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偶像事件簿》──城市少女: （一）

　　「紗希，今天沒什麼要做？」貝蒂問。

　　放學鐘聲才響起，紗希已留意到兩個座位之外的貝蒂不耐煩，但老師卻還繼續說個不停。一直到五分鐘後，老師離開了教室，貝蒂二話不說，第一件事就是走過來找紗希。正在收拾東西的紗希停下手上的工作，抬頭托了托眼鏡，才回答：

　　「沒有。」

　　「那，要一起去逛街嗎？美夏的新CD推出了，我想去買，現在買的話，可以去參加明天的簽名會。」貝蒂興奮的說。貝蒂是紗希的好友，二人從小學開始就已經是同學，而且家也住得夠近，所以便成為好友。貝蒂的個子不高，但一頭金色的長髮，加上一對分得很開的藍眼睛，讓她的表情生動活潑，是班裡有名的美人。

　　「嗯……六時前的話沒問題。」紗希想了想才回答。貝蒂一聽連眉頭也皺起來：





　　「又是回去幫忙？紗希妳也差不多了吧，都已經是中學生了。」

　　「別擔心，這是我自願的，我不覺得麻煩。」

　　「妳就是這樣，都不會拒絕妳媽媽。」

　　貝蒂沒好氣，見紗希只是笑而不答，便聳聳肩說：

　　「那走吧。」





　　之後貝蒂又跑去找上梅根和阿月，這天她們兩人都不用上補習班，所以就一起去。興高采烈的貝蒂正要離開教室，卻被紗希拉住。紗希指了指自己的書包，再指了指貝蒂的座位，貝蒂才記起自己完全忘記了書包。吐了吐舌頭，作了個動畫常見的裝傻表情後，貝蒂快步跑回自己的座位。

　　梅根和阿月都是貝蒂的好友，三人是上到中學才認識的。由於三人都對流行資訊和明星偶像有著濃厚的興趣和品味，加上座位鄰近，所以很快就走在一起，無話不談。

　　「我是第一次和紗希一起的。」梅根說。

　　「是嗎？」

　　「對，她的感覺有點……我行我素？」





　　「妳也別在本人面前說吧。」阿月吐糟。

　　「不會啊，紗希人非常好的，對嗎？」

　　「啊哈哈，」紗希苦笑一下，然後想起了貝蒂剛剛說過的名字，便問：「對了，妳剛剛說的美夏是……」

　　「天啊！妳竟然不知道美夏！」貝蒂和梅根立即哇哇哇的大呼小叫，像是見到什麼外星生物似的。

　　「待會再告訴妳吧，嘻嘻。」阿月走到紗希身邊，惡作劇的笑了笑後，小聲說。帶著滿腹疑團，紗希跟著貝蒂她們來到影音店。貝蒂第一時間就走向售賣CD的專櫃。跟在身後的紗希，在專櫃附近看到一張真人大小的海報，海報和貝蒂要買的CD的封面是相同的，上面是一個長髮妙齡少女，有著陽光般的笑容，右手舉高到臉頰附近，只豎起姆指、食指和中指……其實不只笑容，整體的感覺也如同太陽似的，給予人陽光與活力的感覺。

　　「那就是美夏了。」阿月笑說。

　　「怎樣，很不錯吧。」貝蒂已經買完CD回來。

　　「嗯……」紗希想了想，「海報很不錯。」





　　「海報？她的歌才好啊！」貝蒂說著，拉紗希到試聽的專櫃上，要她聽聽。聽完以後，貝蒂用期待的眼神望著她問：

　　「對吧對吧！很不錯對吧。」

　　紗希望著貝蒂眨了眨眼，突然發覺了一件事實：「妳的新偶像？」

　　「對，她拋棄了雅蘭。」貝蒂還來不及說話，一向毒舌的阿月補上一句。雅蘭是半年前出道的新人偶像，憑清新的形象和不錯的歌聲而走紅。她第一張個人大碟，就以手拿結他，一個人站在樹下為封面，吸引了無數男粉絲；至於女粉絲，像貝蒂和梅根，則為她的歌聲所迷，認為她是同期的新人中，歌唱得最好的一個。

　　「但是……，但是……」貝蒂嘗試抗議，很難得她竟臉紅起來，「她的歌唱得好啊。」

　　「妳是因為她的新聞性才迷她吧。」阿月說。

　　「才不是！」





　　「什麼新聞性？」紗希好奇問，換來的是貝蒂三人同時搖頭嘆息。攤了攤手，作了個無可奈何的姿勢：「真不愧是紗希。」

　　紗希不太明白她們的意思，便用力眨了眨眼。她是不知道自己在學校的風評才覺得奇怪，她在學校是以特行獨立、我行我素而聞名。放學從不留下來，也沒有加入任何學會，成績也不怎樣，卻讓人難以親近，幾乎只有貝蒂一個朋友，如果不是臉上那副眼鏡和過於細瘦的身材的話，她也許並認為有什麼來頭。

　　「美夏是兩個星期前出現的偶像，大約是十一月底的事，」貝蒂說，梅根卻突然插話：

　　「是十一月十九日。」

　　「對，是十九號。」貝蒂點了點頭，又繼續說下去，「紗希妳有聽過【突擊大行動】這個節目嗎？」

　　「嗯，」紗希點了點頭，一邊把媽咪曾經說起過的內容說出來：「好像是一個現場直播的街頭節目，內容是街頭突擊行人，要他們即場表現……對嗎？」紗希雖然對流行沒什麼興趣，但她的媽咪卻不是，所以偶爾她也知道一些流行資訊，不過，很多時到她知道時，已差不多退流行了。不過，【突擊大行動】不同，是個比較長壽的節目。

　　「對，十九號那天他們在街邊拉著美夏，要她表現一下，而她就是在這裡一次成名。」

　　「她當時表演的是唱歌，唱的是雅蘭新碟內的歌。」梅根補充。





　　「不過不是主打那首，而是一首沒太多人留意的歌。」

　　「但美夏卻唱得超動聽，據說當時圍觀的途人非常多，幾乎把街道都堵住。有人把片段放上網路，才一天已有超過五萬的點擊率。」

　　「所以雜誌才時常拿她們二人才比較，說什麼宿敵之類……」

　　貝蒂和梅根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聽得紗希一頭霧水，而對面的阿月看到，卻不單止不幫手，還在掩嘴偷笑。沒法子，還是只能靠自己，紗希打斷兩人的造問：

　　「為什麼會有新聞性？」

　　「那是一因為美夏在唱完歌後，沒留下姓名就跑掉。之後和節目有合作關係的經理人公司『星之淚製作公司』就宣佈要起用她當新人，還說如果有任何人能找到她，就提供十萬元的獎金。」

　　「結果擾攘了一個多星期，美夏才出現。」





　　「但到現在為止，除了知道她叫美夏之外，我們對她完全不了解：不知道她的年齡、住址、電話，甚至美夏是不是真名也沒人知道。據說網路上的高手也曾出動，嘗試搜尋她的資料，但還是什麼都找不出來，就好像是突然出現似的。」

　　「真的嗎？」紗希問，這次三人同時、連阿月都一起點頭，那應該沒錯，「會不會是新的宣傳手法？」

　　「有人想過，但不可能連高手和狗仔隊也找不出什麼。」

　　「對了，紗希要嘗試嗎？」貝蒂問。

　　「嘗試什麼？」

　　「找出美夏啊，妳家不是在失物招領處工作嗎？」

　　「那是失物招領處啊，又不是偵探社。」

　　「不是一樣嗎？憑有限的線索，嘗試要找出失物的失主時。」

　　「那有這麼簡單。」紗希只輕輕以笑帶過。

　　　　　　＊

　　每天回家之前，紗希一定先到中央車站的失物招領處，因為中央車站正好在學校和紗希家之間。正如貝蒂所說，紗希的媽咪是失物招領處的唯一員工。紗希的爹地雖然是鐵路局的高級主管，但他待在失物招領處的時間比待在自己的辦公室的時間還多。

　　中央車站位於中央公園內，是本市──Ｓ市港口區的正中心，是一座由大理石所興建的車站，到現在已有七十多年歷史了。它一度是地區交通樞紐，是本國通往北方國家的出口門戶之一。在工業沒落後城市也跟著衰退，現在這地多是平房和名勝古蹟，城市中心轉移到商業地帶。港口區和周邊地帶是為舊城區，而商業區那邊是為新城區。

　　才一走進失物招領處，紗希就感到一股熱浪，不是因為失物招領處的暖氣開得太大，而是因為紗希的爹地和媽咪正深情對望，兩人結婚已差不多有二十年了，還能如初戀一般，有時真不能說不羨慕。

　　「爹地媽咪。」紗希走近櫃檯說，但櫃檯後的爹地和媽咪只回了句「妳回來了」就算，根本沒望向紗希。就在紗希準備開口時，媽咪終於和爹地分開，丟下一句「幫我看著櫃台一會兒」就轉身走進入室。

　　「我也要回去工作了。」爹地看了手錶一眼說，「這裡就拜託了，我的寶貝女，有什麼事就叫我吧。」

　　看著爹地離開，紗希禁不住苦笑了一下。也沒什麼不滿，只是順從地走到櫃台後。在坐定之前偷瞄了內室一眼，媽咪果然一如所料，眼也不眨地坐在電視機前。

　　像這樣代替媽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因為紗希的媽咪是流行迷，喜歡任何大大小小的流行事物，電視差不多可以說是她的第二生命，緊隨在爹地之後。所以，自懂事以後，紗希幾乎是有自覺的幫媽咪這樣那樣，也從不拒絕她的請求，還常常因此而被貝蒂埋怨，每次紗希都只是笑了笑，沒有辯駁。

　　通常，當紗希代班時，她都會胡思亂想一下，或是溫習做功課。正當紗希要拿課本出來時，一位少女，帶著一隻小貓咪和一隻鬼魂走進來。少女和紗希差不多大，約十二三歲，一頭黑色短髮，在近太陽穴附近別了一只髮夾，背著一個大背包，感覺很沉重似的。而在少女腳邊，有一隻小貓咪跟在後頭。比較大問題的是那隻飄在少女頭頂後方的鬼魂……應該是鬼魂吧，有著人的外形，看樣子應該是男的吧，但身體卻是半透明，而且在半空中飄浮。雖然是第一次看到，但紗希可一點也不驚訝，反而奇怪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平靜，畢竟連魔女也有了，再多個鬼魂也不是什麼。

　　「這裡是失物招領處，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妳？」紗希不確定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見到，但還是照慣例，禮貌地問。

　　「請問……」少女向鬼魂的方向望了一眼，才下定決心說，「有沒有一個叫慧儀或約翰的人留下什麼東西？」

　　「請問他們是……」紗希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鬼魂的動作嚇一跳，他（還是它？）人在半空，作出跪拜樣子，一邊說：

　　『那東西很重要，我只能拜託妳！』

　　少女見紗希竟然也盯著鬼魂，有點吃驚，不過她沒多想，因為這時正好媽咪從內室走出來：

　　「南子健超捧！謝謝妳紗……發生什麼事？」

　　「不，沒什麼，」紗希乾笑一聲，「有客人。」

　　「哎呀，是嗎？紗希已經在處理了嗎？」媽咪超樂天的笑著問，紗希便點了點頭。

　　「那就交給妳了，我要看完下半段節目。」

　　媽咪說罷又走回內室，只留下紗希對少女尷尬地笑了笑。

　　「那個……」帶著少女和鬼魂，來到車站東邊角落，這裡平常人不多，現在更是沒人在。來的時候，紗希已經仔細思考過，決定用最簡單的，開門見山直接問……話雖如此，但要開口說鬼魂什麼的，還是有點尷尬，「那個……鬼魂的名字是約翰吧。」

　　「嗯，是……咦──！」少女點頭回話後，才發現紗希的話有問題而大叫，還好這附近沒人。叫約翰的鬼魂也同樣吃驚，反轉四處亂飛。

　　「妳看得見他？」少女指著在半空飄浮的鬼魂問，這次到紗希點頭。少女立即鬆一口氣：

　　「是嗎？」

　　「那慧儀是誰？」

　　「慧儀是鬼魂先生的……」少女像是想起什麼，突然改變話題：「啊，我忘了介紹自己，我叫古玉美，可以叫我小玉，這隻貓咪叫西爾比亞。」

　　紗希跪下去，對貓咪笑了笑。西爾比亞毫不猶豫跳上紗希的膝蓋上，任由她撫摸背部。等紗希站起來，鬼魂也飄到她的眼前，說：

　　「真感動，妳是第三個見到我的人，竟然可以短時間內見到三個能見到我的人，我真的不枉此生了！」

　　鬼魂約翰還真的哭了起來，紗希和古玉美也只有相視苦笑。見鬼魂約翰還在一邊感動，紗希忍不住問：

　　「請問，能回正題了嗎？」

　　「是，對不起。」鬼魂約翰作出擦眼淚的動作說：「慧儀是我的女朋友，叫楊慧儀。不，她不是鬼魂，應該不是……」也許是感受到紗希和古玉美那帶疑問的視線，鬼魂約翰補上一句。

　　「應該是……」紗希問。

　　「我沒聽說她死了，也沒見過她的鬼魂，不過……」他搔著後腦苦笑說：「我死了也有五十年，雖然多次嘗試，但一直都沒能離開車站，又哪有可能知道？」

 
　　故事發生在五十年前，也就是約翰先生去世的那一天。那天，他和慧儀渡過了很愉快的一天，臨到分手之前，他說他預備了一件禮物明天送給慧儀。之後他跑去拿了禮物後，回到車站時，在路軌被火車撞死了。

　　「五十年前，和現在不一樣，火車沒那麼快，所以很多人都會橫過路軌到對面月台，這樣比較快嘛。」

　　「那為什麼……」紗希憂心的問。

　　「我在跑過路軌時，不小心把要給慧儀的禮物掉了，所以我連忙去撿，就在這時火車來到，之後就……」

　　古玉美已經不是第一次聽說了，但還是掩著臉別過去，連紗希也覺得胸口一緊。

　　「可能是有心願未了，我一直無法升天，所以我想你們幫手，把那東西交給慧儀，就算是遲了五十年也好。」

　　「我明白了，」紗希點頭，「那，那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約翰的答案把紗希嚇一跳。

　　「不……不知道？」

　　「正確來說，我忘記了。」

　　「不會吧……」

　　「對啊，所以我們想，會不會失物招領處內有人知道？」古玉美補充，令紗希轉而望向她。然後，紗希苦笑說：

　　「我試試吧。」

　　由古玉美裝作是約翰的親戚的孫女，紗希成功拿到五十年前的失物清單，但約翰只望著清單搖搖頭。紗希也找上車站最老的員工梁伯，他依稀記得，那人被火車撞到不成人形，當場死亡。

　　「那他當時在做什麼？」

　　「好像聽說是跪在火車軌上，連火車要來的汽笛聲也聽不到……吧呢。」

　　「找東西？」

　　「可能吧。」

　　「那知道是什麼東西嗎？例如他手上有沒有拿著什麼東西？」

　　「不知道……啊！」梁伯像是記起什麼：「我有印象他當時的臉幾乎貼著路軌，所以那東西應該是很小的東西。」

　　小的東西？這是一個事實！

　　在失物招領處的貨倉內，最裡那一排櫃子是放一些陳年舊物，而那些東西因為有點特別，所以沒有被賣掉。紗希和古玉美拿著清單對比過後，只剩下不到十件東西是五十年前的，全部集中在中間一層。在昏暗的燈光下，紗希的目光掃過古舊的花瓶、古董相機等失物。

　　「是這個嗎？」古玉美指著一個銅幣問，那是一塊骯髒的銅片，看來像是剛剛考古出土的。

　　「不……，不太像。」約翰瞇起雙眼說。

　　紗希的目光繼續走，最後鎖定在一個小盒子上。盒子是深藍色，約只有手掌那麼大。

　　「莫非……」紗希伸手，拿起盒子打開，裡面放著一枚樣式簡單戒指。

　　「是這個了！」約翰興奮得四處亂飛，身子像燈泡一樣閃閃發光，古玉美也高興得拍手掌。

　　「要給她嗎？」

　　約翰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揮揮手，身體慢慢消失了。

 
　　「真不愧是我的寶貝女！」回到失物招領處，不只媽咪，連爹地也在。省略掉鬼魂部份，紗希把這個發現告訴爹地媽咪後，爹地笑著撫摸紗希的頭說，然後改向古玉美問：

　　「怎樣？要拿回戒指嗎？」

　　「不……不用了。」古玉美搖頭，「可以的話，我希望可以交給慧儀小姐。」

　　「明白了。」

　　爹地說他會嘗試聯絡楊慧儀小姐，有任何消息再通知，並要古玉美留下聯絡地址。

　　回到家裡，紗希鬆一口氣地倒在床上。舉起掛在胸前的樹葉形吊飾，一邊想到連鬼魂都看到，真不得了，該不會是這吊飾的作用吧。而這一切，都是從那封，從魔女學校寄來的電郵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