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回 巨獸 

錄藏房內記錄江湖上地圖冊的地點,有二千六百二十九個。 

天字部的包括天龍山,天劍門,天限山莊,天瓏居,藍天怪閣,五重天洞地等八十二處地方。 

但當中沒有天門街,方大從來沒聽過這地方。 

但由遇上張開開始,他明白,他不懂一個地方,不是這地方不存在,而是他還不夠資格去知道。 





不夠資格,能用一張嘴問,能用一隻手把資料抄下來。 

聰明人什麼都懂,因為他們什麼都不懂。 

他們深深知道,笨人只顧面子。聰明人顧的,是腦子。 

方大是個會學乖的聰明人。 

馬車徐徐移動,窗外境色在換,月卻在梢頭不動。 





方大手上已拿出扎記本,把一切聽到的抄下來。 

「以我所知,藥師佛歐陽楚天在三十年前已經死在丐幫首任幫主趙安的降龍功之下,」 

他頓一頓,繼續道:「現在明顯他沒死,為什麼會在天門街?」 

張開搖晃著從五羊城買來的一壺太白酒,道:「你知道歐陽楚天?」 

方大道:「他是賽神農宋宗的入室弟子,善於用藥,但江湖上對他有認識的人不多。」 





張開道:「藥師佛是幹什麼來著?」 

方大聳肩道:「卑職不懂,聽名字,是指他菩薩心腸?」

張開大大喝一口酒,道: 

「三十多年前,歐陽楚天和一名女子誕下一個兒子,但後來他因被同族追殺,唯有把兒子寄養在華山下一條小村落中。」 

方大道:「為什麼他被追殺?」 

張開道:「因為和他生孩子的女人,是他親嫂子。」 

他續道:「後來他把事件擺平了,回來接兒子,發現兒子不認得自己了,還在他面前喚那小村中一戶人家作爹娘。」 

方大道:「合情合理,小孩子小時總是認不得親爹。」 





張開道:「歐陽楚天當時也沒什麼,把數百兩白銀交給那戶人家作謝禮,便走著孩子走了。」 

「然後,第二天,那小村中的人都被毒死。」 

方大霍地一驚,誰知還陸續有來。 

「第三天,旁邊四條村落都被毒死。」 

「然後,華山下所有村落小鎮的人,大約一千人左右,全部死光。 

原來歐陽楚天甫離開,便在華山的水流中下毒。 

該毒名叫血鱗,會令人心臟跳動至無法忍受的地方,呼吸困難痛苦不堪,最後忍不住活活把胸膛割開拿出心臟方止。」 

「此事驚動了那時山上的華山老仙,他已屆甲子之齡,只好拜託丐幫的趙安出手。」 





方大無法想像,世上竟有這種人物。 

「歐陽楚天很會用藥,但更懂下毒,他從不帶毒藥在身,他能嗅出方圓一里有何野生毒物可供採用。 

他叫佛,因他總是笑臉迎人,不動聲色,下毒後仍然裝作一臉無辜。 

他師父宋宗,名字沒改錯,正是被歐陽楚天親手送終。」 

藥師佛是替人解厄,免除在生之苦。 

有什麼方法,比死亡更可解除在生的一切苦厄?

方大道:「他沒有死?」 





張開道:「我也不清楚,洪七說他在天門街,我們就去瞧瞧。」 

方大終於難抵疑惑,道:「天門街究竟是什麼地方?」 

張開大笑一聲,道:「我們到了。」 

他們甫下馬車,方大便看到一個浩瀚的荒野。 

一個乾得令人口麻舌辣的地方,熱得使人站一會,頭水便會被汗水膠著在臉上的地方。 

「這就是天門街?」 

天門街只是一片廢地,荒蕪的灰土? 

張開只是喝著那一壺太白酒,神色自若。 





「等等吧,別急。」 

不知等了多少時間。 

方大的一身勁裝已被汗水狠狠濕透,他感到自己熱得全身發麻,動都不能動。 

突然,地動山搖,大地震得站不穩。 

只感到猶如巨龍出土騰空一般,遠處,一陣蓋天沙塵卷起蓋天,使人感到一陣慌亂。

只聽張開道: 

「當年波斯王把有意造反,權傾朝野的叔父阿貝禇流放,念他輩份,不沒家財,阿貝禇收棄家當,竟然隨從有九百人,搬運財產珠寶,山珍海錯的馬車多達百餘乘。」 

方大感到大地仿佛正在崩解離拆,地上的沙石不停滾動。 

遠方蓋天沙塵愈加趨近,雖然正值正午,烈陽天竟然被沙塵掩了大半。 

「阿貝禇的車隊在流放期間不停變賣家財,又把西域貨物和中土交易,使阿貝禇的家財反而不停增加。 

獲利甚豐,使不同的江湖人士和商賈跟著車隊營生,車隊永不停步,甚至歷經數十年不止。 

阿貝禇早已逝,亦並無子祠,故此車隊中的隨從家僕,開始推舉賢能承繼阿貝禇之位,因阿貝禇從前是波斯王朝的天門王,故首領稱為天門王。」 

方大感到耳中傳出震天價響,道:「那天門街在哪?」 

話未說完,方大感到已經站不住腳。 

他努力半跪地上扶住地面,撲面的是強大風塵,不能視物。 

耳中聲如雷響,感到快要受不住。 

張開同樣也奮力站穩,明顯感到吃力。 

方大瞇著眼,終於看到風塵裡是什麼。 

一挺擎天巨物,宏若天高,仿佛一艘陸上的巨型遠航船隻在行走。 

船上有著一排巨輪轉動,整座巨物就如遠古巨獸於現世橫行! 

「媽的!」方大在風塵和巨響中大吼道:「我們乘這馬車...不,這陸上大船往天門街?」 

「不!」張開同樣只能大喝: 

「這大船,就是天門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