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與樂)再不相愛就斷了: (第十六章) 最後晚餐
(第十六章) 最後晚餐
「ba ba…啦啦…si 啦。」
「喂,咩歌黎㗎呢首。」等待着鼓房的中年客人陳生道。
「無呀,隨便哼下之嘛。」
「呀,又幾好聽喎,整多兩句黎聽下。」
「哦…」
我一面在柜台內哼着,一面拿着結他胡亂勾出和弘。
陳生即興地拿出鼓棍敲打桌面,椅子,結他盒…
發燒過後的這幾天,胸口附近總是存在一陣悶痛。
就連抱着結他輕輕踫上一下,已教我疼痛難當。
但腦海中卻源源不絕的浮現起連串斷續的,不連貫的音符,在耳際盤旋拮据。
把它從口中吐出來後,瞬間便化作輕煙,消失於天花中。
在未被蒸發前,我得盡力把它們全數抄進五線譜內。
「叮叮…」來電短訊敲起門來。
「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妳大駕光臨的日子。」
「and?」
「出糧?」
「唔係呀,我最後一堂喇。Last Day。」
我馬上翻開日曆,不經不覺間已經跑到九月了。
九月中,她便要回到澳洲繼續她的生活。
暑假,快要結束了…
「今晚一齊食飯好嗎?」
「ok,最尾個客夾到九點。」
「ok」
轉眼間,原來已經一個月,一切也會成為過去,
點滴回憶,也會如清晨的露珠般完全蒸發。
女神回到天國,記憶埋在瓦礫下。
而我,仍然站立在原地,在圓圈內追逐着自己的背影,一個女子的背影。
還有半小時,Kat的第十堂課就要大功告成。
我依舊拿着掃把在門外打掃,竊聽她美好的琴音。
時間,原來真的這麼無情,它溜失得很快,而且從沒有通告。
沒有任何單位能夠確切計算「時間」,唯有事件。
十堂前,課室中的九歲小妹妹還搞不懂 Do Re Mi,
今天,我在門外已經聽得她在彈奏「藍色多惱河」了。
這房間不會再傳出女神的琴音。
「喂…森。」
「喂,落堂喇?等多我一陣好無,我放九點,一係妳去行下街先?」
「唔喇,我响到等就得。」
「唔…」
「妳點呀?好番d咪呀?」
「好…好番好多喇。」
長長的沉默,我們中間彷彿塞滿着隔音綿一樣。
我明白與她獨處的機會已不多,甚至可能是最後一次。
我竭力想去珍惜這段時間,一心想着要說點什麼,卻什麼也說不上來。
愈刻意的去做,反而什麼也做不了。
隔着櫃台的Kat心情也是一樣,在這難熬的沉默,選擇了不造作的安靜。
不知是否被我們的氣氛渲染,
房間中的Heavy Metal 樂隊本來聲嘶力竭地叫喊也頓然放慢了節拍下來,
電結他的狂飚也換成了綠蔭裡的民謠結他。
Kat 望着大廳中的電視螢光幕。
我低頭看着桌上的樂團練習時間表。
Kat 望了我一眼。
我望向電視螢光幕。
「願某天分享這憶記
在遠處共妳再希冀
道別重聚也有日期
妳已為我寫上傳奇
願妳沒有牽掛遠飛
在地平線上也有我為妳打氣
去吧 我會永遠珍惜妳
直到下世紀…」
房內傳來樂隊排練的聲音…
很動聽的旋律,心中酸溜之感微微泛出,令人為之發麻。
無意間察覺到Kat正用手輕擦着眼眶,續道:
「香港真係好多好音樂。」
「係…㗎…」
「我…好唔捨得呀…」
「妳…妳會番黎㗎嘛…」
「我好唔捨得呢度呀…」
她開始按捺不了情緒,壓抑不住快要掉在地上的淚水。
我連忙把紙巾遞上。
「我好…唔捨得…你呀…」她說來激動。
「我…我…都係…」我輕聲的說了一句。
那聲量可能根本不足以傳進她耳中。
這是我首次見到女神的落淚。
除了拍着她的肩膊,把紙巾一張接一張的遞上,我真不知道還可怎樣安慰她。
看着她的淚水滑落,我心痛如絞,我,可以怎樣?有誰可以前來教教我?
說個笑話逗她?唱首浪漫情歌?和她一起哭?緊緊的摟着她?
偏偏,懦弱的我卻什麼也沒有做。
只是傻傻地,呆呆地,站在她身旁。
直到樂隊們排練完畢,走到大廳:
「幾錢呀?」
「兩個鐘,二百八十。」我走回柜台裡接道:
「喂,頭先果首…係你地自己歌黎㗎?」
「係呀。」小伙子答道。
「講堅,幾正呀!」
「啊…多謝曬…咁…有無折㗎?」小伙子打趣道。
「我想唔收你錢tim。我打工咋…」
「嘻嘻…」
我們相互而笑,大抵是因為彼此都太清楚「band仔」的光景吧。
「首歌有名未呀?」我數着錢箱零錢時問道。
「有喇,頭先岩岩諗到。」
「叫咩呀?」
「最後晚餐…」
「唔…」我征了一征。
「個名…好yup呀?」
小伙子們再度提醒着我:
「時間…不留人」
音樂導賞: http://www.youtube.com/watch?v=euDra_uZzY8&list=TLojb1pyMow7U
中環塔倫天奴:http://www.facebook.com/liveincentr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