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松阪真一
魚船直向東航行,因為沒有帶備航海圖,計劃不了目的地。鍾偉平對事情有些擔憂,而亞倫很樂觀,認為地球是圓只要一直往前,總會找到陸地。
兩人運氣亦不錯,沒有遇上濃霧,沒有波濤洶湧。
晚上,剛好那幾天是滿月的日子柔柔銀光灑下海上,幫助他們航行。
一天在黃昏時分,鍾偉平正在駕駛室掌舵,聽到窗外傳來雀鳥叫聲,立即將魚船停下,走出駕駛室向天空四望,看見兩隻海鳥飛越長空。
亞倫在船倉準備晚餐,感到船停下,走出船艙查看,看見鍾偉平站在駕駛室頂手持望遠鏡觀察遠方。
他走近駕駛室抬頭問:「有甚麼發現?」
鍾偉平沒有放下望遠鐘繼續觀察:「發現海鳥!」
亞倫笑道:「停下船來觀鳥。」
鍾偉平放下望遠鏡面向亞倫道:「海鳥捕食海魚,也要返回岸上棲息,即是乎近有陸地。」
亞倫問:「見到陸地嗎?」




鍾偉平繼續用望遠鏡觀望四周,指向一個方向道:「就是這個方向。」
亞倫走進駕駛室,再次開動魚船,鍾偉平返回駕駛室。魚船向所指的方向進發,不久之後,天與海之間出一條黑線,逐漸出現眼前是,高山、林木、岸邊的岩石。
「好了!」鍾偉平道:「快將天黑,船就停在此休息,明天繼續。」
亞倫道:「駛近一點看看。」
鍾偉平再次催促:「快點停船!」
亞倫將船停下,一臉不愉,搖頭嘆息,離開駕駛室走向船頭,抛下船錨。鍾偉平明白對方意思,是認為他膽小無用,又是一堆道理,因此再說甚麼亦聽不進耳。其實他所擔憂是船在黑夜之中靠近岸邊行駛,用易觸礁。
早上,魚船沿海岸線行駛,與岸邊保持一定距離。
亞倫提議:「不如放下小艇,上岸查探,那裡是甚麼地方。」
駕着船的鍾偉平道:「那裡是甚麼地方並不重要,最重要是有沒有城鎮供補給,沒有交通工具不能走更遠的路。現在船上物資及燃料充足,還能沿岸邊探索,上岸徒步探索走不多遠。」
亞倫拾起望遠鏡觀察海岸,過了一段時間之後。




「有發現!」亞倫道:「看見一道公路,路牌上是中文字,我看不懂。」
鍾偉平將船停下,走近亞倫。亞倫將望遠鏡遞給他。
「那是日文,我們到了日本。」
魚船繼續沿岸行駛,進入了一個像避風塘的港灣,港灣之內停泊了魚船及遊艇,岸上的建築多數是兩三層高的平房。
兩人踏上一度用木板建造的碼頭,背上自動步槍,沿岸邊馬路前行,再轉進平房之間的街道,初時兩人對一切提高警覺,但是逐漸感到又是荒廢的小鎮。
街道旁的小鎮地圖牌上標示了這裡的名字「野間池」,這裡三面環山,一個向海的出口,像是郊野之間的水池。
兩人返回沿岸的大路,繼續前行,到達海灣中部。
忽然吹來一陣冷風,天色轉灰,烏雲密佈,將要下兩。避進一間貨倉,貨倉大門面向海灣出口。兩人看見雨水由天與海之間像半透明的白幕飄來,將四周包圍覆蓋。
鍾偉平道:「風雨來得突然,幸好不是在海上。」
亞倫道:「是神眷顧我們。」




「你又搬神出來說。」鍾偉平道:「太陽曬、天下雨,是自然規律,世間宇宙那麼大,每件事情神都去理會。」
亞倫微笑道:「神是無所不在。」
「即是祂無時無刻都監看一切。包括你與我?」
亞倫沒有回答,雨人靜了下來。
鍾偉平不知自己是否說錯話,想打破靜默:「你下次禱告,為我向祂道謝。」
亞倫面色變了恨恨道:「我上次在核電廠說過,我已很久沒有禱告。」
鍾偉平見他的反應變化,不敢再說話,心中不解,為何突然間變了臉。
貨倉之外大雨滂沱,過了不知多久,亞倫打破沉默。
亞倫微笑道:「你返回上海陪伴麗莎,而我繼續尋找別人。」
「野間池,這裡環境不錯,想留下來生活。」
亞倫笑問:「之前,你還很熱衷遠行,尋找別人?我一早就看穿你是避開麗莎。寬容一點,麗莎不是壞人,只是有點討厭。」
「你可曾記起初次遇上她,在商業大廈內,對坐而談。那時她身穿皮草大褸,經常將手放進衣袋。其實衣袋之中有一把銀色左輪手槍,她暗地用槍指向我們。」
亞倫輕輕一笑:「自保行為是很正常,何況事情已過去。」
鍾偉平氣憤道:「當時她說沒有槍,口中說沒有槍,而手中卻拿着槍。滿口大話!」
「不要動氣,有那個人沒有說謊,有時對自己說了謊也不自覺。」




雨停了。
亞倫問:「下一步怎樣?」
「為魚船補給,今晚就在這裡渡過,明天起航繼續沿海岸探索。」
魚船離開野間池,繼續沿海前行。青綠山坡之下是黑色的岩石,藍色的海水衝向岩石激起白色的浪花。
海風帶來海洋的氣味。
鍾偉平站在船邊欣賞影色,深深呼吸使人舒暢的清新空氣,忘了觀察的任務。
亞倫在駕駛室回望甲板,看見鍾偉平沒有手持望遠鏡,不似在觀察。
「偉平!」亞倫問:「我們轉換位置由你來駕駛船隻好嗎?」
鍾偉平正在神往那山海景色,被那一叫還未回過神來。
「甚麼?」
「你來駕船好嗎?」
「好。」
航行了一整天,只見山、海、飛鳥,時近黃昏。
鍾偉平將船停下。
鍾偉平道:「將快黃昏,今日探索行動到此為止。」




亞倫道:「兩日前,一到黃昏停船。現在未到黃昏就停船。」
鍾偉平道:「你的性格總是急進,找尋了一整天,早一些停下來休息或做其他事。」
亞倫心裡不服氣,但又不想爭拗,提早去準備晚餐。
太陽降下水平線後,天色從深藍轉黑期間,魚船亮了燈,兩人正在吃晚餐。亞倫望向岸上的山坡,山頂之上,林木之間,出現一點光。
亞倫表情驚訝指向光點,鍾偉平循所指方向看,看到光點,掉下晚餐,拾起望遠鏡。
鍾偉平道:「不是燈塔,也不是給飛機導航的指示燈,像是從建築物發出來的燈光,距離實在太遠又被林木遮蔽,看不到是甚麼建築物。」
亞倫道:「不用理會是甚麼建築物,有燈光即是有人!只是一個小山丘,兩小時之內能上到山頂,我們即刻上去查看。」
鍾偉平皺眉道:「黑夜尋路上山會有危險,等明早上山。」
亞倫大聲質問:「一拖再拖,還要等到明早?」
鍾偉平不滿對方說話態度,不回應。亞倫獨自到船倉取動步槍及裝備,再到船頭準備起錨。
鍾偉平道:「不要將魚船直接駛近岸邊會撞上礁石,我們用小艇登岸。」
兩人用平底小艇登上石灘,電筒四處照射尋找上山的道路。
未能尋獲上山的路,亞倫堅持要上山。山勢並不陡斜,行了一小時已走了大半路,接近山頂。
鍾偉平上山路上,心中想到一事感到不妥,拉亞倫到一塊大石後。
鍾偉平道:「每個人都有一種劃地自保的心態,對方很可能感到受威脅開槍,而我們黑夜上山,拿着電筒,很容易被瞄準,成為活靶。」




亞倫問:「關掉電筒可以嗎?」
「可能對方已看見我們,不要前行,返回魚船,船上有照明彈,在船上發射照明彈給對方訊息,在雙方也感到安全的距離下等待回應。」
亞倫嘆氣道:「為何不早點說出來?現在走到這裡再返回船上。」
「那時我想不到這些。」
亞倫道:「不用回去。」
他說罷,放下手上自動步槍,亮起手上的電筒:「我走出去向對方打個招呼,你用槍掩護我,情況有變就開槍。」
鍾偉平伸手拉住亞倫道:「不用冒這個險。」
亞倫甩開鍾偉平的手道:「不要驚這些又怕那些,我在美國那時都是用這方法。」
他手執電筒,高舉雙手,離開大石,大聲高叫:「你們好!我名叫亞倫史密夫,來自……」
連續數聲槍響打斷了亞倫說話,同時被擊倒。亞倫中槍倒在地上。
鍾偉平在他的憂慮思海中曾出現過這畫面,但真實情景在眼前,就給嚇呆了,回過神來。不知槍手從那個位置開槍,他向黑暗的山一開了一槍。
山上的槍手立即還擊,連環掃射,沒有擊中鍾偉平,子彈打落大石及地上,在黑暗之中連續開槍即是暴露了自己位置。鍾偉平憑着不停閃亮的槍火找到對方位置,透過瞄準鏡看準對方頭部發了一槍。
四週回復平靜,只有亞倫發出微弱的呻呤聲。
鍾偉平立即走近躺在地上的亞倫,查看其情況。亞倫中了兩槍,一槍打中上身,子彈給避彈衣阻隔,另一槍打中右邊大腿,子彈貫穿大腿,傷口不停流血。
他對眼前情況不知所措,雙手一上一下用力緊按不斷流血的傷口,那一按使亞倫更加痛楚,大聲叫喊。立即放開雙手,鮮血繼續從傷口湧出。




亞倫道:「找一條繩索來,扎緊我的大腿。」
慌亂的鍾偉平問:「我那裡找繩索?」
亞倫激動道:「你自己想想辦法!」
鍾偉平脫下亞倫一隻鞋,將鞋帶抽出,綑在傷口對上位置。他拾起地上的自動步槍向亞倫道:「我上去查看情況,很快回來。」
亞倫顯得無力回應,只能微微點頭。
他向山上直奔,到達山頂看見剛才被自己擊斃的人,是一個身材短小的老頭,頭顱已被子彈轟爆。
這山頂的建築物是一座樓高三層的豪華別墅。老頭伏屍位置十數步距離,別墅一道小側門打開了,他將自動步槍掛在背後,換上手槍,另一手持電筒照向室內,進入別墅查探。
他進門後,發現這裡是一個空間不小的廚房,離開廚房經過一道走廊到達飯廳。他一直步步為營的前進,未有發現其他人,心中記掛亞倫的傷勢,沒有時間搜遍全別墅,來不及百分百確定這裡安全。他循來路返回亞倫所在位置,連拖帶背的將傷重的亞倫帶到廚房,亞倫意識開始迷糊,躺在廚房的地上。
鍾偉平亮了廚房燈,離開廚房在大屋之內尋找浴室,希望能在浴室之內有藥箱。
亞倫吞下止痛藥,藥箱之內除了止痛藥,還有消毒酒清、藥綿、繃帶。亞倫的傷口流血的情況減慢了。鍾偉平在想若不盡快將傷口縫合,是不能止血,但醫療用的針線可以從那裡找到?
鍾偉平在廚房之內來回踱步,想辦法解決當前困難。腳步聲步弄醒躺在地上半昏迷狀的亞倫。
亞倫氣弱道:「腳步聲很吵耳,躺在地上聽得很清楚。」
鍾偉平走近亞倫身旁道:「我想嘗試幫你縫合傷口,但沒有縫傷口用的針線。」
亞倫問:「有沒有縫衣服用的針線?」
鍾偉平反問:「縫衣服針線也可以?」
亞倫道:「沒有其他也要用。」
「好!」鍾偉平道:「我去找。」
「等一等!」亞倫道:「小心屋內其他人。」
「我會。」
鍾偉平手持電筒及手槍,在屋內搜索。當進入一間睡房,電筒照射睡床,發現有人睡在床上。他立即退出房間,對方必定是在裝睡,意圖伏擊,剛才槍戰的聲響到現在還能入睡是沒可能。
鍾偉平站在睡房門外的走廊,持槍背靠牆壁,靜候對方。等了一會,仍沒有任何動靜,心想不能一直等下去,廚房的亞倫是不能等。深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直衝向睡床前,以槍指向床上的人,一手揭開蓋着的被,一個女子平直的躺在床上。電筒光照向她的面,赫然發現那假人,是一個公仔,中了埋伏,驚慌得用槍向四方亂指原地轉了幾個圏,沒有人衝出來,亦沒有槍響。
他冷靜下來,只是一個假人,一切驚恐都是想多了。
他帶着從睡房取得的針線回到廚房。為亞倫動了手術將傷口縫合,不懂外科乎術的鍾偉平,當作是縫衣服一樣做,只要傷口不再流血就是。
亞倫躺在地上,不知可時睡了。鍾偉平背靠廚櫃,坐在地上入睡。
早上,陽光從窗外透進廚房。睡眼惺忪的鍾偉平,聽到似在煮食的聲音,看看身旁的亞倫還躺臥地上,心中一驚,拔出手槍站起身。一個穿碎花長裙的女子背向他,那女子留了一把烏黑的長直髮,正在烹煮食物。
躺在地上的亞倫亦醒來,仍躺在地上,輕聲問道:「怎樣?」
鍾偉平沒有回答,慢慢走近,再轉向女子的側邊。他驚叫一聲,發現她不是人,只是一個會動的假人,應該是一個機械人。
她的肌膚及面貌,十分似真實的人,但一看就知到不是人,沒有人的氣色,那是一種人與人之間的自然感覺。
亞倫努力用手撐地,嘗試站起身來。鍾偉平上前攙扶。
亞倫問:「她是甚麼人?」
「不是人。」鍾偉平道:「她是一個機械人。」
亞倫在鍾偉平攙扶下,一拐一拐的走近機械人旁邊觀察。
鍾偉平道:「昨晚,我見過她。當時她躺臥床上,想不到是一個會動的機械人。」
機械人完成了一份早餐,將早餐捧出廚房,兩人跟在其後,到達飯廳。餐桌旁早已坐了兩個人,走近察看也是假人,但不知是否一樣能夠活動的機械人。那兩個假人的外貌是一男一女,年齡大約在十四至十六歲之間。
那個外貌像三十多數的女機械人。將早餐放在長方形餐桌上,在旁邊坐下。早餐前的座位留空。
亞倫道:「那個座位應該是昨晚給你射殺的人坐。」
鍾偉平道:「那人是一個老頭。」
亞倫道:「你扶我去那座位。」
亞倫坐下座位,吃這份早餐。鍾偉平在女機械人旁邊的座位坐下,亞倫的座位是長餐桌的首座,旁邊是女機械人,另一邊是年青男女假人。
鍾偉平面對兩個年青模樣的男女假人問亞倫:「他們是否一樣是會活動的機械人?」
亞倫道:「我並不關心這些,你也來吃點早餐。」
鍾偉平搖頭拒絕了,問道:「你的傷勢怎樣?」
「傷口還在痛,稍後再服止痛藥會好些。」
鍾偉平掃視在座的假人及真人,想明白一些事。
「亞倫!你坐的位置應該是老頭平日坐的位置。」
亞倫微笑道:「那又如何?」
鍾偉平道:「老頭的家人早就死了,這些假人是死者的替身。他獨自生活,內心思念家人,所以製造假人陪伴自己。」
亞倫冷笑道:「看見幾個公仔,就想出一個故事,自覺明白一切,認定事情就是這樣。可能老頭不是屋主,是疫症後搬來住,那些假人是從性商店搬來的情趣玩偶。試問一個人怎能製作出自行活動的機械人?」
鍾偉平覺得所說亦合理,但對他帶嘲笑的質問態度有點不服氣:「我所說的是推論,也許事情就是這樣。為了你,我殺了老頭,那人是一家之主。你現在坐了他的位置,又吃他的早餐。」
亞倫冷冷道:「你可以不殺他,只射傷他。」
鍾偉平明知對方所說是鬥氣說話,當時亞倫已中槍倒地,根本不清楚當時的情況。有沒有機會選擇射擊對方身體其他部位。可是,確實有機會選擇不瞄準頭部開槍。
鍾偉平無法反駁,轉為怪責另一事:「當初案照我的計劃返回魚船,再發射照明彈就不會做成一死一傷的結果。」
亞倫反駁:「假設可以有很多,老頭獨自一人生活,時間久了變成瘋子。他見到照明彈後走來向們攻擊,槍戰一樣會發生。」
鍾偉平道:「我們原本是要連結世上的幸存者,反變成了消滅幸存者。」
亞倫道:「也許那人是該死,只是上帝給他多活一些日子,不讓他死在疫症。神自有祂的安排!」
鍾偉平不想繼續糾纏這爭拗,對方搬神出來已經無法爭辯,而且看見亞倫額面流下汗水,衣衫被汗滲透,表情似在強忍傷口的痛楚。
爭拗突然無聲結束,兩人沉默如在座的三個假人。
亞倫吃完早餐,服下止痛藥在鍾偉平的攙扶下,到一間睡房休息。鍾偉平走上別墅的天台,天台架設了數台大面積的太陽能電池板,電池板的線路連接天台的電機房,房內有相連接的畜電池。這就是大屋的電力來源。
別墅在山頂之上,站在天台能看清楚小山丘四周環境,別墅前方大門有下山的車路,路是起起落落,穿越綿綿山勢。臨海那邊是別墅的背後,老頭的屍體仍躺臥在屋後的地上被上午的陽光曝曬,應盡早下葬否則屍身開始腐爛發出惡嗅。
鍾偉平離開天台,在大屋之內尋找泥剷,發現地牢擺放了各類電子儀器,這裡似是一個工作室,開啟照明燈光,被身旁一張人皮嚇了一跳,向後倒退數步險些跌倒,看清楚那是膠做的仿真人皮,想信這就是之前所見的機械人外皮,牆角的紙箱之中堆滿了類似的仿真人皮。他上前檢起查看,部分卷曲溶皺而結在一起,那些可能是失敗的製品。
他走近工作台,有機械人的骨架部件。他的推論部份給証實,之前所見的機械人是在這裡製作。
工作室之內找不到泥剷,離開地牢返回地面,經過飯廳,之前坐在這裡的三個假人不見了,盛載早餐托盤連同餐具也不見了,前去廚房查看。
長髮女機械剛剛將餐具清洗完結,放回碗碟架上。
他望向屋外老頭的屍體,仍在曝曬,還是早些找到泥剷,從廚房走向屋後的草地。
別墅旁邊是一個花園,發現之前兩個一男一女的假人,亦會自行活動,女機械提着水壼向植物灑水,而男機械人正在用抺窗把清潔玻璃窗。三個機械人負責打理大屋,怪不得別墅一塵不染。
花園草地中央,有三個長方形的小土丘,土丘之上長了一些雜草。墳墓的外形,只是欠缺墓碑。花園的角落位置,尋得一把鐵剷,地上橫臥一塊石碑,石碑外形歪斜,表面凹凸不平,刻鑿了松阪兩字,兩字之下開始刻鑿另一字,明顯石碑未完成。
他找到鐵剷,提起鐵剷,在其中一個墳墓旁邊,挖掘新的墓穴,安葬了老頭之後,到浴室洗了一個澡。回到飯廳,看看腕錶時近中午,坐在餐桌前休息,靜了下來就想到,剛才洗澡的淡水從可而來?
兩個年青模樣的機械人,再度返回飯廳,坐在之前的座位,同樣是腰板挺直,坐姿端正,雙手平放桌面。隻眼定定呆望前方。
那個女機械人再次捧着托盤前來,將托盤放在早上相同位置。
鍾偉平昨晚至現在一點東西都沒有吃過,看着桌上的午餐,想了一會還是吃了。他心想六個小時前還責備亞倫行為,現在自己在做同樣的行為。
看來推斷沒有錯。女機械人每天都會為一個人準備三餐,那個人應該是機械人的製造者,老頭很有可能是那人。
他吃完午餐,圍繞大屋行了一圈,車房門外停泊了一輛農夫車,而車房是儲存食物的倉庫。大屋旁邊的泳池,連接了水泵及喉管,淡水來源就是這裡。
他前往亞倫的睡房,在走廊已聽到叫喊:「偉平!你去了那裡?」
他推門看見亞倫坐在地上,一隻手抓緊床邊,另一手撐地面,嘗試站起身。鍾偉平看見,立即上前扶起他。
亞倫道:「扶我去廁所。」
亞倫如廁後,由鍾偉平攙扶返回睡床。
亞倫道:「弄點食物給我,還有水。」
往後兩天,鍾偉平常在亞倫身邊照料他,就在第二天亞倫的傷勢起了變化,發燒、傷口紅腫。當拆開口部分縫合線,流出濃水。
亞倫受傷後,只服過止痛藥,現在傷口發炎。
鍾偉平替亞倫清洗傷口,安慰他只要服下消炎藥,就沒有大礙。但是心中明白傷勢已惡化,服下消炎藥未必能好轉,而且這裡沒有消炎藥。離開了亞倫睡房,在走廊俳佪,想辦法解決當前的困難。想到車房的物資應該是從不遠處,用農夫車運回來。乎近可能會有小鎮,鎮內會有醫院或藥房。
他在地牢工作室造了一枝拐杖,留下飲食及對講機給亞倫。駕駛農夫車向下山的車路進發。
農夫車沿車路攀過起伏的小山坡,不出所料有小鎮,從藥房取得消炎藥返回別墅只是半天時間。
亞倫服下消炎藥,傷勢沒有惡化,但是未有好轉跡象。
鍾偉平對此事憂心忡忡,希望會有一個醫生突然出現,只坐着等希望的事情發生是沒有用。他乘坐當日登岸的小艇返回魚船帶回無線電機返回別墅,面對無線電機,再想到另一問題,究竟身處位置的地名。
別墅大門外沒有門牌,信箱之內有舊信遺下。當日離開小鎮沒有留意地名,只能在無線電廣播中稱他們在野間池以西的地方,另外在屋外砍下一些樹木,長期燃起火堆,希望濃煙能夠引起來者注意。
兩個月過去,沒有無線電回覆,沒有別人到來。但是,亞倫逐漸康復,用拐杖輔助能在屋內四處走動。
每個晚上,三個機械人都會在客廳坐在沙化面對電視屏幕,屏幕自動播放不同的影片及劇集。
鍾偉平沒走近電視觀看那些錄像,說出來的原因是聽不懂日語對節目沒有興趣,其實他對關了燈的客廳,只有屏幕發出閃動的光,影射在三個呆望屏幕沒有表情的機械人面上,感到十分詭異。
亞倫對此事一點感覺也沒有,還坐在它們之中,應該是老頭生前坐的位置。
一天復一天,兩人在春季來到這裡,現在已是秋季。
山上落葉滿地,不用砍樹提供燃料給屋前的火堆。
亞倫傷勢好轉,不需拐杖輔助行動,走動仍有些微一拐一拐,但亞倫很有信心自己會完全康復。
一天,鍾偉平坐在窗前,翻看松阪真一家的相簿。松阪真一就是這裡的屋主,亦是被鍾偉平擊斃的老頭。
鍾偉平在這段日子裡,閑來沒事,翻看屋內的文書及相片,雖然他看不懂日文,憑文句中的漢字猜度意思。
松阪真一可能是一個科學家或機械工程師,家人死去後,思念家人製造了模仿家人的機械人陪伴自己生活。
相片全是他與妻子及一對子女的生活照,由他與妻子結婚到一對了女出生至成長。
老夫少妻,晚年得子,從相片之中可看出他對一對子女的寵愛。
亞倫走近,在鍾偉平身旁坐下:「別人的舊相片有甚麼好看?」
「相片能說故事,裡面記錄了松阪真一這家人的生活。」
亞倫似聽不懂名字的讀音:「甚麼名字?」
「槍傷你的老頭。」
亞倫亦看看相簿道:「那老頭真有本事。製造出來的機械人,像真度這樣高。」
鍾偉平嘆了口氣道:「不應該殺了他。」
亞倫道:「做了的事情不要後悔,事情已成過去,要向前作新開始。」
鍾偉平轉向另一話題:「你每天用無線電機發放訊息,而那部機是長期開着,直到現在一點回應也沒有,事情有些奇怪。」
亞倫道:「沒有別人聽到訊息,就沒有回應,並不奇怪。」
「章麗莎!你忘了她?」鍾偉平道:「我們留下了一部無線電機。」
亞倫想了一會:「我們離開上海初期,也有一段時間沒有開啟無線電。可能她沒有開啟無線電。」
鍾偉平搖頭表示並不同意:「我們突然消聲匿跡,她會用盡方法找我們。」
亞倫亦想不通此事,笑道:「你想念麗莎?我傷勢再好一些,一起返回上海。」
鍾偉平苦笑道:「我想念麗莎二號,那隻母雞交給她照料必死無疑。其實近期偶然會想起已去世的妻子。」
亞倫問:「你有阿魚的相片嗎?」
鍾偉平好奇問:「你怎知道,我對她的稱呼?」
亞倫失笑道:「你自己說過,記不起?就在那晚,南京的百貨公司內,火堆前……。」
亞倫看見鍾偉平面色有變不再說下去,他明白鍾偉平不想再提起那夜南京百貨公司內的一切。
鍾偉平道:「沒有將她的照片帶在身邊,覺得對她有所虧欠,但已無法補償,想忘記她。近期又想起她很多優點更覺她是一個好妻子,其中一個優點是說話不多。」
亞倫語調誇張笑道:「說話不多!真是難得的好女子。」
鍾偉平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