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港》-- 如果95%人類成為嗜血野獸,你如何生存?(網上試閱,實體書已於各大書店有售,感謝各位): Memory Fragment #7: 三月十六日中午12時,爆發前4小時
冰冷的濕潤,讓我擺脫昨晚的惡夢。
「軒,睡醒嗎?」
我張開眼睛,輕輕握著那隻溫暖的手。美螢跪在沙發旁,拿著酒精和綿花球為額上的傷口消毒。
「這個傷口是怎樣得來的?」
我側過身,欣賞這位真正的白衣天使的照顧,並記述凌晨發生的事情。當然,要省略險被強暴的部分,只解釋是不小心跌倒。
「不再動怒嗎?」
她輕吻我的額頭,輕輕一笑。
「傻瓜,根本沒有埋怨你的理由。」
「其實,四年前的事情……」
「在適當的時候才討論這個,好嗎?這一刻,我還沒有這個心情。我只是擔心那個男人會破壞現在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擺脫他的陰影。璇璇在預備午餐,快點去刷牙!」
我在洗手間刷牙時,美螢走進來,欲言又止。
「總之,那時候的我沒有做錯。溫亦雲這個人機心很重,你不會知道他的說話多少是真,多少是假。無論他說甚麼,希望你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
我真心相信我的女朋友。
我對每一段感情都很認真。而美螢,是最值得信任的一個。
美螢不介意滿口的牙膏泡,我們坐在廁板上熱吻,吻了很久很久。
「這個廁板是新買的,不要虐待它,好嗎?」
意亂情迷時,聽見麥家璇討厭而甜膩膩的聲音。她捧著三碗熱騰騰的湯麵,在偷笑。
麥家璇的廚藝比我更差。
即食麵煮得像是麵糊,香腸也有點煎焦。美螢臉無表情地細嚼,應該是習慣了。她是美螢的朋友,我忍。
我要找個方法,分散麵糊的嘔心感覺。可是,電視未能接收任何訊號,一片雪花。手提電話和無線上網還是不能運作。用寬頻上網進入討論區的主頁,需時約十分鐘。固網電話還勉強能夠使用。
美螢對那些新聞,表現得非常擔心。她覺得政府在隱瞞一個災難的來臨,也可能有一種毀滅性的恐怖在蘊釀,但她又說不出那是甚麼災難。幸好,我沒有把外籍少女的怪事告訴她,否則她會亂想更多。
「進不了Facebook!還想把這些美食照片向朋友分享,可惡!小朋友,你不是說電訊公司會盡快修理嗎?怎麼還沒有弄好!Youtube也不能上,悶死了!垃圾電訊公司!電話費又貴,網速又慢!」
麥家璇擔心的,只是不能上網和朋友聯絡。當美螢在假設一些理論時,她根本沒有在聽,低頭把一張張的照片加上特效。
我覺得不需太杞人憂天。
昨天的新聞和人們的怪行,確是異常得很。
是受到異變的HPV病毒影響嗎?
可是,許多消息都未經證實。況且,工作的時候也常遇上形形色色的怪人。單憑這些,就認定有災難或陰謀,有點太扯。這是真實世界,不是虛擬的電視或小說情節。
我們認識的僵化社會,怎會一下子就崩潰。自尋煩惱,是在浪費這個天氣晴朗的星期天。
美螢多次想爽約,但我認為與溫亦雲談一談也無壞,亦想親眼見證他有多麼的優秀。麥家璇也嚷著要去,原因就是留在家裡很悶。
昨晚的色情男女,已經消失無蹤。他們也是患病嗎?希望他們只是單純的醉酒。
市內的情況頗平靜。不過,人流明顯較正常的星期天少了一些。大部分的商店繼續營業,只有少數拉上鐵閘。超級市場外有一條很長的人龍,白米食糧被搶購一空,秩序有點混亂,應是受到各種流言的影響。
有人在爭執。
食肆的顧客較往常多。
少數的公共設施被惡意破壞。
除了這些怪事外,沒有其他奇怪的狀況。
「現在的時間是甚麼?」
終於,我們來到屯門市鎮公園,站在湖心亭前的第三支燈柱下,等待溫亦雲的出現。公園裡的市民較往常少,但也有一定的數量,並沒有受到新聞影響。小朋友們在公園的遊樂設施上嬉戲,家長們在附近談天。一對對情侶坐在長椅談情。
沒有明顯的異常。
「距離下午三時,還有五分鐘。」
原來,這支燈柱是他和美螢第一次邂逅的地方。
我有點妒忌。
麥家璇買了數個雪糕杯,我們在樹蔭下休息。烈日下的等待,是最煎熬的。他一直沒有出現,我們等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螢螢,到底Raymond何時才會出現啊?很悶。」
「誰知道那個男人在想甚麼。」
「我去買一副紙牌,邊玩邊等吧。小朋友,你不是自稱大老二王嗎?我可是啤后。」
「呃……」
這時候,有一個三人家庭推著單車,在我們的前面停下。十多歲的兒子突然動粗,一腳把單車踢飛,又把母親手上的水瓶踢走,還對著母親罵過不停。父親沒有幫助母親,坐在一旁。母親的眼眶裡充滿淚水,沒有反罵兒子,沉默地想把單車推起。
我和麥家璇同時過去幫助這位母親。
美螢沒有過來。
「謝謝……謝謝……」
母親像是受到很大的精神壓力。她不時偷看父子,非常緊張。
我看見父子的雙眼有些不尋常的血筋,擔心又是那個病的影響。
「還有其他事情需要幫忙嗎?你的丈夫和兒子看來有點不妥……」
「他們有點發熱和頭痛……不是大問題。快要四時正了!我要和他們去街市買菜。他們說,一定要吃家常飯,否則……」
我不知道她的否則是甚麼。看一看手錶,還有十多秒便是下午四時正。
「既然如此,萬事小心。」
「嗯,姨姨,今天的電話訊號出現問題,回家時不要與他們走失啊。」
我和麥家璇對望一眼,微笑。
我又看見她值得欣賞的一面。
拍!
忽然,父子在我的眼前,同時倒地。
「老公!輝!」
母親高聲驚叫,衝到他們的面前。
不對勁!
遠方傳來剎車和撞車的聲音。
我們在屯門公園的中央,無法看到外面的情況。
同時,我又聽到一些像是爆炸的聲音!
附近的公眾洗手間,本來是燈火通明,一瞬間燈光全都消失了!
「媽……媽……不要在這裡睡!」
在草地上玩的小朋友,站在倒下的父母旁,開始哭起來。
同時,我聽見公園內的其他人,在驚慌地呼喚親友的名字。
這些人同時倒下嗎?
美螢向湖心亭跑去。
「美螢?」
我立刻跑過去,並看見她踏在一張石椅上,驚慌地掩著嘴巴,看著公園的四周。
我跳到石椅上,這裡的視野很廣闊。
許多人在屯門公園裡,原因不明地倒下,完全沒有意識!站著的人數較少,但也不是少數。他們跪在地上,搖著親友的身體!
有幾個昏倒的人掉進湖裡,一點反應也沒有,快要沉入水中。
「螢,我們快去救人!」
「不!不!先看清楚!」
我想要去救水裡的人們時,美螢用力地拉著我。
「看甚麼!昏倒的人在水裡是很危險的!」
「你看,他們變紅了!」
變紅?
對,他們的皮膚在迅速變紅,就像是血管在皮膚下同一時間爆裂。
不是外籍少女的那種微紅。
是血紅。
陽光下,是一個個出爐紅鐵的身體。變紅的身體,全都是那些倒下的!
好恐怖!
匪夷所思!
「哇!哇!哇!哇!」
是麥家璇的尖叫聲!
我和美螢同時跳下石椅,全速跑回原處。那對父子也變得血紅,不省人事。那個母親抱著父子的身體,在痛哭!
「護士!她告訴你的職業!救救老公和輝仔,全靠你!」
母親指著怪叫中的麥家璇,衝過來扯著美螢。美螢摔開她的手,恐懼地向後退。
「我不能!我完全不……不……不清楚他們……」
「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他們在發高熱,熱得很恐怖!求求你,救救他們!」
母親不斷哀求,甚至要跪下來。
這個世界,果然非常不對勁!
見所未見!
完全不科學!
「即使我是醫生,這樣的情況……」
「螢螢,你就幫幫他們!」
「閉嘴!你懂甚麼!全身性的微絲血管爆裂,我能幹甚麼!我未讀過這樣的病例!」
「求求你……」
母親快要扯破美螢的衣服。我扶著在痛哭求救的她,感到非常痛心。
即使無計可施,美螢也可以過去觀察一下他們的情況。至少,能夠知道他們有否生命危險吧!這樣狠心地拒絕,我實在不能認同!
不過,在我要勸告美螢時……
逢!
逢!
皮膚血紅的父子,忽然從地上彈起。他們誇張地轉身,兩人的雙眸不只是充滿血筋,此刻連瞳孔都變紅了!
「老公!輝仔!」
母親喜出望外,興奮地對他們叫著。
他們望過來,表情在一瞬間變得非常瘋狂。
不對勁!
吼吼吼吼吼啊啊啊!!
他們高聲吼叫,就像是一隻凶猛的動物!
然後,他們張開嘴巴,瘋癲地向著我們跑來!
「走啊!」
美螢恐懼地高叫。
母親望著衝過來的輝仔和老公,呆若木雞。
「危險!」
我意識到危險,立刻舉起那架單車,擋著要衝過來的父子,用力把他們推倒。可是,進入瘋狂狀態的他們,完全不怕受傷,雙掌一推,又從地上跳起。
每一個方向,都是高呼救命的慘叫聲。
「走啊,走啊!」
我再次利用單車擋下父子的衝擊,並用左腳把輝仔踢倒。
我對著那個母親大叫。她渾身一震,像被我喝醒。
「走啊!」
美螢拉著麥家璇和母親,長髮亂蓬蓬地吹起,全速朝屯門河的方向跑去。
我隨手拿起垃圾筒蓋,擊倒那位父親。他們倒下時撞到硬物,顯得暈眩。我立刻把握機會,轉身逃跑。
「喪屍啊!救命啊!呀……」
剛剛起步,便見到一個遍體受傷的年青男性,從小路跑出來,高呼求救。他隨即被一個血紅的健壯男人撲倒!
「哇!」
滾在地上的兩個男人,差點把我撞倒。我敏捷地一躍,避開他們!
我回頭一看,見到年青男性的喉嚨被咬破,噴出一道血柱。他們也把追上來的父子撞倒。還以為父子會繼續追我,但他們卻咬向可憐的年輕男性!
「媽……爸……痛……」
「我會考第一……不要!!嗚噁噁……」
我看見一個個小朋友被他們的父母騎著,活生生扯下他們的四肢,染污青綠的草地。
我腦袋一片空白,只懂得繼續向前跑。
「福佳!!」
左邊的草地上,有一個男人舉起鐵鏟,主動攻擊那些瘋人。他卻寡不敵眾,被多個瘋人咬傷,無力地倒在地上。他向我求救,伸出來的左手卻立時被他們扯斷。
喪屍!
我的腦海中,只想到這兩個字,恐懼讓自己跑得更快。
一個又一個的喪屍,把正常的人類壓倒在草地上,瘋狂地噬咬。
沒有獵物的喪屍,開始像草原的獅子,在兩側向我這個方向跑過來!
我望向前方,美螢繼續拉著麥家璇和母親,通過一個十字路口,走向屯門河的出口!
此時,那位母親失足跌倒。美螢稍微停下腳步,猶疑了一秒,便立刻用力拉著想去拯救母親的麥家璇,繼續向前跑。
麥家璇還是想救那個母親。但她見到我就在母親之後,便決意跟著美螢跑。
「快點爬起來!要逃!」
我出盡全力扶起這位有點臃腫的母親。
幸好,她沒有扭傷,還能奔跑。
吼吼吼吼啊啊啊啊!!
背後的奔跑聲和瘋叫聲,讓我覺得自己的大限將至!
地上有一條鐵支。如果我在這裡還擊,她們應該會逃走得更輕鬆。可是,想起握著鐵鏟的男人的下場,我喪失所有勇氣。我只好拉著母親,全速向前走。
求生的本能,讓我的雙腿挑戰速度的極限。
「不行……不行……了」
母親痛苦地喘氣,單手按著腰部。雖然還在跑,像已到達極限。
「做到……要……做……到……」
我的肺部在痛,小腰也在痛。停下來會是個最壞的決定,沒有其他的選擇!
那位母親用力搖動雙手,用盡最後一分力向前跑。
回頭一看,我們和那些喪屍的距離已經縮短。不過,有一些生還者的突然出現,分散了喪屍的注意力。
開始見到屯門河的出口,也看見那些污穢的河水。
美螢和麥家璇在那個出口停下腳步,揮手鼓勵落後的我們。此時,她們一聲怪叫,慌張地起跑。最後,她們拖著手,像一對花式跳水運動員,躍入河水中。
我和母親終於穿越出口,也立刻明白為何她們要跳進水裡。
一名生還者在我的面前奔過,背後吸引了十多個喪屍。他一邊痛哭,一邊在跑,沒有目的,也沒有想過跳入屯門河。
一個懂得功夫的壯漢,在肉搏許多喪屍。他渾身是血,但也有不少喪屍被擊倒。
一個軍裝警察開槍攻擊喪屍,旋即被推倒,生死不明。
有個孕婦的頭顱被扭下,隆起的肚子被吃掉。
屯門河的河旁,就像一個野生動物的戰場。
沒可能留在這裡!
「跑!河!跳!」
我已無力再說出完整的句子。這位母親理解我的意思,嘶破喉嚨,發起最後的衝刺。
我們同一時間跨出闊步,跳到空中,落入冰冷的河水裡。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