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那米白色的風衣並不是甚麼名牌,但卻從男人的大學時代開始就跟隨他南征北討。每次到外地去,他都總會帶上它。因為飽經風霜的關係,風衣袖口和衣領之間都出現了歲月的痕跡。 她曾問過男人,為甚麼總是穿著這破舊的風衣?男人當時笑著回道,穿著這風衣的時候,他才真正的覺得自在。





一個冬雨綿綿的下午,男人和他的未婚妻在餐廳內對坐。未婚妻正滔滔不絕的說著話,但男人卻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瑪莉前兩天拿了她和老公到北海道蜜月旅行的照片給我看。那裡的雪景真的很美喔!若我們也能到那裡去渡蜜月就好了。」未婚妻語帶興奮地說道。
 
男人和未婚妻會在一個月後結婚。至少原本的計劃是這樣的。
 
「是嗎?」男人淡淡的回道。「不過要等我這一個企劃完成之後才可以放假。」
 
「我知道啊。」未婚妻口裡雖說知道,嘴卻是嘟著。
 




一般的對白讀到這裡,男人再不解風情,也應該會說幾句話來哄哄未婚妻。但是,男人卻只是拿起身前的冰水,喝了一口。
 
「喂。」未婚妻終於按捺不住。「你今天是怎麼了?工作不順利?還是婚禮的事讓你覺得很煩?」
 
半晌沉默。
 
「我想取消我們的婚禮。」男人口中吐出這話的時候沒有看著未婚妻,反倒像是跟桌上的玻璃杯說話。
 
「甚麼?」未婚妻一愣。「你…是想押後婚禮,遲些才結婚嗎?」
 




「不。我不想結婚了。」男人抬起頭,正視著她。「我要分手。」
 
「但…」不知所措的未婚妻,不,前度未婚妻還未能反應過來。
 
又是一片沉默。
 
「為甚麼?」分手場景裡最常見的一句對白終於登場。
 
「我覺得很累。」男人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煙,挑了一根出來。「有時候我想到今後的各種責任,我能感到的就只有厭倦。我想,我不適合長期的穩定感情生活吧。」
 




前度未婚妻看著男人又是一愣。她和男人一起三年了,但她卻不知道他會抽煙。
 
「先生,對不起,這裡是不能抽煙的。」侍應生沒有理會沉重的戲碼正在上演,盡責地提醒了男人。
 
「啊,對不起。」男人說著把煙放回口袋。
 
兩人之間,又再陷於難堪的沉默。
 
「你很久之前已經這麼決定了嗎?」是前度未婚妻打破沉默。
 
男人如實以告:「是想了一段日子,但最近才決定的。」
 
「對不起。」男人再次說道。這一次卻是跟前度未婚妻說的。
 
「不要說對不起。」前度未婚妻說道。「我沒有資格怪你。我只是沒想到你一直以來也是這麼不快樂而已。」




 
她說罷別過臉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忍著淚水。
 
半晌後,男人感覺到可以說的話都已經說了,緩緩的道:「我先走了。」
 
他從錢包裡拿出一張大鈔,放在桌上,然後便起身向餐廳的門口走去。
 
 
 
然而,男人並沒有真正的離開餐廳。他只是在街上繞了一圈,隨手把那包一根也沒有抽過的香煙丟到垃圾桶裡去,然後從餐廳後邊的入口回到餐廳內,悄悄地走到餐廳的閣樓。
 
有一個女人在閣樓等他。
 
男人在女人的對面坐下,沉著聲說道:「我跟她說了。」
 




「我都看到了。」女人說道。
 
閣樓的每一個坐位都可以清楚地看到樓下的情況,所以她目睹了剛才的全程經過。
 
男人問道:「她還好吧?」
 
「你自己看啊。」
 
男人探頭向下望去,只見到他的前度未婚妻還是坐在原位。低著頭,看來正在抽泣。
 
男人心想,自己若選擇欺騙她的話,事情又會如何發展?
 
女人見他只是在望著樓下發呆,問道:「為甚麼你還要在這裡看著她?」
 
「因為我要等有人來把她接走,我才安心。」男人說罷聳了聳肩。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前未婚妻拿出了手提電話,一邊忍著淚水,一邊發了個短訊。
 
「對了。你來的時候不是穿著風衣的嗎?怎麼現在不見了?」女人忽然說道。
 
男人下意識地往自己的身上望去,風衣果然不在他的身上。他往下向自己原本的坐位望去,赫然發現它搭在椅背上。
 
一定是剛才急著要走,所以才會忘了。分手這檔事,我果然是不在行,男人想著心裡苦笑。
 
那米白色的風衣並不是甚麼名牌,但卻從男人的大學時代開始就跟隨他南征北討。每次到外地去,他都總會帶上它。因為飽經風霜的關係,風衣袖口和衣領之間都出現了歲月的痕跡。
 
前度未婚妻曾問過男人,為甚麼總是穿著這破舊的風衣?男人當時笑著回道,穿著這風衣的時候,他才真正的覺得自在。
 
如今,男人的風衣現在安靜的掛在椅背上,彷彿代替男人去面對他那正在流淚的前度未婚妻。
 




「不要緊啦。一會等她走了之後再下去拿就好。」女人說道。
 
男人只是唔了一聲,點了點頭。
 
 
 
閣樓上下的三人都保持著安靜。一直到另一個男人推開餐廳的大門,沒有理會知客的詢問,便直接走到前度未婚妻的跟前。
 
「就是他?」女人問道。
 
男人點了點頭。
 
只見前度未婚妻對那個男人說了幾句話,然後便哭著抱住了他。她這舉動惹來其他餐廳顧客的側目。
 
但那男人並沒有理會四周的人,只是慢慢的半蹲下來,輕輕抱著她。
 
女人坐直身子,不再觀看樓下的情況,問道:「你為甚麼這麼肯定她一定是喜歡上他了?」
 
男人也回過頭來,正視著女人。但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微微苦笑。他想,難道要他從朋友之間的流言蜚語說起,再提到自己察覺到前度未婚妻這幾個月以來的忐忑不安,還要詳細描述前晚他在她家樓下無意中看到她和那個男人揮淚相擁道別的情形嗎?
 
「即使她真的愛上過他,但她還是要和你結婚啊。這證明了她選擇了你。你不就已經贏了他嗎?」
 
「不。」男人搖了搖頭。「愛情沒有勝負,只有愛與不愛而已。」
 
「但是,若你還是這麼著緊她的話,為甚麼不主動去爭取,而選擇放棄?你這算是成全對方嗎?」女人露出沒好氣的表情。
 
男人失笑道:「我沒有這麼偉大。我選擇分手,不是為了她,是為了我自己。縱然她跟我結婚後真的能夠忘記他,我的心裡始終也會有一根刺。我會擔心她還會和他有聯絡或是交集。我甚至會整天疑神疑鬼,懷疑她和其他男人扯上關係。」
 
他向樓下望了一眼,續道:「我知道,若事情到了那個地步,我會顯露出自己最卑劣,最為自己所不齒的那一面。我不想這樣。」
 
女人只是「唔」了一聲,並沒有再爭辯下去。
 
 
 
過了一會之後,樓下的前度未婚妻好像稍為從飲泣中回復過來。男人見到她的另外一個男人體貼地幫助她穿上大衣,看來他們是準備離開了。
 
男人呼了口氣,站了起來。
 
「走吧。我要回家了。」他說。
 
女人奇道:「啊?風衣不要了嗎?」
 
「不要了。」淡然的回應。
 
連續兩晚失眠的男人現在只想逼自己好好的睡一覺。
 
就這樣,兩對男女各自離開餐廳,轉眼間便在街上的人群中消失,只留下那陳舊的風衣安靜地躺在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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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話:
 
男人的前度未婚妻,其實是有察覺到對坐上被男人遺忘的米白色風衣。那天的傍晚,她獨自回到餐廳,把風衣帶走。
 
在回家的公車上,她在風衣的內袋裡找到兩張往北海道札幌的機票,一張是她的,一張是男人的。機票的日期,是他們原定婚期之後的第二天。
 
在她發覺自己彷彿明白了甚麼之前,淚水已經從眼眶裡慢慢的流出來。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