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故] 我要踢港隊!: 二十七
「嗶~」球證的笛聲很響亮。
「不知道半場的賽果是怎樣呢?」
我很想逃避,很想去用淚水洗刷自己在球場上犯下的過錯,很想很想不再想起自己的過失。但身心總是不能全身而退,總不能像個局外人般看待那場比賽。
想到這裡,淚線又好像被觸發了。
我躲到更衣室的廁格內,任由自己對著馬桶放聲嚎啕大哭。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好像聽到有一個較長的鳴笛聲,好像聽到有人歡呼,好像已經哭到沒有淚水可以流出來。
原來,流淚是如此費力,我走出廁格,軟弱無力的坐在更衣室的長椅上,渾身也用不到力,亦提不起勁。
一坐下,頭便自然地垂了下來。
「周嘉耀。」我聽到一把女聲在更衣室外傳入來。
「你係唔係入面呀?」
我知道是她。
但我不敢作聲,我只是一語不發的坐著。
「我知你係入面既。」
「你唔應我,我自己入黎架啦。」
不消數秒,靜華真的站了在我的面前。
「你喊到隻眼腫哂啦。」她伸手想要為我拭去所剩無幾的眼淚和輕撫我臉上的淚痕。
「唔洗。」我推開了她的手。
「黎啦,乖啦。」她的臉上依然掛著一副天使般無暇的笑容。
「你係咪嫌我未夠樣衰呀?我累輸左成隊波呀!」我竟然向著靜華咆哮。
我轉身就跑出了更衣室,看到球場旁邊穿著白色球衣的人都滿面春風,我就知道我的推斷是對的。
我不敢直視自己的隊友,更連偷偷瞄一瞄他們的勇氣也不敢,因為我根本沒有面目面對他們。
對,是我令到球隊輸掉了這場比賽。
我拼命的跑了出球場,一直的跑,風吹拂我的臉龐時有一陣令我刺痛的涼意,又是那不爭氣的淚。
靜華整個人都愣住了,她慢慢步出更衣室,穿著白色球衣的球員看著一個女生由男更衣室走出來即使有點訝異,也只是一笑置之,繼續享受著勝利的光環。
「喊乜呀。喂,坐埋一邊聽我講野。」他平靜地說著。
「喂,嘉耀呢?」全場都接近捱打,卻盡力阻止皮球入網的阿健問。
「… 唔 … 唔 … 知 … 呀。」嘉明含糊地說著,淚水和鼻涕則不斷的流出來。
「靜華,你知唔知嘉耀去左邊呀?」臭雞一邊用著那件沾滿了汗水的球衣拭著淚,一邊問。
「 ... 唔 ... 唔 ... 知 ... 我唔知呀 ... 」終於,她的秋波暗彈了一滴淚珠。
天是灰色的,
路是灰色的,
球場是灰色的,
淚水是灰色的。
我一直向著家的方向跑,跑著跑著,氣就一直喘著。在人煙稠密的香港街道跑著,確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途人都向我行了「注目禮」,我卻無暇理會他們的眼光,我只是想歸家,想躲在被窩中,想一覺睡到天光。
「喂,比波呀。」
「屌!」
「挑,又唔回防。」
在跑回家的路途上,又聽到平時街場內的聲音。諷刺的是,我竟然開始懼怕這種聲音,這種聲音令我想起足球,想起比賽,想起失誤,想起失敗。
「阿B,做乜食咁少既今晚?」
「嗯 ... 」
「阿B,快啲做功課啦。」
「嗯 ... 」
「阿B,沖左涼未呀?」
「嗯 ... 」
「阿B,我問你沖左未呀,你『嗯』乜呀?」老媽子嘮嘮叨叨的說著。
「喂,媽子。」老爸用了一個怪異的眼光盯著老媽,老媽就閉上了嘴。
「爸媽,我訓先啦。」
「早抖,阿B。」
在比賽過後的一整個星期,我也沒有任何心機上課,以前每天上學等放學去踢球,現在上學等放學回家睡覺。
嘉明和阿健都有嘗試逗我說多點話,可是我真的提不起勁,口裡只能吐出「嗯」和「哦」兩字,就僅僅是這兩個字。
雖然四強的賽事已經輸掉了,不過還有一場季軍戰,星期三足球隊仍舊有練習。
「嘉耀,你練唔練波呀今日?」嘉明面有難色地問道。
「嗯 ... 唔啦。」
「呃 ... 咁 ... 好啦。聽日見。」
「嗯 ... 」
也許嘉明知道迫我也沒有用,他情願放生他的兄弟吧。
我獨個兒背起背包,走出了寂靜無聲的空課室。
慢慢的走在路上,
「唉。」
我不其然地嘆了一口氣。
我決定去街場走一趟,不是想踢球,我仍然是無心踢球,仍然是害怕每次踢球會想起那片段。我去街場,只是想找舅父訴訴苦。
「喂,嘉耀。落場踢啦。」
「唔啦今日 ... 」
走到球場,依舊見到熟悉的波友。掃視球場四周,地板的顏色、籠門的框框、場外的樹蔭,一切一切看來都沒有改變過。也許,只有我變了。
「咦?舅父呢?」我看了整個球場一遍,竟然看不見舅父的縱影。
坐在球場邊等著等著,球場的射燈又亮起了,又是要走的時候。
始終等不到舅父來臨,我又再背起背包離開球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