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港》-- 如果95%人類成為嗜血野獸，你如何生存？（網上試閱，實體書已於各大書店有售，感謝各位）: Memory Fragment #5： 三月十五日晚上7時，爆發前21小時

在週末，屯門市廣場是多麼的繁囂。我坐在時代廣場的吉野家，無味地吃著我最愛的特盛牛肉飯，看著四周的人和事。


一對對情侶拖著手，有些表現得很溫馨，有些則不斷爭吵。


一群自由行旅客在操不純正廣東話的女人帶領下，浩浩蕩蕩衝入商店。香港人對他們挑釁，發生爭執。


有一個小孩子在發脾氣，說要去trendyland買最新的卡通文具。






我坐在這裡，是為了等待要加班的美螢，也因煩事心煩。


今天早上，我在工作上犯了小錯，結果被一個牛皮燈籠的顧客，用一連串的髒話向老闆直接投訴。老闆的脾氣一向很好，情商也很高。今次，他憤怒得發瘋。他拿起沉重的手提電腦，對準我的頭顱來擲。我成功避開，才沒有睡在醫院裡。老闆還想衝過來打我，幸好被其他同事阻止。他充滿血筋的雙眼，真的很嚇人。他冷靜下來後，卻忘記自己為何這麼激動。


不過，年尾的花紅應該泡湯。可能，我還會收到大信封吧。






「軒。」


只顧想著煩事，沒有發現美螢已坐在我的對面。屯門醫院臨時取消她的休假，還要她工作十八小時。她顯得十分疲憊，頸項還有被抓傷的痕跡。


「螢，頸上的皮膚為何被抓傷啊？」






「沒甚麼……現在的病人越來越難服待，丁點兒的痛楚也不能忍受。在精神病房裡，有一對病人在打架，男同事用盡全力才把他們制服。這是在為他們洗傷口時弄傷的。」


她也點了一客牛肉飯，然後拿出一份報紙的港聞版給我看。


「紙包不住火啊。不過，沒有引起很大的注意。」


青山醫院裡發生的事件，終於被傳媒知曉。不過，他們對這宗新聞沒有太大興趣，只用了很少的篇幅，簡短地在內頁交待，大概是因為讀者和社會不太重視一群唐氏綜合症患者的情況。文章的內容主要是圍繞醫管局的特殊調動，指出有醫療機器和藥物疑似被轉移到其他地方。


香港的其他醫院也有出現類似的情況，數量還不少。






「光仔還是沒消息嗎？我越來越擔心他。」


「屯門醫院的九樓和十樓，全都被一群便衣警察封鎖。原本的病人被移去其他病房，那兩層只容許有許可證的醫療人員進入。我沒資格進入。」


「李醫生和琳護士長還是沒有回覆嗎？」


「沒有，也不再期望。聽其他同事說，有關的醫護人員都簽了保密協定，而且也有護衛跟隨。李醫生是HPV病毒的權威，寫過不少獲獎的醫學論文，有份參與是自然之事。護士長對處理失控場面有經驗。」


美螢看起來有點不忿。






她申請一個月休假，是為了重考香港中學文憑的化學科。她對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也對醫學充滿熱誠。當年，她的首選是入讀香港大學的醫科，卻因為考化學科的當天頭暈，令成績只得D，被迫入讀護理學。大學一級榮譽畢業後，便一直向大學的教授爭取考入醫學院的資格，也一直擴大自己在醫護界的人脈。今年，她終於得到著名教授的推薦，只要化學能夠考到5*或以上，便可以經non-jupus 進入醫科。


「那麼，我們是甚麼也做不了？」


「我從不同的渠道，得知一些資料，儲存在記憶快閃棒中。一會兒上你家再說。不要太擔心，他被全港最頂尖的醫生照顧，很快便會沒事。」


真的希望光仔大步檻過。


「你啊，牛肉飯真的有這麼好吃嗎？每星期也迫我在這裡吃一兩次。」






她看來沒有食欲，只是吃了兩口便停下來，托著腮，扁著嘴，望著我。


美螢不算是絕頂美人，但高挑均勻。她總是有一種光環，能夠吸引別人的注意。她的微笑，和基督教刊物的天使是一樣美麗和治愈的。


情不自禁之下，我吻了她一下。


「幹甚麼啦？大庭廣眾啊。」


她輕彈我的鼻尖，多吃數口牛肉飯。






此時，我發現有一對學生情侶在吉野家的店裡，旁若無人地接吻起來。起初，他們只是輕吻。後來，開始濕吻，見到舌尖在互相纏繞。這一刻，女學生騎在男學生的腰上，啜出令人尷尬的聲音。


「這兩位顧客……你們可否停止……」


吉野家的店員出言制止，但他們不理，繼續瘋狂地濕吻。不知道是否由於興奮，他們的皮膚出現微紅的現象。


這時候，吉野家的經理看起來相常憤怒。他的臉頰不尋常地漲得通紅，雙眼也開始出現紅筋。


「我……不……容……許……」


他跑回櫃位，拿出一個餐盤，然後狠狠地砸在女學生的頭上。她即時暈倒，頭顱側在一旁。男學生竟然不太察覺女友暈倒，還追索她的嘴唇，繼續與她濕吻。數秒後，他的情緒忽然爆發，衝向經理，互相扭打。


店員們開始介入，拉開他們。顧客們爭相走避，也有好事之徒在圍觀歡呼。我嘗試打999，卻發現電話不能接通。


打電話的同時，我看見剛才在發脾氣的小孩子，被母親不停地掌摑，嘴角出血。


美螢拿起我的公事包，把我拉離現場，腳步很急。


「傍晚開始，越來越多受傷的人被送進醫院，把急症室都擠滿！他們都有短暫失去記憶的現象，出現血壓上升，心跳頻率加速，微微發熱的情況。冷靜過後，所有徵狀都消失，變回很普通的樣子。」


「像光仔那樣嗎？」


「不……我看不見皮膚有出現明顯的潰爛，沒證據是HPV所引起。他們的病徵比較像是極端的急性敏感反應，引致短暫性的自我制約功能喪失和皮膚紅腫。急症室醫生為他們進入血液化驗，但發現化驗品的存貨不足，屯門醫院已亂成一團。若非有更資深的護士也取消休假，我連休息的時間也沒有。」


我們緊拖著手，在商場裡穿梭，不少人都表現得很奇怪。


不過，也不是我們這種普通人能夠干預的。


美螢第一次上到我的家。我的家居雖然狹小，但打理得整整有條，一塵不染，絕不失禮。她舒服地躺在我的床上，伸著懶腰。換下西裝的時候，她把我拉到床上，主動地熱吻。我很喜歡和美螢接吻的感覺，一方面她的技巧很好，另一方面我對她真的非常愛慕。


我對美螢是一見鍾情。


在我的心中，她是女神一般的存在。善良、溫柔、聰明，擁有全部我喜歡的特性。所以，她接受我的追求時，我是多麼的受寵若驚。我知道，我是多麼的平凡，還比她年輕四年。


舌尖的感覺，讓我知道這不是妄想。只要努力經營，一定可以拖著這雙手，直到永遠。


「不行。」


身體有點燥熱，不自禁地想觸摸美螢的胸脯。可是，她抓著我的手，不讓我這樣做。


「你不記得我的信仰嗎？」


她掏出胸中的十字架，風騷地搖來搖去。我無奈，只能克制自己的欲念。


美螢拿出我的手提電腦，坐到床上，展示她在吉野家時所說的資料文件夾，讓我慢慢細看。文件夾內，是一些有關HPV病毒的最新資料，和關於HPV疫苗的學術論文。


「這兩天裡，我聯絡沒有簽署保密協定的醫生和教授，對他們提到關於HPV的疑問。他們一直對我很好，主動給我一些醫學界的最新數據。同時，我也利用大學圖書館的閱讀權，得到這些文件資料。」


人類乳突病毒（Human Papillomavirus，簡稱HPV）是一種乳突病毒，會感染人體的表皮與黏膜組織，目前約有130類型的HPV被判別出來，有些類型的HPV入侵人體後會引起疣或癌症，但其他則沒有任何症狀。大概有30到40類型的HPV會透過性行為傳染到生殖器及周邊皮膚，而其中又有些會引起性器疣。若反覆感染某些高危險性，且又沒有疣等症狀的HPV類型，可能發展成為癌前病變，甚至是侵襲性癌症。

有些HPV可引致手部、足部、面部或其他身體部位的皮膚感染，這些HPV 稱為侵犯皮膚類型的HPV。 故此，性行為並非必然的途經，血液、唾沫、與受病毒污染的物體接觸 ，都有感染HPV的可能性。

香港的HPV感染亦十分普遍，與其他國家相若。 感染高危型HPV的人數，如HPV 16, 18, 31, 45, 52及58等，每年也在增加。根據上年的調查，成年女性多達19%證實感染，男性更多達31%。感染低危型HPV的人數更如恆河沙數，香港還沒有相關的數據。美國在兩年前的調查顯示，成年人曾感染不同類型HPV的人數多達63%。

人類乳突病毒HPV包括了六個早期調控基因，分別為E1、E2、E4、E5、E6、E7和兩個L1、L2晚期基因。E系基因被用來做病毒基因的複製，L系基因是用來製造結構蛋白。

HPV並無任何治療方法，但大部分人士的免疫系統可壓抑或清除HPV。 對免疫系統差的人士來說，一旦感染HPV，產生嚴重後遺症的可能性遠高於正常人。


「唐氏綜合症的患者免疫能力非常低！所以，光仔的情況，是HPV感染的併發症！？」


「不……」


美螢指著另一份文件，是光仔和其他患者的病歷。


「你從那裡得來的？」


「威迫一個軟弱的學妹……她是我在中心裡的朋友。在中心關閉前，她複制了一份副本給我。除了她以外，已沒有人敢和我說光仔的事情。我感覺到，有人勒令他們不能發表意見。」


光仔和其他發狂的患者，沒有感染HPV的病歷。但是，他們在兩年前開始接種HPV疫苗。


「與疫苗有關？」


「我也不知道……。光仔的情況是全身性的感染，病徵也較正常的急性和嚴重得多，有機會是突變型的HPV。如果他們不曾感染HPV，便有了疫苗出問題的可能性。」


「政府和電視廣告不是說，疫苗是無害的嗎？」


「理論上是無害的，因為它們是去活性疫苗 (Killed Vaccine)。製造的主要原理，是用化學劑或加熱去活化。去活化，即是病原不具有感染性。可是，病毒的部分結構還是完整，所以才能誘起免疫的反應。HPV的預防疫苗裡，有HPV第6、11、16、18型的非活性L1類病毒顆粒。L1只是病毒的蛋白基因，這種基因理論上不會讓宿主感染HPV。」


我抱著枕頭，笑瞇瞇地望著我的女友。


「軒，怎應啦？我說錯了？」


「我完全不理解你在說甚麼，只是覺得你很厲害。」


她吻了我一口。


「哈哈哈，傻瓜，你一向也知道我對病毒基因學很有興趣吧。認真一點……光仔的情況只有兩個可能性，一是疫苗出現問題，二是疫苗出現原因不明的基因突變，令L1基因變成一種比正常複雜和恐怖的HPV完整基因。我從沒聽過類似的案例。」


我細著美螢提供的資料。


原來，HPV疫苗的廠商在兩年前研發出男性專用的HPV預防性疫苗。光仔和其他唐氏病患者有幸成為香港第一批免費接種疫苗的參加者。


參加的唐氏病患者數目，是314人。


這些年來，接種不同類型HPV疫苗的人數，在全球已突破一億。


「如果有244個像光仔這樣的個案，情況還真的不妙啊。」


我轉過頭去，發現美螢累得睡倒了。我偷吻她一下，便拿著手提電腦去大廳。花了兩個小時，終於看完所有關於HPV的資料。


病毒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然後，我上網看一看有沒有光仔的最新消息。討論區的話題，主要是圍繞襲擊事件和急症室的擠提，沒有人談及唐氏綜合症患者的情況。


一個話題吸引我的注意。


「駐港解放軍的佔領香港陰謀」。


我按進去，見到一系列的相片，裡面有一輛輛的運輸車，停泊在香港不同的軍營外。最奇怪的是，還有一些被灰布包裹的大型車輛被運送。


樓主說，這是為了佔領香港的軍事行動。他引用一大堆穿鑿附會的資料，令說服力大大減弱。他現在被一大堆愛國人士在討論區辱罵，但也有不少愛好陰謀論的網友支持。


「無聊……咦？」


我竟然發現其中一張相片，是在屯門黃金海岸附近拍攝，可清晰看見運輸車在那裡駛進一條小路。


「唉，被刪除了？」


在我按進下一頁時，話題已被討論區的網主移除，連樓主的會員資格都被強制刪除。


此時，美螢的手提電話在震動，是麥家璇。


我看一看在酣睡的美螢，替她接聽也不是問題吧。哪知道，我還沒有說話，便聽見她在說……


「哇，螢螢，你快點回來。Raymond不知如何找到我們的地址。他派了一個恐怖的女人到家裡，怎樣趕也不走，坐在大廳裡看電視！哇！她要過來啦！快來救我啊！」



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