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港》-- 如果95%人類成為嗜血野獸，你如何生存？（網上試閱，實體書已於各大書店有售，感謝各位）: 第五十三章 奔向未來號

「你們感覺到嗎？」


小雨坐在浮木板上，伸出左手，仰視夜空。我們看不見月亮，也與繁星無緣。微弱的月光破雲而出，讓我們能在大海中艱難前進。


海面上除了波浪，還開始出現一點一點的滴痕。


「下雨了！」






「真的啊！」


天空下起毛毛細雨。


這是災難發生後的第一場雨。我只希望雨會越下越大，把所有的火種熄滅，更多的人類能夠生還。






駿上士望向雲層，一臉的擔憂。他吐出一口海水，催促我們。


「游快一點兒。雲層的移動速度好像加快，有機會化成雷雨。如果我們還留在大海，非常危險。雨小姐，打開我的背包，拿出夜視望遠鏡。」


起初，小雨沒反應，可能是從未聽過別人叫她雨小姐。她慌張地啊了一聲，身驅一動，差點令浮木板翻側。一個頗大的海浪，把小雨的衣服弄濕。






小雨舉起望遠鏡。


「還有不太遠……繼續游……靠左一點……對了……對了……就是這個方向……」


我們依照著小雨的指示，加緊游泳。


海風漸大，雨點漸密。


我全力踢水，心中興奮。我們終於來到黃金海岸！如果首領老闆的遊艇完整無缺，我們便可以離開屯門，去到安全的島嶼。






終於，我們碰觸到粗沙，可以站起來，踄水而行，並脫下身上的浮板。


小雨依依不捨地對浮木板說再見，把武器和背包物歸原主。


「你們休息一會，沒有怪物。」


駿上士拿回夜視望遠鏡，觀察岸上的情況。有兩個正式的軍人在此，我們也能輕鬆一點，信任他們的判斷。我們坐在沙灘上，按摩發麻的四肢。


我實在非常疲憊。雙腿一鬆懈，又有點抽筋，要勞煩朱古力替我拉筋。






雨越下越大。


小雨很喜歡雨水。她站在海邊，張開雙手，在享受天賜的淋浴。我們也不抗拒，正好消減身體的鹹味。翟峰撥開傷口上的細沙，拿出清水沖洗，露出非常痛楚的表情。


「你們外闖，必定有個計劃。我們是去同一個地方嗎？」


駿上士拿著步槍和望遠鏡，對我們說。


「不。」






首領對這些解放軍的介心降低，但依然謹慎。駿上士沉吟，望著黃金海岸的方向。最後，他伸出手，爽朗地笑著。


「那麼，我們就在這裡分道揚鑣。這一帶太寧靜，戰爭的前線不應如此。小欖監獄很可能……無論如何，我和小峰還是會去小欖監獄，看看有沒有線索。祝你們好運。」


首領愕然地握手。駿上士逐一向我們祝福，我是最後一個。


「阿軒，你是個勇敢而善良的年輕人。世道險惡，尤其是現在。無論發生何事，也是保守自己的本性。」


「謝謝你，駿上士。」






駿上士把夜視望遠鏡交給我，然後指著自己的耳朵。當我想詢問細節時，他和聶峰警惕地向前跑，走向黃金海岸外的主要馬路。


「你們聽見嗎？」


我還在目送兩位解放軍離開泳灘，背影在黑夜裡消失。此時，小雨卻拉著我的手臂問。


我立刻凝神細聽。


雨聲。


還有……雀鳥的叫聲。


「給我！」


首領搶去夜視望遠鏡，望向黑壓壓的黃金海岸旅遊區，臉色一變。


「我們快點前往遊艇碼頭！」


大家都圍過來，互相分享望遠鏡。首領已急不及待移動。


這個泳灘位於黃金海岸的邊沿，與旅遊區和遊艇碼頭有一段距離。沙灘上空空如也，沒有暴徒。放眼遠眺，一幢幢的住宅聳立，沒有異樣。黃金海岸的上空，卻有許多鳥類在盤旋。


「那是甚麼？」


我們一邊急行，一邊向首領提出疑問。首領心急如焚，暴躁地說。


「烏鴉，前面是個空城！」


「烏鴉？」


我對烏鴉的認識，主要透過電視劇和電影，還有一次路經垃圾堆填區的經驗。牠們喜歡食垃圾堆裡的腐肉。只要有屍體的存在，便會見到牠們的蹤跡。不過，若有凶猛的野獸在那裡逗留，烏鴉是不敢低飛的。難道，暴徒沒有把這些屍體吃光嗎？甚至……


「空城的意思是……」


我們挺著疲倦的身驅，一步一步在沙灘上留下足印。經過泳灘的更衣室，我竟然沒有聽見暴徒的鼻鼾聲。


「某一個原因，令旅遊區生人勿近。這裡看不清旅遊區的真實情況，我們還是加快腳步吧。」


離開沙灘，一片寂靜，只有我們的腳步聲。


經過黃金海岸酒店的正門。它的玻璃全碎，體無完膚，剩下一個搖搖欲墮的空殼。我刻意放輕腳步，害怕喚醒酒店大堂裡的暴徒。可是，我用夜視鏡觀察時，竟不見任何一個暴徒。


莫非，暴徒也不願接近這個旅遊區？


越接近旅遊區，便見到更多倒下的樹木和滿地的樹皮。我把樹葉拾起，一握即碎。


「這裡是……」


我們去到視野廣闊的區域，立刻被眼前的狀況嚇呆。


我很喜歡在假日來到黃金海岸，因為很有外國海濱的風味。旅遊區裡，沒有高樓，所有的商場和食肆都有高度限制，最多只有三層，以免阻擋景觀。那些餐廳很有特色，而我最喜歡是露天茶座，可以和三五知己一同享受美食和啤酒，欣賞壯觀的海景。沿著歐陸式設計的海濱長廊，有很多售賣特色精品的小販，還有許多外國遊客和情侶。我曾經在站著的這個位置，購買一個小吊飾送給美螢。還有，我們在較遠的那個位置，購買了一幅不太像真的雙人漫畫相。那時候，我們還沒有拍拖，在落日下傾談心事，享受海風，自拍，很美滿。


已成歷史。


這裡的情況，比燃燒的屯門市廣場更恐怖。我曾有此預料，但從沒想過這樣糟糕。


這種寂靜，如像進入一個鬼城。


沒有火光，只有一具具燒焦的屍體，死狀恐怖，扭成一團，可以想像它們生前的掙扎模樣。烏鴉盡情地享受食物，見到我們的接近，才倖倖然飛走，發出刺耳的叫聲。牠們在空中盤踞，不願離開這個充滿腐肉的國度。


海濱長廊倒塌，沿岸的歐陸雕刻品成為石灘的一部分。所有的商場和食肆，變成瓦爍，已認不清哪間是香辣屋，哪間是法國餐廳。


「沒有燒焦味……」


我檢視著一個屍體，它被燒烤得面目模糊。但是，沒有與燒烤場相似的氣味，只有一種腐敗的味道。


不是這兩三天的事情。


雨漸大，我們避開破爛的磚路，深入旅遊區的中心，見到更多的屍體，數以千計。除了人類或暴徒的屍體和殘肢，還見到十多具疑似唐氏變異者的殘屍。它們躺在瓦爍之中，死相很慘，不少只餘下頭顱和碎骨。


「是怎樣的爆炸，才可造成這麼徹底的破壞呢？」


「看來，他們有意引誘暴徒們進入這個區域，再一舉殲滅的。」


「哪些人這麼厲害……」


「不知道，我們還是趕路吧。」


我們一直小心翼翼，害怕暴徒在暗角埋伏。不過，這只是我們杞人憂天，視線的建築物根本已沒有「室內」這個部分。


「來，一起搬開大石。」


我們看到這裡的慘況，更加著急，立刻開啟電筒，同心協力搬開一塊阻路的大石。


剛離開，烏鴉便飛下，咬下碎肉，繼續享受美食，並且不滿地注視著我們這些不速之客。然後，我們跨過大量的碎石，來到旅遊區的盡頭，見到遊艇碼頭的全貌。


「啊！啊！啊！」


「殊！」


遊艇碼頭的情況，沒有想像中那麼惡劣。一部分的遊艇確實已經沉沒，接近旅遊區的那些只剩下船板。它們很可能是被猛烈的爆炸噴出來的石塊擊中，入水成為海魚的玩物。


只希望我們的目標，不是其中之一。


我偷望首領，他臉有喜色。


「來！快！」


我們衝向旅遊區的盡頭，到達黃金海岸遊艇會。它沒有被火勢波及，只是被大石壓得碎爛，裡面亦沒有暴徒。


我們繞過建築物，去到泊位區。


「還在那裡！還在那裡！」


在地窟甦醒的一刻起，我從沒有見過他這麼興奮。他如獲至寶，越過一艘又一艘的遊艇，再停在最龐大的那一艘的前面。


它是狀況最良好的遊艇之一。


「就是這艘！奔向未來號！」


首領抓著船把，一躍而上。


我們望著這艘豪華的三層遊艇，不敢置信。潔白的船身，寫著「奔向未來號」。我們呆了片刻，才突然爆發，激動地握著手，原地狂跳。


我們冷靜過後，一起爬上遊艇。拿著電筒，興奮地進入船艙。門口附近是一個很奢華的會客室，非常有氣派。圓型的梳化中間是一張木桌，配有一個大型的紅酒櫃。酒櫃的後面，是一個開放式的廚房，有著各式各樣的廚具。


上一層是睡房。房的中央是一張大圓床，牆上掛著一幅西洋裸女油畫和一部五十多吋大電視，旁邊還有一個精美的浴室。


美中不足的是，遊艇大部分的外露玻璃都被震碎。


「我們做到了……」


小雨抱著我，非常肉緊。我也用相同的激動，回抱著她。我們互望對方的笑臉，興奮得差點哭了。家璇和朱古力互相擊掌，歡呼。


大家終於相信這是事實。


我們的逃生計劃，真的成功了。


經歷這麼多的危險，最終如願以償！


「妹妹，快來協助我。」


「嗯！」


小雨踏下樓梯，朱古力上去天台。


家璇跳上大床，興奮地滾來滾去。我溫柔地撫摸房裡的每一件傢俬，這一切也是真實的。


「軒，你看！首領的老闆是個色狼！」


她打開抽屜，全都是無格的色情光碟。


「私書的業餘任務……放學後的愛愛活動……月黑風高口爆夜……」


我心情大好，也坐在床上逐一檢視它們的封面。我們取笑艷星們的誇張身材，卻看到第三隻的名稱，想起那一夜……大家同時站起來，把光碟放回抽屜，尷尬地微笑。


「你們全都下來。」


首領把我們召集，道出燃油不足以航行一個小時。


「我需要的是柴油，不是電油，千萬不要弄錯！如果你們有疑問，妹妹有經驗，可以解答！遊艇會若沒有存貨，便立刻趕去黃金海岸外的加油站！有一段距離，要盡快！拿最好最純的！」


我們的夢想成真，首領才是最開心的那一個。


他手舞足蹈地催促我們辦事，像是一秒也不願等待。


「拿著武器，以免有甚麼發生。朱古力，別忘了背囊，把商店裡的食物全部塞進去，半點空位也不要留！我留在這裡，作最後的檢查，看看有沒有入水的可能性！快！我恨不得立刻開船！」


大家立刻去尋找柴油，為這個美夢填補最後一個元素。


遊艇會裡，不論是電油或柴油，也被搶略一空。我們立刻跑去加油站，找到一個又一個黑色膠瓶，把最貴重的柴油裝得差點滿瀉。朱古力走入便利店，見食物拿食物，見飲品拿飲品。


沒有暴徒的聲音。


終於脫險。


「阿軒，去到荒島後你有何打算？」


「好好安頓後，再去其他地方，打探美螢的下落。」


「你呢？小雨？」


「好好吃一頓豐富的！」


我再看著小雨，她終於可以和首領一起安全地離開這裡。她笑逐顏開，我真的很安慰，努力果然不會白費。


雨勢變得更大，但沒有影響我們的心情。大家喜孜孜地步回遊艇會，走到泊位的入口。


「一、二、三、四……」


只是走了數步，大家便覺得不對勁。


我們拋下膠瓶，在通道上狂奔。


這一排的遊艇，少了一艘。


奔向未來號，不見了。


「喂！喂！喂！」


朱古力抱頭，對著大海狂叫。黑霧未散，但可聽見奔向未來號的引擎聲，逐漸遠離黃金海岸。


我的心臟被掏空，雙腳也發軟。


「那是……」


家璇的音調在震，手指也在震，指著泊位對出的海面。


首領浮在海水上，一動也不動。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