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傳說：神怪之門扉（第303節）　: 第六十一章：永年山脈（下）

 　撒斯把藍美拉到一邊，俯視他的極為矮小身軀、嘟起的小臉頰、還有一把與性別不符的長髮。

　　藍美真不愧為長不大的孩子。算算年歲，他至少達到十二之齡，但看上去還是六七歲的樣子。身體不能長大也罷，心智似乎不能成熟過來。

　　有的時候，撒斯微感後悔，為何自己要當這仙族屁孩的師父？不過在眾人之中，最有資格教授靈力使用者的人，捨卻撒斯後，再無別個。

　　“一天有多少小時？”撒斯忽然考核藍美的算術。

　　突如其來的一問，藍美頓感慌張，雙手伸出小指屈來數去。“一、二、三、四、五……這個……”撒斯冷冷地道：“會還是不會？知道還是不知道？”





　　“二十……二十六！”

　　“兩天呢？”

　　“兩兩兩……這個……”藍美躬身低頭，伸指在地上劃來劃去，寫上算式。撒斯在心中默念五秒，五秒已經是他容忍的極限。時間緊促，危機四伏，他可真不想滔滔不絕廢話下去。

　　藍美的天賦盡在戰鬥，腦子容不下其他的知識，似乎患上閱讀和計算障礙。即使曉娜和凌軒花了足足兩年時間教導，藍美所認識的字還不足百個，更無法掌握簡單的加法運算。

　　五秒一到，撒斯便直截了當地道：“答案是五十二。你替秋陽守著後方，捱上五十二小時，有沒有問題？”





　　“我我……很累。”最後兩字聲出如蚊。

　　“少裝了，你三天一睡，不飲不渴，怎會覺得疲累？”撒斯一手提起藍美，藍美亂舞雙手、急急閉眼道：“別打臉、別打屁股……”怎料撒斯只把他抱至與自己視線水平等同的地方，雙眼直視著他，道：“認真點，好不好？”

　　藍美緩緩睜大雙眼，見得神色嚴峻的撒斯，又慌忙閉上眼來。聽得無言無語，藍美又重新張眼。

　　孩子當真是孩子，罵的不行便要哄。可是撒斯不想哄、也不會哄，充其量擴大容忍的限量，去配合眼前這位小娃娃。

　　藍美心下奇怪，為何師父不打自己屁屁？沒記錯的話，這番是師父首次抱起自己，卻沒有任何教訓的意圖。





　　撒斯望著藍美，藍美亦與撒斯對望。藍美把指頭伸入細嘴，口齒不清的道：“我要怎麼辦？”

　　看著藍美一臉仍未戒奶的樣子，撒斯真想送他一拳，大吼道：“你多大了？還在吃手指？”曉娜這位所謂的母親，比藍美大上兩年罷了。
　　忍，我忍。撒斯發揮演技，沒有罵出口來，道：“你看過秋陽的身手吧……”藍美舉起滿是唾液的大姆指，笑道：“我知道了，要像他那樣站著身子打怪獸，可是我沒有大刀啊！”

　　“不可一世的秋陽何時用過刀來？”撒斯腦海冒出疑問，剎那似乎想通甚麼，道：“等等，秋陽剛才曾經用刀？你沒有看錯？”

　　“沒有。”

　　撒斯一時張口結舌。剛才虎躍大坑，忙亂之際，藍美明明眼看前方，不知怎的，竟可得知後頭發生的事來，撒斯卻是一無所知。

　　撒斯忙問：“你這小不點，不會是後腦生眼的異類吧？不對，難道你懂得看別人的回憶？”但左看右看，藍美只有一雙眼睛。

　　“猜的。”藍美道。





　　撒斯當然不信，問道：“秋陽的那柄刀是甚麼顏色？”

　　“金色……刀不是他的，他手按格曼大姐的手環，刀便出來了。”

　　這細節是對的。撒斯雖沒親眼所見，但從生命之鐲取物、加上放遂花連呈現金刀，藍美總不能憑空杜撰出來。

　　“格曼欣與你媽媽練習時，你看過那柄刀吧。”撒斯有點懷疑。

　　“沒有啊，剛才第一次看到。”

　　“你剛才有否回頭看後方？”撒斯再次想出一個可能。

　　“沒有。”

　　“那你怎樣知道刀是金色的？”





　　“都說了，是猜的。我想看看，於是看到了。”

　　“……”撒斯細觀藍美，這徒弟跟曉娜一樣，最是不會說謊。正因為藍美騙不了人，才弄得撒斯一頭霧水。

　　撒斯續道：“我不明白。猜是指甚麼？看是指甚麼？”

　　“這個……很難解釋……當時想看看後方，於是腦子裡閃出一堆畫面……”

　　撒斯更為疑惑，寧可藍美說自己的後腦長出第三隻眼，撒斯亦不希望得到一個說完等於沒說的答案。

　　撒斯靈機一動，道：“很好，你告訴我，現在你的母親在幹甚麼？”

　　其時撒斯抱起藍美，二人互相對望。藍美背後遠處，就是曉娜等人休息的地帶。曉娜現正臥地養神，理論上來說，藍美不難“猜”出曉娜所為。





　　問話不行，唯有實驗。可是藍美摸摸頭蓋，又弄出一個擠奶的樣子後，忽然雙手高舉，狀如投降，兼道：“不好，我看不到了，為甚麼呢？”

　　“這個問題應該由我問你。”撒斯最終也沒有把話罵出。身為夜族帝主，撒斯曾經領導的甲士何止千萬，平生最討厭浪費時間說白話。在戰鬥時刻談話是首要大忌，在平日的對話繞東指西，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還以為藍美有著撒斯不知道的特異功能，豈知話到最後，回到始初。一個連自己都不會控制的能力，其有若無，名存實亡，不可依賴。

　　撒斯後悔花了數分鐘寶貴的時間，浪費了這麼多口水。如能返回名德，再對藍美作詳細研究。

　　撒斯當下改換話題，先說一些必然有用的事：“如果有一隻怪物從後而來，不論那怪物是大屬小，你會怎樣辦？”

　　“打跑他。”

　　“兩隻呢？”

　　“打跑他……們。”





　　撒斯微有不滿，再問：“十隻呢？”

　　“打……這個……格曼大姐會幫我吧，對不？”

　　“百隻呢？千隻呢？萬隻呢？”撒斯強行壓下怒氣，雙手緊抱藍美，道：“你真的只會一個打字？別說千隻萬隻，如果遇上一名明知比自己更強大的敵人，你答我，會不會跟他拼命？”

　　“這……也許會吧。”

　　“荒謬！”撒斯已盡力壓下語氣，臉色盡量不顯嚴厲：“就算給你幹掉了一個，怪物還有成千上萬。你不是鐵人，現在不是遊戲，就算佔盡優勢，也要萬分謹慎，記著──”

　　藍美略有懼意，撒斯雙手放下藍美，語重深長地道：“容易被看破的人就不算敵人。所謂強者，卻被輕鬆打倒，一定不強。”

　　撒斯指著遠方的眾人，再道：“格曼欣和你母親的最初兩戰，雙方絞盡腦汁，互相計算。心生一策，以為必行，誰知人家當機立斷，因時而變，致使變數叢生。這才算是戰鬥、這才算是高手，明白了沒？能夠被委以重任，獨當一面的人，沒有一個不用腦袋，一奸還有一奸高，千算後有萬重算。”

　　藍美似懂非懂，一味機械式地點頭。

　　“當然，我們的對手是怪物，與真人不同。然而，他們當真不會思考？誰說的？要是前人經驗是錯的，那怎麼辦？要是怪物們懂得空城計、通曉以假亂真，那怎麼算？敵人懂得詭計，難道我們坐而不理，任他破陣？

　　如果你小看任何對手，終有一天會把自己送上西天。無時無刻嚴陣以待，計劃周詳，也是成為高手的重要條件。話說回來，如果對付敵人，只有打和殺的方式，那便大錯特錯。”

　　撒斯認真地道：“時間不多，不容許你學習新的東西。我只教你一法子，不需練習、不必示範、只需用用你的腦袋，牢記我的一字一句。若無意外，你、藍美、我的徒弟、曉娜的兒子、仙族的餘孽，應該能挺著大後方──超過五十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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