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焰吻塵》: 《立夏》
紅磚屋的灶邊,黃豆帶著弟妹們忙活了一整個下午,忙得滿額是汗。他們邊工作邊東拉西扯什麼紅塵見聞及靈界的小道消息,每個人都樂於發表自己的見解,也喜歡聽別人説話。
紅豆以前為了給弟妹們張羅吃的各種攀山涉水,但到弟妹們長大一些後,她就被知會從今往後不用她在吃這方面煩惱。平日她在弟妹們煮飯時還會在旁邊幫忙砍個柴打點水什麼的,今日卻完全被禁止參與。
無他,今日是紅豆的生辰,即是她長出靈智的日子。
雖然靈不是人,沒有紅塵裏慶生那些花俏的活動,但紅豆一家總會在生辰時吃一頓較豐盛的晚飯。那是紅豆在弟妹們小時候開始的傳統,因為兄弟姐妹幾人不是出身高尚的靈,總有些看輕自己的傾向,覺得自己沒有什麼存在的意義。紅豆當時絞盡腦汁思索了好幾個晚上,才想到慶祝生辰這個方法。
她覺得在生辰之日為他們慶祝,表達對他們出生的感恩,弟妹們便會感到自己是被珍惜的,也不會再妄自菲薄。
一眨眼,這麼多年便過去了。
紅豆站在門邊,伸了半個頭去看——
黃豆已然是個可靠的姐姐、黑豆和綠豆也漸漸散發出成熟的氣質,至於花生和松子栗子也在快樂地長大……
紅豆傻傻地掛著慈母笑臉,被屋內整理碗筷的雙胞胎眼尾掃到,連忙跑了出來,一左一右把她夾走。
栗子使出吃奶的力扯著紅豆向前,一臉緊張地説:「還不能過來!還沒準備好!」
松子也此地無銀三百兩地道:「沒準備什麼好吃的!松子沒有流口水!」
紅豆一頭梳得整齊的長髮在風中飄揚,她任得兩個弟弟拉著她的手,笑得開懷。此時,她看見紅塵那方向有個人正走來,她從那人走路的姿勢判斷就知道是黑豆。紅豆眉開眼笑地朝三弟喊道:「你一整個下午到哪裏去了?該不會是認識了哪個美貌仙子吧?」
美貌仙子這幾個字的聲量明顯弱了許多。黑豆走近時,紅豆心臟幾乎漏了一拍。她趕忙跑到黑豆跟前拉住他的手,見黑豆身上的衣服被劃開幾處,多了幾道新的傷痕。紅豆緊張又心痛,把那幾個衣服破口扒開來仔細研究了一遍,抬眼盯著黑豆問:「你幹什麼去了!怎麼會受傷?」
黑豆知道遮遮掩掩的話姐姐更容易胡思亂想,於是乖乖地站著任她檢查,反正他回來之前已經用水將血跡都洗掉了,此刻姐姐看到的只是幾道癒合了的小疤痕。他一臉精神地笑著回道:「我剛才在邊界獵殺了兩頭邪獸,被牠們的爪劃了一下,不痛不癢!姐姐不用緊張,不受點傷又怎麼提升靈力?」
道理紅豆都明白,但每次看到弟妹們身上多了傷痕,她總會矛盾地希望他們做個修為低下的靈就算了。栗子和松子見黑豆受傷,紛紛蹭了上去,此起彼落地念著「痛痛飛走!」,又拉扯黑豆去換衣服。
黃昏的餘暉在林間撒下一層溫柔的金光,紅豆見天色清朗,便提議在屋外吃晚飯。兄弟姐妹們坐在溪邊,圍著同一張草蓆席地而坐。草蓆上的菜式比平日的豐富,栗子和松子看了都難掩興奮,卻又乖巧地沒有亂動。黃豆舉起了手,伸出三根手指逐根彎曲後,弟妹們都笑著望向紅豆,非常有默契地朗聲大喊:
「大姐,生辰快樂!」
紅豆聽著他們每人説的祝福説話,感動得紅了眼眶。這時,黑豆在身後拿出一樣東西,遞到紅豆面前。紅豆愣了一瞬,伸手接過,揭開裹在外層的紅布後垂眸一看,不禁滿臉驚訝
「你今天就是去找這個?」
黑豆不會説謊,開心得連連點頭。
黃豆笑著解釋:「他幾個月前就想好的,説要去找四相果為大姐你慶生,我説讓我去,他卻堅持要自己去才有誠意。」
綠豆也在旁邊插嘴:「我説了,四相果靈氣雖盛,但生長的地方不是懸崖就是峭壁,太危險,但黑豆就是要去。」
紅豆低頭望著那顆小巧精緻的湛藍果實,一想到是黑豆冒著危險給自己摘的,就又感動又難受。她想起了那些靈氣充沛的靈地,想著如果自己能帶弟妹去到那些地方的話,他們就能隨時吃到這些四相果,修為一定會有更大的提升。
紅豆不想讓這些雜亂的心思影響心情,辜負弟妹們的一番心意,於是悄無聲息地收拾好情緒,擺出認真又搞怪的表情叮囑道:「以後可別為了給我送這些弄得一身傷,我可是會生氣的啊!」
「就是想不明白,」黃豆偏著頭,「四相果長在靈氣充沛之地,旁邊怎麼總有邪獸的蹤跡呢?」
花生漫不經心地脫口而出:「那就是靈氣充沛之地的靈氣不那麼充沛了……」
花生不經大腦的話讓紅豆莫名打了個冷顫,但這種擔憂在弟妹們的歡笑聲中很快就一掃而光。她將四相果切了七份,分給了弟妹。兄弟姐妹剛開始吃飯不久,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一個身穿藍袍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不遠處,與紅豆視線相接時朝她點了點頭。他高大挺拔,站得筆直,隱隱散發著一點生人勿近的孤傲之氣。紅豆吃了一驚,隨即匆匆站起來,頷首叫道:「水神。」
黃豆幾人都跟著站起來,彬彬有禮地朝水神一拱手。
所謂水神,便是統管所有水仙和水靈的神,平日裏根本不可多見,只會偶爾在測靈會中現一現身,觀察靈們的水平。
紅豆作為家中老大,率先走了過去,十分恭敬問道:「水神來這裏,是有事要找我們?」
水神一臉從容不迫,看著那張草蓆緩道:「剛來的時候就聽見了,今天是你的生辰。我這裏有一顆靈丹,還望笑納。」
紅豆聽到靈丹二字,心裏暗自高興,即便自己用不上,也能給弟妹們補充靈氣。她接過靈丹,抱拳道謝,水神沒有再説多餘的話,只道要和黃豆傾談,請紅豆把黃豆叫來。
紅豆握著水神送的禮物,讓黃豆去見水神。她又垂眸看著手裏的靈丹,心裏冒出了一絲苦澀。弟妹們滿臉疑惑地看著紅豆,但她並沒有多作解釋,只叫他們繼續吃飯。
另一邊廂,水神帶著黃豆走了好一段路後方才停下腳步。黃豆在水神轉過身來時,淡然開口問道:「水神今日前來,可是有要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