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整個禁忌之森被映照得一片紅,小和跟著人群在林中穿梭,很快視野就被黑暗吞噬。
此舉其實十分大膽,亦有別於小和以往作風,不過她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在窗戶一躍而下時亦絲毫沒有恐懼,只被好奇心驅使,專注地跟著人群。
一行人有秩序地在林中行走,相互之間沿路都沒有聊天,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行,小和也默默地跟著,間中瞧瞧兩旁,雖然除了樹木還是樹木,不過卻透出不安的氣息。
隊伍終於在一幅空地前停下。
眾人聚集在一起,小和因為在隊伍最後,所以望不清楚前方的景物,旦見其他人都尊尊敬敬的,默不作聲地站立,小和也不敢輕率。
眾人大氣也不敢吸一口,一直等呀等,從月亮在左邊的上空,等到月亮移動到正前方的上空。一陣冷風吹過,天空突然下起了雪。
第一顆雪花降落在小和的掌心,雪花一直在手心中飛舞,遲遲未融化,令小和意識到自己再不是溫熱的身體。
小和一直望著手中的雪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連同身體感受著冷風的寒意,附近樹葉的顫動,都不是陌生的,冥冥之中在呼喚著小和的記憶,然後小和的腦袋像被雷電擊中一樣,因衝擊力太大,她猛然抬起頭。
同時,梵卓和各族主出現在人群面前,小和望著梵卓的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說些什麼,但她的耳朵卻只聽到嗚嗚聲。耳鳴實在太難受了,小和辛苦得臉皺成一團,眼眶注滿了淚。
飄雪一直飛降在小和頭上,她望著白皚的天空,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她望著梵卓振臂一呼,然後一直阻擋著小和視線的人群同時跪下,視野豁然開朗。


這個下著雪的深夜,就與六年前一樣。眼前一條條的木樁,深深陷在地上,也狠狠地扎在小和心裏。
那一個個赤裸的肉體,暴露在空氣中,陳列在眼前,個個都面露笑容,像吸食了毒品一樣。小和哭了,她緊緊在抓著胸口,呼吸十分難受,但最令她難過的,卻是身體深處那道,因為眼前的刺激而引起的,對鮮血的渴望。
小和因為站著,在數十位俯首在地的人之中十分突出,梵卓一眼就認出她了。連梵卓也沒有想過,小和竟然會出現在此,他以為小和還是像以前一樣溫馴,以為能夠暪天過海。他瞬間走到小和旁邊,用手按下她的頭,使她一同跪在地上,並用嘴巴封著她的唇,以免她哭泣發出聲音。
果然,小和稍稍回過神來,梵卓隨即以手指放在唇前,以示小和噤聲。
突然月光被什麼遮蔽了,風聲呼呼,飄雪變成暴風雪,十幾個黑影籠罩著中間最高的那支木樁,然後又散去。眨眼之間,四周又回復平靜,那支木樁上的人卻已經變成人乾。
對於六年前經歷過的事,小和已經不再被嚇倒了,對於黑影沒有感覺,也對洶湧而出的人群感覺麻木,呆滯的面對著一幕幕將掛在木樁上的人生吞的場面,血腥的味道很刺鼻,但小和的心卻死了。
這個祭典,是六年前小和和畢風相遇的契機,是一切事情的源頭。想不到六年後,小和竟然以局內人的身份再次置身其中。
「你說過,這是膜拜該隱和他的兒子的祭典。」小和從白茫茫的記憶中記得,當時法伊在吸血鬼研究學會中提過的事,「所以,剛才那些黑影,就是他們嗎?」
對梵卓而言,將小和變成吸血鬼已經是一生中最自私的決定,他也已經決意以後要用盡所有方法補償她,他實在不想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小和,他只希望小和什麼都不要參與,什麼都不知道。
但小和的改變實在超乎想像,主動要求出席宴會,甚至是偷偷跟蹤梵卓等等的事,都証明小和再不是那個無知天真的女孩,是梵卓一手摧毀了的,他也不可能再隱瞞,能夠做的只有坦白。


「對。」梵卓注視著小和,眼中就只有她。
「喔?」小和對面前的混亂無慟於衷,愈是冷靜,愈是令梵卓擔心,「那他們不就很老了?」
「是呢。活了幾萬年了?或者更多?」梵卓說,「不過他們已經退出血族的管理,不再過問世事,只是每年這一天露個面。」
「對了,我想到那個條件是什麼了。」小和突然轉個臉面對著梵卓。梵卓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眼神,是不屈之中,卻透露著不甘心的哀求,「條件是,你不再吸血。」
這怎麼可能?身為一族之主,代表著一族榮耀,狩獵、吸血都是力量的象徵,是臣服族人的技倆,是身不由己的事。
「這麼簡單?」梵卓臉上卻掛了一道微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