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b15著 



  從小我就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

  她長得不怎麼樣,但在她身上就是有種無比熟悉的感覺,這讓本來就很怕生的我,很快就跟她熟起來。 

  因為我不喜歡跟學校的同學打交道,所以我幾乎都沒朋友,而她就是我唯一能夠傾訴心聲的麻吉。無論是閒聊八卦還是心事煩惱她都會默默地聽著我說完,完全不會打斷我的話,也從來毫不表露任何的不耐煩,這讓我感到非常的安心。 





  但是這裡有一個問題。

  
她一直都住在鏡子裡。

  
因為從小她就在那裡了,所以我根本不覺得那裡有什麼不對勁的。甚至,我覺得她是天上派下來的精靈,只為了安慰孤伶伶的我。只是,如果我的家人看到我跟她說話,都會用一些不怎麼好聽的話來嘲諷我,這使我只能在一個人的時候才能跟她聊上天。 

  如果不是其他人說我奇怪,或許我會一直以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我把這些全都告訴她了,她依舊默默地聽著我說話,感覺一直都好像只有我在說,她很少會給我一些話語上的回應,或者意見。 





  『妳不會覺得生氣嗎?』於是我這樣問了。 

  在鏡子裡的她直視著我眼底的深處,然後歪著頭,看起來好像在思考的樣子--這是她的習慣,只要我提出疑問,她多半都會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搖搖頭。 

  『只要妳在這裡就好了。』她用喋囁的聲線道著。儘管我看著她的嘴巴在動,她的聲音卻好像延遲了幾毫秒似的才傳進我的耳窩。或許她住的世界跟這裡距離很遠吧,我這麼的想著。 

  『我有點受不了了……我不知道我能忍耐到什麼時候。』跟同學相處不來、來自家人的嘲諷、找不到屬於自己的地方,這些的一切一切,都讓我很希望她能夠確切的在我身邊,讓我能抱抱她,或許倚靠著她的小肩膀小哭一場。 





  她依舊用不曾動搖過的眼神凝視著我,沒有說話,就那樣默默的,一直看著我。或許她的表情裡帶有一絲憐愛吧,可能是我想多了,不過我相信她是抱著那樣的心態聽我訴苦的。 

  那天晚上,我又把鏡子抱在懷裡,沉沉的睡了。 

  在這麼多年裡,每天拿起鏡子看看她怎麼樣,或者跟她聊聊天,都是我比洗澡刷牙還重要的每日習慣。雖然有時候她脾氣怪怪的,不會給我說什麼慰藉的話,不過至少有一個人在身邊,怎麼說也是算能夠為我支撐到今的力量。 

  在春天快將結束的某一天,我帶著額頭上的傷跑回來家裡。那是今天同學鬧著玩,然後我被某個人的手機的角砸到的,或許那只是個意外吧。不過我在想或許我開始被欺負了,因為我開始感覺最近這樣的事情開始變多了。 

  我跑到自己的房間,把門鎖起來,從口袋拿出一把鑲著閃爍石頭的小鏡子。 

  『他是誰?』 

  我發現在我的好麻吉旁邊,有一個完全陌生的男生出現在角落,目無表情地把視線放在我臉上。 

  『他也是你的好朋友喔。』她的聲音還是延遲了好幾毫秒才傳進我的耳朵裡。 





  此刻我才開始意識到,或許她不只是在跟我說話,在那邊的世界,她也在做著很多事情交很多朋友吧。有那麼的一刻,我覺得即使鏡子裡的世界有多麼小也好,一定也會比我現在的世界快樂多了。 

  『你們那邊快樂嗎?』 

  她又習慣性的歪歪頭,那個男的像棵木頭似的原封不動。 

  『妳想來嗎?』這是我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溫暖的笑意。 

  『……我不知道。』 

  『妳必須說妳想來,我們才可以讓妳進來喔。』 

  說實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如果讓最後僅餘的一點理性都消失的話,我的答案絕對會是-- 





  『我想去你們那邊的世界,可以嗎?』半帶無奈,又半帶哀求的我,看起來好像沒有其他選擇了。 

  在上一秒,我還清楚的看到他們像如常一樣看著我;下一秒,我就感覺到胸口好像被勾住一樣,被一種扯力拉過去。而視界的邊緣漸漸被一種黑暗的漩渦吞噬,身體變得軟趴趴的,感覺好像身體的重量都不見了。在伴隨著耳鳴的漩渦中,在視界中心開始有一縷光處慢慢放大開來。 

  定過神來,我發現我來到一個非常寬敞的空間裡,看不到地面,也看不到地平線。我不知道我現在是站在地板上,還是在半空飄浮著,我只能看到腳邊有一團團閃鑠的星雲,一直伸延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裡面摻著一絲絲柔和的雲彩,而天空則是好像會把一切都吸逝進去的漆黑,就只有靠腳邊的雲彩來照明整個空間,整個畫面彷似電影一樣夢幻。 

  在這裡有著一塊塊不同型狀不同顏色的鏡子懸浮在半空,藉著腳底雲彩的光線反射,一些遠處的鏡子好像水晶一樣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不過,我這才發現這裡只有我一個。 

  『有人嗎?』 

  我的聲音一發即逝,沒有回音,也沒有回應。 

  我在身後找到一塊熟悉的鏡子--鑲著閃爍石頭的小圓鏡。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都在鏡子的另一頭看著我,而背景正正就是我的房間。 讓人愕然的是,我看到我的身體趴在房間的地板上。 





  『你們想怎麼樣?!』 我使勁的拍著鏡子,希望哪怕是一點點也好,能夠把手伸過去另一邊。 

  『是妳自己放棄的,』她說到一半,那個男的終於開口用他木訥的語氣說:『接下來就讓我們接手吧。』 

  放棄?接手?這到底是在發生什麼事情了? 

  他們好像知道了我的疑問,把我在房間地板上的身體翻過來,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了。 

  在地板上的人,臉長得跟『她』一模一樣。 

  是這樣嗎……從出生以來只要我照鏡子,她都會在那裡,所以我從來都沒意識到自己的樣子…… 

  看著他們慢慢接近我在另一邊的身體,我突然覺得很睏,然後有一種詳和感莫名其妙地湧現在心頭。 





  ……或許我會再次回來,不過至少不是現在。 

  讓我先好好睡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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