魯莽？”
 
　　艾莉絲心如明鏡，很清楚現況。沒有優勢下，要跟一個工門大商家、夜鷹老江湖談生意，簡直不自量力。相比與羅德隆二當家史麗德的合約談判，艾莉絲根本沒有籌碼；或，她根本不知道籌碼放在那裡。
 
　　最重要左右決定的原因，百分之九十九來自藍美。有了費倫，艾莉絲便不需利用藍美的能力；有了費倫，藍美鐵定不會參與此事。
 
　　再者，艾莉絲僅餘三十三分鐘。
 
　　“潛入屋內時，你要完全聽我命令。”費倫道：“你要的人不在這裡，但知道奧斯汀去向的人，可能只有宅內的傢伙。”
 
　　“為甚麼你能知道‘他們知道奧老師的去向’？或者……你怎樣得悉他們會知道奧老師的事？。”　　
 
　　“聰明，果然比櫻黛那死丫頭更有腦筋。”
 
　　艾莉絲想：“他與泰麗莎似乎不太融洽。”
 
　　費倫又道：“數天以來，我查得一事。其實也不用調查，只要隨便找一位平民詢問，那人一定會知道內城發生的事。那就是……鬧鬼。”
 
　　一如以往，費倫說話之時，數人再次“被倒下”。費倫微引拉羅，把地上的人藏在一起。艾莉絲道：“我們光明正大地說話，你不怕嗎？”費倫道：“身為夜鷹的人，做壞事倒要光明磊落。”
 
　　艾莉絲暗想：“你明裡是聞名天下的卡洛斯，暗裡卻是惡名落播的費倫。你自稱光明磊落，卻仍使用拉羅氣膜，迷惑屋內的人，簡直是偽君子。”
　　
　　費倫又道：“櫻黛有告訴你死靈門的故事吧。”艾莉絲再想：“難怪在進城時，她莫名其妙說這麼多廢話。”
 
　　費倫道：“就在最近一個月內，一些士兵的屍體突然出現在死靈門前，這就是所謂的鬧鬼事件。為了驅邪，帝國還聘用祭宗的大祭司。當然，我不是祭宗的‘呆笨愚、蠢弱廢’，絕不相信神怪的事。”
 
　　“轉念再想，恐怕有人打著潛入皇城的意圖，以鬧鬼之事作掩飾，好一道詭計。即使殺了人，也能推在靈體身上。這幫人辦事非常謹慎，要不是有了深海之星，我也不能查到這裡來。”
 
　　“就在數十分鐘前，我躲在天上徘徊，感到一股極微小、接近是零的拉羅反應，來到眼前的大宅內。”費倫指著前方大宅，再道：“只有實力極強的人，才能在不依賴任何工具下隱藏自己的氣息。”
 
　　艾莉絲看著費倫，心想：“恐怕只有實力極高的人，才能察覺強者彼此的反應。”
 
　　這時候，費倫再次單手提起艾莉絲，飛到大宅二樓露台，又取出不知名的工具，無聲無息下窗戶中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洞子，剛好讓二人穿進屋內一處空房間。
 
　　進入室內後，費倫火速關上房間大門。
 
　　其後，艾莉絲見他拿出一種工具，卻是那一款艾莉絲不記得名字的“甚麼甚麼耳”。
 
　　這時，費倫取出一瓶墨水，把指頭探入墨內，染成黑色，並在地上寫道：“六人在地板之下進行會議，三女二男一小孩。女士一號17萬戰、二號3萬、三號1萬；男士一號15萬戰，二號10萬，還有一名……可能只有500戰的小男孩。”
 
　　艾莉絲想：“口說人家謹慎，他自己才是最謹慎的人。這種原始的交流方式，別說高手不能發現，連破敗敵人也不能察知。”
 
　　於是艾莉絲了無擔憂，依樣模仿，把小指染成黑色，在地上寫道：“先生果然非常光明磊落──你要怎麼辦？”
 
　　費倫不以為然，寫道：“見笑。”其後又寫：“先聽人家說甚麼。如果所說內容無關痛痒，我便下去一招一個收拾他們，強迫眾人透露情報。”
 
　　艾莉絲頓感驚訝，人家最強三人共有40萬以上戰力。當今世上，能過10萬戰的人只有區區數百位。身在一樓的其中兩位是15萬以上的強中強，也就是名列當今七十榜內的高手。費倫居然說得輕描淡寫，自稱能“一招一個收拾他們”？艾莉絲見識過撒斯的氣勢，卻始終不能在費倫身上找到撒斯半分影子。
 
　　就算費倫真的強大，艾莉絲不是他，也無法在高手叢中自保，於是寫道：“如果他們另有目的，不知道我們想知道的情報，那怎麼辦？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才好。”
 
　　費倫寫道：“如果逼供無果，只得把他們殺了，再偷偷把屍體掛在死靈門上。”
 
　　艾莉絲看著地上平平無奇的大字。由頭至尾、由尾至頭，只二十五字。凝看二十五字三遍，忽然一惻一悸，腦海剎那停頓，心中大喊：“他說甚麼？他到底說了甚麼？”
 
　　艾莉絲瞬間感到內心空洞流逝的悲慟，快樂一點一滴流乾，耳根不住冒汗，精神與肉體分離，全身不停微微抖動……
 
　　艾莉絲顧不得欣賞地上即現即消的神奇墨水，急急提起震盪不已的手，寫道：“剛才至今倒下的人……？”由於寫得太快太趕，向來秀美的字跡竟出現了草字之風。
 
　　費倫寫道：“明天今時，他們會在死靈門前被發現。傷痕沒有、病癥沒有、血跡也沒有，完全是惡鬼所為。”
 
　　平平無奇的字，就是數十條人命的答案。
 
　　艾莉絲瞬間回魂，狠狠地寫了“殺人兇手”四個極大的字。一次不夠，再寫一次。眼眶泛著熱淚，內心正在淌血。與撒斯相處時，撒斯亦不會殺人。費倫卻無聲無息地做了最可惡的事。
 
　　費倫伸出一指，飛快地一潑。這麼一潑，艾莉絲眼線上下淚液全皆撇去。地上又顯示一行行深色大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與櫻黛相比，你就是欠了‘手段’。”
 
　　艾莉絲內心漆黑一遍。對答無用，人已死了。如果艾莉絲不肯跟來，也許一切會推倒重來……如果有這個“如果”……
 
　　一遍靜默。
 
　　地板之上無人說話，地板之下亦出奇地沒有任何聲響。
 
　　待了一會，費倫寫道：“奇怪，下層一點聲音也沒有。就算以拉羅寫字，亦應有空氣撥動的聲音。”
 
　　艾莉絲不想回應這兇手的一言一語，視線只有自己的秒錶。二十八分鐘，只需給一點耐性，以後便和這人毫無瓜葛、形同陌路、相見不相識。
 
　　但艾莉絲的一絲理性告訴她：若不利用這可惡的人，便要依靠藍美有限的靈力。該怎麼辦？撒斯，我到底該怎麼辦？
 
　　突然間，艾莉絲的手腕被牢牢抓住。驀然回首，卻是一臉慌張的費倫。這番費倫不寫大字，直接以口形告訴艾莉絲：走！
 
　　“上層的小人聽著。以拉羅寫字，應有空氣撥動的聲音，這話沒錯。不過，要是以手指於地板寫字，難道沒有半點端倪？”說話不出猶可，此話一出，艾莉絲立時認得話者何人。
 
　　秋陽！
 
　　費倫心叫糟糕：“三女二男一孩，錯！大錯特錯！會議之中，怎會有小孩？這番居然栽在秋陽這廝手上，櫻黛可沒有向我提起。”艾莉絲亦想：“不能讓秋陽老師知道我偽冒名德，領著眾人在掏亂生事。想辦法，要想辦法！”
 
　　秋陽往天一指，一聲轟響。費倫不反抗、不逃跑，領著艾莉絲從大洞中來到下層諾大的房間。
 
　　艾莉絲往左右橫視。秋陽居中而坐，其左方是三名女子，一少二嫩。艾莉絲與其中一人有數面之緣，記得此人外號“瑰龍聖女”，是光復騎士團的薔薇。其餘二女皆不識。
 
　　秋陽右方卻是一名不知姓名的壯男。此外，費倫和艾莉絲身後一男，竟然是曾經保護艾莉絲的洛頓大祭師！
 
　　薔薇、洛頓和那名未知壯男，合共已超越四十萬戰力，還未計算秋陽。
 
　　秋陽冷冷地道：“不知甚麼風吹來了兩名夜鷹的客人。說實話，若非貴客──的手下剛才寫字，我必被你蒙在鼓裡。能有這樣的能耐、實力與無知，恐怕只有夜鷹的費倫先生才能辦到。”
 
　　費倫鎮定自己，道：“我還有點自信，自問沒有破綻。我的手下初出茅廬，才會露出馬腳。”
 
　　秋陽哈哈大笑，道：“你的廢物手下露出馬腳，實是可以原諒。不過，如果帝國最強武士亦犯出幼稚的錯誤，我倒想聽聽他的真知卓見、非凡見識。”
 
　　艾莉絲心中冒起一個名字：“帝國最強武士？格曼欣的師父？勒爾克斯？”
 
　　“秋陽小子，原來你未死，好！”大門開啟，一人單槍匹馬、赤手空拳進入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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