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故台大型活動] The ABCs of Death 故事集: S is for Self-Terminator (浪流)
「外界盛傳本月二十一日係世界末日，傳言引起各地民眾恐慌，更有蔓延嘅趨勢。繼四川雙流縣日前有大批民眾瘋狂搶購白蠟燭同火柴，導致白蠟燭斷市之後，湖北武漢近日亦有市民搶購蠟燭、乾糧，甚至救生用品。」
「不少天文學家都表示地球唔可能出現連續三日黑夜嘅情況，呼籲市民唔好聽信謠言……」
「世界末日都有人信﹗末日就唔使做咩﹗今日唔知聽日事，就算真係末日，咪又係要繼續做﹗」一個滿載典型六、七十年代價值思想的男子徐徐說道。
我沒有回應，繼續低著頭、嘴貼著碗，以雙筷把白飯送入口中。男子眼見我沒有任何反應，再沒有說下去，逕自離開飯桌，往沙發處走去。
「下一則新聞……曾於2003及2004年先後去信當時行政長官董建華及立法會要求安樂死嘅鄧紹斌（斌仔）因為急病被送入明愛醫院，直至早上11時病情急轉直下，最終不治，終年43歲……」
「唉﹗人生就係咁化學﹗一個唔覺意跌一跌咁就一世。最慘係癱咗，想死但都唔畀你死……而家咁都未嘗唔係一種解脫嚟嘅。」男子搖頭道。
他向我一瞥，眼看自己仍然打不開我的「金口」，顯得一臉無奈。
「嗯。」這是我的回應。
他猶如一個小孩聽到父親答允自己購買新玩具的哀求，臉上表情隨即轉化為微笑，精神抖擻起來。
「不過話時話，學你阿爺話齋，第時如果去到咁上下，入一部機度，撳粒掣，「啜」一聲搞掂，咁都幾好。」沒錯，男子正是我的父親。
當頭就是一棒，我被那突破傳統、灑脫自如的想法狠狠撃中，幾乎不可能想像此話出自父親口中。「咩話﹖」我不自禁的明知故問，希望再次確認我不是在做夢。
「即係如果有一部機器，到一個人去到七老八十，覺得差唔多，咪撒手人寰，撳粒掣講掰掰囉。等仲算健康嘅時候走，唔使受病痛折磨，又唔使麻煩人，咁咪幾好。不過唔留啲咩畀你哋㗎喇，想要咩就自己搵、自己爭取喇﹗哈哈哈﹗」
若然我爺爺還在生的話，我定會跟他說：「你真係好潮呀阿爺﹗你嘅思想真係走在時代嘅尖durn﹗估唔到你冇畀刻板守舊嘅傳統禮教思想框住，對死呢樣嘢可以睇到咁開﹗我哋對死亡既觀念真係好相近﹗」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活得不快樂，死時又在回顧隧道重現一幕幕充斥遺憾的揪心片段。只要真正樂於生活，每分每秒都不枉過，在油將盡、燈近枯之時，一一探訪至親的家人、朋友，如平時的聚舊，再如平常的道別，最後獨自進入終結機器，神態自若、從容不迫的按下死亡按鈕，讓生命止於最美好、欣慰的一刻，不沾半點痛苦悲傷。這不是「循規蹈矩」的死亡，卻是臉帶笑容的離開；這不屬於自然死，卻是安樂死的一種。
我們不能選擇來不來這個世界，但我們有權利自行決定離開的時間；合乎使用「終結機器」的資格只有一個，就是觸動按鈕的瞬間，我們的微笑，是由心而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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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乜原來價值觀都有得遺傳㗎﹖估唔到阿爺個阿爺生活喺咸豐年代，但佢嘅諗法已經咁前衛﹗我成日都覺得病痛唔單止剝奪咗人健康嘅身體，仲蠶食咗佢哋嘅靈魂同快樂，甚至攞走咗佢哋生活嘅嗰「樽鹽」。所以如果有部「終結機器」，畀你喺覺得人生無悔無憾了無牽掛，同埋趁住身體仲未係咁差嘅時候撳掣Game Over，都係一件美好嘅事嚟。話返轉頭，雖然我有呢個睇法，但係一直都冇諗過整部「終結機器」出嚟。
不過唔係咁玩我吓話阿爺﹗而家先畀我睇到你篇文講你阿爺嗰陣已經有咁嘅構想……其實最衰都係自己喇，唔一早睇吓阿爺隻USB……如果唔係而家就係我申請專利發咗達而唔係畀李腸自壟斷咗Self-Terminating個市場喇，使乜好似而家咁愁……
「終結機器」個概念根本就同佢間Commit Suicide Limited Company出嘅Self-Terminator一樣﹗唉﹗估唔到阿爺你在生時就畀李腸自阿爺嘅地產霸權搞到住劏房不特止，仲要搞到香港成五十年冇打過風，而家我想死喇，都係離唔開佢哋家族嘅掣肘，要排期先有得用Self-Terminator，仲要畀成年嘅人工先有得去死，真係喊出嚟。
咩話﹖你問我點解唔跳樓或者用其他死法﹖好簡單﹗第一，用Self-Terminator整死自己係無痛嘅自殺方法；第二，Self-Terminator係唔會產生出好似火化後嘅骨灰，而係將成個人化為氣體，經由機器排出去同空氣混合，成為大氣嘅一部分，回歸自然。可以留低嘅，就只有識你嘅人對你嘅思念同回憶。我輕輕的來，就如我輕輕的走去，死時化作一縷煙，係幾咁有詩意，幾咁灑脫；第三，支持環保呀嘛﹗……
唔信呀﹖我都唔信﹗現代人會環保到﹖根本科技發展就係一條不歸路，你要發展，就唔好講環保喇大佬﹗真實原因係因為而家根本就冇墓位，就連骨灰龕位都差唔多冇晒，有都要畀成三年人工先買得起，而家宣傳Self-Terminator個廣告口號係「我年輕時一心為事業同家庭打拚，而家年紀大咗，諗到人生最後一件事，應該自己預早計劃好。撳粒掣，唔留低任何嘢，都係一份心意，而唔係負擔。」梗係喇，你唔經Self-Terminator死，留低條屍喺度就大鑊喇﹗你啲子孫要畀錢葬你或者火化你，仲要搵位擺。唔好諗住求其收埋或葬咗條屍呀，犯法㗎﹗亦都唔好諗住丟條屍落海呀，告多你一條污染海洋生態環境﹗所以啲人為咗唔留低任何負擔畀屋企人，咪自己出錢Self-Terminate囉。
算喇算喇﹗係你嘅就係你嘅，唔係你嘅就唔係你嘅……食幾多著幾多係整定嘅……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呀嘛……橫掂我都剩番一日時間就要入Self-Terminator喇，諗咁多仲咩呀﹗
係呀﹗我畀咗錢，排咗成年㗎喇﹗你問我啊爸啊媽知唔知﹖um……其實佢哋未知㗎，我驚佢哋唔畀我咁做呀嘛﹗雖然好似好不孝咁，但係我真係生無可戀喎﹗點捱到老呀﹗更何況啊爺話齋，我哋唔可以選擇嚟唔嚟呢個世界，但我哋有權自己決定幾時離開嘛﹗
老實講，啊爸啊媽都冇問過我想唔想嚟到呢個世界。佢哋梗係爽喇，但係爽完會產生by-product呢下先慘﹗我嗰幾億個兄弟又唔爭氣，唔夠我游得快，咁就要英年早逝，剩番我一個入咗個卵度。唔能夠同兄弟們共同進退，實在令我愧疚於心……呢個亦都係其中一個令我想self-terminate嘅原因之一。
當然仲有其他原因喇﹗其中一個最大原因就係我唔係好知生存嘅意義係乜……
嗱﹗你可能話人要生存係因為天性驅使嘅，人都係動物嘅一種，咁求生就自然係人嘅本能嚟喇﹗好似好啱﹗之但係你諗下喎，一般動物冇人咁有自己嘅思想。佢哋喺自然界掙扎求存，用盡方法延續自己嘅生命同孕育下一代，但你又點知佢哋有冇諗過點解一定要咁做呢﹖如果佢哋係冇諗過嘅，完全係因為本性而求生，咁就唔同人類喇喎﹗人會思考，會諗點解自己要生存，就係因為我哋最引以自豪嘅發達大腦喺度作怪。咁講嘅話我哋係有能力自主選擇生存定放棄自己嘅生命，咁人要生存係因為天性驅使嘅講法就有謬誤喇﹗因為人嘅天性賦予咗我哋對生命嘅掌控權，所以人有能力決定生定死。
你可能又會話生存係要分享同傳播愛嘅種子。咁分享同傳播完喇，世界充滿愛喇，咁又點﹖人人愛我，我愛人人…之後呢﹖你可能會話我根本唔知咩叫愛，我認呀﹗尤其係男女之情嘅愛，我丁點都唔認識。我仲係青頭仔，仲係「升中/大_了，小木還沒有女朋友…」啲friend。愛情對我嚟講就好似Rio咁，睇到、聽到，但觸摸唔到。
成三十歲人，試過追女仔，又試過畀女追。唔知係自己眼角高過帝國大廈定係其實我內心深處都係一條毒L，次次扭過晒人衝入禁區，埋門一腳總係撻Q。
本身疊埋心水做魔法師，諗住媾唔到女做吓哈利波特偷睇吓人沖涼或者敦倫，過下癮都好呀﹗點知上年生日，完全感覺唔到靈力不特止，仲畀人兜頭淋屎水，喺嗰一刻我就決定咗不惜用盡銀行嘅積蓄，我都要terminate自己﹗我要喺Self-Terminator度搵返屬於我嘅尊嚴﹗
咦﹖﹗噏噏吓成十點幾喇﹗聽朝仲要晨咁早去，book咗六點鐘。瞓陣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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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五點鐘先起到身，刷牙洗臉加食埋個「最後的早餐」用咗三十分鐘。冇同爹娘講聲，我就頭也不回，昂首闊步咁走去李腸自間公司度。
一入間公司度，前面就係接待處，劃分咗左右兩邊，一邊天堂、一邊地獄。
點解我咁講﹖因為左邊係一班寧靜慈祥、氣定神閒嘅老人家，而右邊就係一班愁容滿臉、怨氣纏身嘅少至中年人士。
「張小龍先生，請到接待處。」一個職員喺咪度講，應該係叫緊下一個可以用Self-Terminator嘅人。跟住我見到一對喺天堂嘅人瑞夫婦一齊起身，互相攙扶住咁行去接待處。
「張小龍先生，麻煩你出示身分證辦理登記手續。」個職員伸隻左手出嚟，示意伯伯將身分證放喺佢手上。
伯伯手震震咁喺褲袋度吟出一張卡，就喺張卡就嚟掂到職員隻手嘅時候，伯伯突然縮手，之後擰轉頭同婆婆講﹕「伯…伯爺婆呀，不如我同你……調轉個次序呀……」人老咗果然口齒都已經冇咁靈活。
「點解呀﹖伯爺公。」婆婆以一個佻皮、並且帶啲嬌嗲嘅語調問伯伯，表情依然係好寬容，一啲詫異嘅跡象都冇。唔同伯伯嘅係，婆婆講嘢都幾流暢，唔會斷斷續續。再望真啲佢哋個樣，大概係因為伯伯比婆婆仲要老，所以手腳說話都冇婆婆咁好。
「我……唔想你……有一絲覺得冇所依靠……同唔開心……」伯伯慢慢咁對住婆婆講。
「傻佬，你就係咁㗎喇﹗做咩都諗我先，我就知你一定會咁㗎喇﹗其實都嚟到呢度囉，邊個行先又有咩所謂。我哋一齊生活咗咁耐，發生啲咩事你都一定會擋喺我前面，驚我受到傷害。我一有咩唔開心，你就會買我最鍾意食嘅龍鬚糖氹我開心；後生嗰陣又成日怕我悶，就算博殺緊都一定會打個電話嚟陪我傾吓計，仲有好多好多…」原來婆婆一早就諗到伯伯會想佢行先一步，等佢唔會因為伯伯走先而覺得傷心同不捨，就算係一秒都唔想。
我忽然有一種好強烈嘅感覺，就係喺我眼前嘅呢一對伯伯婆婆，雖然形體上係兩個緊攏但獨立嘅身軀，但精神靈魂上就融為一體，唔需要任何言語，就已經清楚知道大家嘅諗法。如果我都搵到個咁嘅伴侶，真係夫復何求﹗
伯伯好深情咁望住婆婆，眼睛因為更多淚水嘅注入而閃爍不停。冇等到伯伯開口回應，婆婆就繼續講落去﹕「你一直以嚟為我做咗咁多嘢，係咪想我欠你一世，等下世我做返男人嚟照顧你呀。嘻嘻﹗乖喇﹗畀我任性多一次，你行先喇﹗唔使怕，我遲你一兩分鐘就嚟搵你㗎喇，伯爺公﹗」
伯伯慢慢咁點一點頭，將身分證遞畀職員。然後用一對皺皺嘅手捉住婆婆對同樣係皺皺嘅手，再將婆婆嘅左手疊向右手，最後用右手托住婆婆兩隻手，拎起左手，輕輕咁拍幾下婆婆嘅左手手背。
「張伯伯，可以入去㗎喇。」婆婆收起雙手，再伸返出去包住伯伯雙手。「入去喇，咁大年紀仲好似細路哥去遊樂場唔願走咁﹗」婆婆臉上添上幾分母親嘅神情，遊說伯伯行入Self-Terminator。
伯伯笑咗一笑，就轉身入咗接待處後面間房。入去之前，佢轉過頭偷望一下婆婆，見到佢輕輕咁點一點頭，就繼續行入房喇。五分鐘後，職員檢查完婆婆嘅證件之後，婆婆都入咗去間房度。我見佢入去嗰陣，仲係笑笑口嘅。係嗰一刻，我幻想如果我係張伯伯，喺撳掣嗰一下，我應該會講一句經典到爆嘅電影對白﹕「如果上天可以畀多次機會我返轉頭，我會同佢講我愛佢。若果一定要喺呢段感情上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會係一萬年……」
「木竹五先生，請到接待處。」就喺我化身緊孫悟空托世嘅時候，呢個廣播硬生生咁將我拉返返嚟。
我行去接待處，由銀包拎咗張身分證出嚟，交畀職員。「木先生，可以入去㗎喇。」
我走入房間，見到一部直立嘅圓柱型銀色裝置，由玻璃罩望入去就淨係見到白色內籠。老實講，好難想像呢部嘢就係Self-Terminator，因為望落一啲都唔pro。
我行去玻璃罩門前面，佢就自己開咗。我走入Self-Terminator，玻璃門再次關上。
「歡迎閤下使用本公司嘅Self-Terminator﹗喺右邊嘅牆上，您應該會見到一個黑色按鈕。只要你一撳掣，機器將會立即運作，將您化為一絲清風，遨遊天地四海。再次感謝閣 下選擇本公司嘅服務。祝旅途愉快﹗」
大佬﹗使唔使咁誇，講到好似搭飛機去第二度玩咁﹗難聽啲講句，你而家送我去死喎，你咁講攞景定贈興。不過諗諗吓最霎戇嘅係自己出錢請部機器送自己去死，與人無尤。是但喇﹗事到如今，仲諗咩呀﹗男子漢大丈夫，一嘢撳落去喇﹗
就喺我右手食指掂到粒掣嘅瞬間，一股寒意由粒掣度傳落我隻手指度，再經手掌、前臂、手肘、上臂、主幹，傳送到全身。
大鑊﹗唔係呢個時候先淆車吓話……
就喺嗰股寒意到達大腦之際，無數個想法快速咁飄過……
我好掛住樓下宵夜檔嘅咖哩魚蛋……
我好掛住嗰個由細玩到大嘅公園……
我好掛住同班波牛喺球場講粗口嘅日子……
我好掛住阿媽煮嘅菜心炒牛肉……
我好掛住阿爸同我打士碌架炒我成百度……
我仲要同啲朋友去台灣踩住單車環島遊……
我仲要設計間Dream House畀阿爸阿媽住……
我仲要搵到我嘅Mrs. Right……
我……我唔想死住﹗
「嗶﹗」清脆嘅一聲響起。
我感覺到自己嘅心跳停止咗，緊接住嘅係大髀內側感覺到一股暖流……原來我太緊張，手指唔聽駛咁撳咗落去……
媽，爸，係我不孝，我再見唔到你哋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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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唔住﹗喺閣下觸動按鈕嘅一刻，系統偵測唔到您由心而發嘅笑容。因此程序將會結束，敬請原諒。」
What?! 我冇聽錯呀嘛﹖我唔使死喇﹖
Yeah!! 我重生喇﹗呢個系統太好喇﹗唔會濫殺無辜﹗Self-Terminator萬歲﹗李腸自萬歲﹗I LOVE HONG KONG!!
「由於閣下違反Self-Terminator之使用規則，亦即違反閣下簽署的合約條款，須罰款閣下現時年薪之五倍金額，分十年攤還，請閣下於每月首日將款項存入本公司戶口。本公司戶口號碼是﹕二、三、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