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載著地獄的郵輪》: (九)
我、小韓和阿賢形成了三角,阿哲推著奇哥在外圍等待機會。
切魚刀仍在手裡,這是我剩下唯一的武器了。
小韓跟我和阿賢對視一眼,然後鼓起勇氣便衝向Boss,速度不快,看得出她是硬著頭皮上,心裡在忐忑能否避過巨人的攻擊被拍成肉醬。
有甚麼好怕,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她都死過兩次了。
Boss似乎也知道她根本掀不起甚麼風波;頭也不回,反手一撥就像趕蒼蠅那樣想把她搧開,小韓倒是早有準備,一見巨人大手一動,她便已經急停。手指剛好擦過她胸前,力量之大引起了一陣亂流,使小韓的胸脯像一對小白兔般亂跳。
在這個情況下也沒有心情欣賞,我抓緊在巨人動手的一剎也衝上前;我甫上前就被他盯上,對待我也遠比小韓認真,張開手掌便向我抓來。我當然沒那麼笨,遞出切魚刀跟Boss的手掌迎面相撞——
來吧!我就是被撞飛幾米也要捅傷你的手掌!就看你敢不敢!
Boss低吼一聲,收起手掌,不敢與我的刀鋒硬碰。此刻,被逼退的小韓亦重新上前,這次底氣更足,似乎已經適應了巨人的攻擊速度。
我與小韓各自牽制住一隻手臂,另一方面阿賢挺著傷勢也與巨人周旋,一時間,我們竟然與巨人纏鬥得不相上下,比起剛開始時好多了。
起初我們被未知的恐懼震懾,現在Boss的能力與底牌漸逐掀開,我們漸漸跟上巨人的節奏,甚至隱隱有種超越的感覺……
可惡,該死的奇哥到底何時才扣下板機?雖然我們已經習慣巨人的節奏,可是體力消耗依然,這樣下去可不妙啊!
在我再一次避開巨人的攻擊之後,一支黑色物體橫越Boss頭頂,以拋物線形式跌落到我面前。
是一個傳聲器(麥克風)!
我循著電線看過去,果然,電線再次落在巨人的胸前。
是阿賢,他想要我們兩人一起把巨人拉倒,我頓時意會,接下傳聲器往外一跑。
巨人察覺到我們的計劃,想用力反方向把我們摔倒,可惜為時已晚,我和阿賢已經跑出一段距離,正扣住他的頸項。
雖然不至於直接把他拉倒,可是在力學影響下,他只能勉強站穩腳跟,至於閃避甚麼的,不用想了。
此刻他就像一隻墮進陷阱的野獸,終於敗倒在人類的智慧下。
阿賢急不及待喊出:「係機會啊!」
語音未落,已經被轟鳴聲掩蓋;奇哥打出了最後一發信號彈——紅煙冒起,形成了一道索命彈道,火球畢直地射向Boss。
要成功了!
下一秒,我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
Boss竟然右邊雙臂一合,把空中穿梭的火球抓住。
完了。
竟然可以在這種的極限條件中把我們最後的希望扼殺……
轟——
萬幸的是,信號彈撞擊巨人手掌時依然炸出一朵火花,雖然不是直接命中,但餘波依然有一定程度的傷害!一定得要死!快點給我倒下啊!Boss!
爆風吹至讓我不得不遮臉一擋,熱流散去,巍峨身影仍立在面前,一道可怖的傷口出現在巨人的腹部,那裡一片焦黑。
可是我們每人都清楚,那不是致命傷。
沒死。
為甚麼……
為甚麼?
為甚麼!
不行了嗎?真的要結束了嗎?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嗷——」一聲歡愉的吼叫自巨人的口中呼出,盡管我動用全身的力量,Boss一動身,繩索就自我手裡鬆脫。
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色繩索離我而去。
絕望的只有我們,Boss跟隨本能,俯身、往威脅最大的奇哥撲去,不過他哪知道,剛才的信號彈已經最後一發了……他哪知道——我抬頭看向奇哥的所在,阿哲面不改色,從容面對巨人的襲擊。
阿哲……難道阿哲還有後手?
一盞明燈在心中亮起。
不知何時,阿哲回收了陳生屍體上的標槍,褲頭還插著已經沒有子彈的信號槍。
等等,剛才那槍,不是由奇哥發射的?
跟著,阿哲與巨人之間的每一個動作都完美銜接著,就像表演一樣……
輪椅向前;
巨人失之交臂;
阿哲精準後退五步;
Boss抬頭;
轉移目標;
阿哲矮身躲過致命一擊;
接著幾個閃身,每個動作都一氣呵成,重新站穩腳跟,阿哲拔出了信號槍,指著巨人的正額。
異形慌了,他根本不知道信號槍只有三發。
阿哲先前故意顯露信號槍,就是為了讓巨人有所警剔。
竟、竟然全都是在阿哲的計劃之內……
Boss雖然不知道彈匣已空,但他知道對方發動攻擊的速度不是他能比擬;所以,他作了一個決定。
一個致命的決定——算準阿哲開槍的時機,往旁邊滾動。
要是阿哲真的想以信號槍作最後一擊,Boss賭對了。
可惜,這個賭局是阿哲贏了。
「阿哲丟下信號槍、雙手握住標槍」跟「巨人往一旁滾動」這兩個動作幾乎是同時進行。
我從未見過阿哲動手,想不到他動起手來竟然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
像是演練無數次一樣,無可挑剔——
這傢伙,深藏不露……
動作流暢,阿哲算準了巨人滾動後的落點,幾個挪移,再次來到巨人的面前。
此刻的他,就是一個死神!
標槍進入了巨人的左眼窩,他根本還未從滾動的去勢停下就已經硬吃這一擊,身體還未來得及反應,阿哲已經一腳踩向標槍的末端,以槓桿原理將槍尖搗向Boss的大腦——終結了他的生命。
完了?
真的完了?
我們……真的打倒了這頭惡魔了嗎?
真、真的……
意識一濛,雙目突然失去焦距。我用力眨眼、搖頭,重拾視野……鼻孔一濕,又是血?難道我受了內傷?算了,距離逃離這裡只有一小段路,感覺沒有大礙,還能撐下去的。
「終於……」奇哥。
阿賢:「搞掂喇……」
正當我們都鬆一口氣之際,Boss的屍體竟然抽搐起來——
他媽的,屍變?
Boss以雙手撐地,胸口那道神秘傷口處噴灑出大量鮮血,身體搖搖欲墜,似是迴光返照——雖然我還未聽過被搗碎腦袋還可以迴光返照的。
最後,一件物體被吐了出來。
那是陳生的頭顱。
三米高的身軀再次倒下……這次真的死了吧?
我凝神靜觀,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再動。
呼……終於解決了。
回頭看向Boss吐出的東西;是陳生的頭顱連接著嬰兒身軀,就跟先前Boss出現前那個從天花墮下的巨頭嬰兒一樣。
等等,陳生的屍體還在,頭顱沒有被完整吃掉啊,怎麼Boss可以從身體裡吐出一個頭顱?
我有點頭暈。
怎麼回事?到底有甚麼意思?剛才那場戰鬥中也沒有出現過……他們是?
忽然,陳生嬰兒的雙眼打開。
不,我背後一寒,有些不對——這裡不止陳生和一開始出現的嬰兒,在賭廳的暗處還有很多這種生物,他們都在同一時間張眼,像黑暗中亮起一盞盞油燈一樣。
「有啲唔對路……大家小心……」阿哲臉色凝重,手執標槍開始往保險庫方向移動。
阿賢聞言走過去奇哥身邊,也推著輪椅跟隨阿哲。
我和小韓反應最慢,也快步跟上團隊。
一具具大頭嬰兒笨拙地從地面起來,開始向我們靠攏;他們動作很慢,意想不到的是,這裡竟然隱藏了上百具這種生物。
保險庫位於賭場中一個隱閉走廊之後,要不是阿哲身上有郵輪平面圖,我們可能要花很久才找得到。
一旦找對地方,路程就不算問題,很快,一道鋼門出現在我們面前。
阿哲率先上前敲門,大叫:「有冇人係入面?應下我哋!出面已經安全,你可以開門!」
到底那幾個議員是不是在裡面呢?
沒人回應,阿哲再次拍門。
不是吧,難道裡面根本沒人?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
可惡!
阿哲不死心再敲,這次,終了有回應了。
「你哋係咩人?點解會搵到嚟?」
是一把女聲。
很好!有人,阿哲沒有猜錯,太好了!
「我哋係生還者,我知道裡面好安全,出面嗰隻追殺你哋嘅巨人已經死咗。」
「吓?」面裡的女人不禁驚愕,「真喺?你哋究竟係咩人!」
「我哋只係普通人,係靠一支由船長室搵到嘅信號槍先有機會殺到隻巨人,我諗你啱啱都聽到爆炸聲,我哋真係冇惡意……」
「我點解要信你?」
這婆娘真是他媽的煩,為甚麼就不讓我們進去?心裡著急,在走廊裡來回踏步,走到轉角處看見大量嬰兒猶如一陣浪潮向我們步步逼近。
「Holy shit……」我不禁低罵一聲。
小韓聽到後也趕來觀看,就差在沒有尖叫出來。
「快啲畀我哋入嚟!出面好多BB湧緊入嚟!」
我倆見狀頓時回頭,在鐵門上亂敲一頓,厚重的鋼門沒有發出多大聲響,但裡面肯定能夠聽到!
「吓?乜嘢BB啊?」保險庫裡面的女聲奇怪道。
幾秒後,鐵門緩慢地橫向拉開了一點,裡面露出一隻眼睛往查看,「唔……你哋真係平民?」
「係啊!」急燥的阿賢也衝到門前吼道,欲要直接把鋼門拉開,可是卻不成功,鐵門只能再拉開一點,接著就像被鐵鍊鎖住一樣無法打開。
「嗯,好啦,你哋入嚟。」一連串的鐵器碰撞聲響起,鋼門被拉開。
保險庫的面積相當大,裡面有鈔票和各種貴重物品。門甫打開我們便蜂擁而上,轉身關門,那些嬰兒實在太嚇人了。
裡面有三個坐在地上的男人,一臉頹廢。此外,還有一名左手執槍的女人,正是剛才把我們擋在門外的人。
那三個男人我有所印象,大概在各媒體上曾經見過吧。
女保鑣右手上有一個手拷,似乎剛才就是用了這個來防止我們突然衝上把門強行打開,畢竟這道門雖然堅固,但只要門鎖打開,輕易就會被攻陷。
難道這女人,是個警察?
「你(她用槍指向阿哲),鎖門,其他人全部坐低。」
阿哲冷靜地鎖上保險庫門,而我們亦聽從女人的吩咐坐到地上。畢竟我們可不是Boss,沒有他的超人反應神經,不可能避子彈……更何況,我們根本不需要兵戎相見。
照現在情況這裡並非異世界的出口,一名保鑣跟三位議員守在這裡,似乎跟阿哲的另一個推論比較接近。
他們在等著甚麼。
女保鑣甚麼都沒說,沒有收起那柄「點三八」(Smith & Wesson Military & Police、史密斯威森軍警型左輪手槍),就這樣坐在地上,跟我們形成兩陣之勢。
這是甚麼情況?事情就這樣完結了嗎?
我看向阿哲,他正在低頭思考。
一時間,竟然沒人說話。
我偷瞄向女警那邊,那三名男人就是阿哲所講的幾個政要,他們身上多處破爛,一路從VIP逃命而來應該是九死一生吧。
剩下只有沉默。
一邊恢復體力,一邊思索下一步;沒有下一步了,就像玩電子遊戲的卡關一樣,找不到繼續下去的線索……
不,線索就在我眼前。
先前我讓懷疑阿哲的推測,可是現在回想的確是理所當然,再看這女人的表現,她的一舉一動都表明不想與我們交集,而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在隱瞞一些秘密!
「小姐,」阿哲忽然站起來,「我叫阿哲。」
小韓、Kenny、奇哥、阿賢逐個名字響起過後,阿哲慢慢走到我們兩方陣地的中央。
「唔知你點稱呼呢?」
那女保鑣卻笑了:「喺我眼中你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刻意,想令我放低戒備?捉摸心理方面我遇過比你叻一百倍嘅人。好啦,後面呢三位我諗都唔駛點特別介紹,而我,你可以叫我做『Agent S』又或者『Seeker』。」
阿哲背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顯然是有點動搖。
「既然係咁,我都唔班門弄斧喇,直接開門見山啦。」阿哲語氣又變回平常的冷漠無情,「呢度究竟發生緊咩事?」
Seeker似乎早已猜到阿哲會這樣問,滿不在乎地說:「無可奉告,我可以透露嘅就係救援就快到,到時你哋就可以離開,而其餘嘅嘢,唔係你哋可以知道嘅。」
我仔細留意保鑣的模樣,看不出她臉上有甚麼戾氣,年齡約莫二十八至三十多,五官拼湊起來相當自然,但是一看就知道是「香港製造」,要是在街上遇到的話其實相當注目,跟香港那些電視演員可以一拼。
身材線條不差,該瘦的地方挺瘦,可惜胸前也一樣瘦,跟小韓相比實在是差天共地。
Agent S沒有發現我在盯著她看,注意力都放在阿哲身上。
其實她提供的名字已經相當可疑,Agent?這裡肯定不是中介人的意思,更大可能是代表特務,S是代號,也就是說她隸屬的組織不止一名特務,很可能還有其他人。
至於Seeker這個名字,肯定不是一般英文名字,而是以能力來命名,擁有「Seek」的能力……Seeker也就是搜索者的意思,她擁有特別的搜索能力?唔……應該不是這麼簡單。
這種分析只是很表面,站起來的阿哲肯定想到更多,否則他也不會貿然上前,以阿哲的性格肯定有萬全準備,在打倒Boss的戰役出可見一斑。
忽然,背後的鋼門輕響。
那聲音就像用指頭輕輕敲在木門上一樣,輕敲引起沉響,接著,這種聲音開始變得密集起來,十數秒過後,那聲音密集得像下雨一樣!
不安感油然而生,這次又怎麼了?
「應該係啱啱嗰啲BB……」阿哲說。
對了,差點忘記那些嬰兒一直跟上來……是他們,不,它們正在叩門嗎!
「點……解……啊……救……我……啊……」
What the……
門的另一邊傳來哀怨的話語,這聲音……是、是陳生!
全身每一個毛孔都豎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竟然是陳生的聲音……這!
「放……我……入……嚟……」
又是不同的聲音。
「好……痛……苦……啊……」
這次又是誰?
「嗚……」
我掩起耳朵,這些哀鳴聲讓人心顫,到底是甚麼鬼!
語音依然從指縫竄進耳朵;一想到那些嬰兒的模樣,我忽然有一股衝動想把鋼門打開,把那些嬰兒全部都屠宰掉。
我從阿賢、小韓、奇哥的眼神中讀到同樣的訊息。
必須殺掉它們……
左手骨折的痛楚全消,我頓時感到前所未有的戰意——我、小韓、阿賢三人已經撲到門上,手忙腳亂要把鋼門打開!
殺!殺!殺!
把那些怪叫的大頭嬰兒全數殺掉!
「全部同我坐返低!」
一聲大喝在保險庫中迴蕩。
女聲如同一道雷擊打到我的頭頂上,使我全身僵硬,然後一眨眼,那股殺意蕩然無存。
啊……我在做甚麼?低頭一看,手裡握著切魚刀。
我……
「我再講多次!」Seeker臉色陰沉,手槍再次指向我們,「全.部.坐.返.低!」
我們四人幾乎是同時坐下,只有阿哲還站著。
女警對阿哲怒目而視。
哀怨聲縈繞,可是我衝去開門的欲望已經大減,剛才第一次聽的時候就像著了魔一樣滿腔殺意……這難道……
「唔駛咁緊張,我冇被嗰啲怪叫影響。」阿哲態度強勢,從口袋中拿出平板電話,手指幾下滑動,一首古典樂響起。
我不知道這是誰的作品第幾章,我只知道,這首柔和的樂章剛好蓋過外面那些嬰兒魔音。
「你哋全部過嚟。」女警開口,我全數往女警的位置走去,一輪移動過後,女警獨自守住鋼門,其餘的我們都在保險庫的最深處。
這是為了防止我們再次暴走啊。
然後再次沉默,沒有作聲。
終於,我忍不住:「喂!你好講喇喎!我哋咁樣要等到幾時?」
「啱啱你先差啲放哂啲怪物入嚟,你仲問我等到幾時?你最好而家即刻收聲。」Seeker冷冷吐出一句。
這婆娘……
「嗯,呢樣的確係我哋唔啱,不過,我希望你可以解釋點解呢艘船會有異形同埋時間停頓。」
「點解你覺得我會知?」
阿哲一頓,然後說:「我冇諗過你會問呢個咁簡單嘅問題。」
女警聞言一笑:「好!你係一個聰明人,我欣賞你。咁啦,我哋輪流問對方問題,咁樣就公平。」
阿哲點頭,正想說話的時候,被女人打斷。
「唔好咁心急,我問先。」Seeker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你哋做咩職業,點解會上船?」
我們互望一眼,為甚麼會想問這個?算了,告訴她也無妨。
阿哲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早已找到一份大企業的高職,在這段期間打算上船放鬆一下。
小韓是書店職員,與一群友人上船遊玩。
奇哥是退休人士,未婚,也是打算上船遊玩。
阿賢是壽司學徒,從親戚手上得到一份套票,由於基本上沒人會單獨上郵輪,所以阿賢就得了這個便宜。
「好,到我問。」阿哲想了一想,似乎在組織句子,「究竟發生緊咩事?」
「你問一個咁空泛嘅問題,我點答你?」Seeker苦笑,「果然係聰明人。」
「過獎。」
「好啦,既然你哋咁想知,其實都唔算係咩大秘密,美國嗰面成日都有呢類資料流出,都唔爭在。」Seeker一摸下巴,「首先,你哋應該對『外星人』呢個詞唔陌生啦?」
「嗯!」我脫口而出,一聽到外星人這個關鍵字我的好奇心瞬間被提起來。
Seeker微微點頭:「其實所有野,都係由一班外星人搞出嚟——至於原因,我就唔講你哋知,就算知道都冇用,你就當呢班外星人係電影入面嘅壞人啦。」
「我諗你哋應該都聽過船上面廣播嘅一首音樂,聽落好怪,但係好快就完咗,係咪?其實嗰首音樂就係類似一首催眠曲嘅暗示,會令一定範圍聽到音樂嘅人嘅意識互通,製造一個類似夢空間嘅嘢。係咪聽落好詭異?呢樣嘢係外星人科技,無辦法,係物理科技上外星人實在領先地球土著太多。」Seeker搖頭,「Anyway,呢度係屬於一個類似意識空間嘅地方,不過,唔好以為一死就好似發夢瞓醒咁返到現實世界……話明係意識世界,係呢度一死,就等如意識死亡。」
外星科技我還能接受,可是意識空間?意識連結?
「我諗跟住嘅嘢其實都好易理解,怪物嘅出現就係為咗殺死你哋,至於有咩好處?就係當你意識一死,你嘅身體就會好似冇防毒軟件嘅電腦一樣,一個黑客輕易就可以利用你現實世界嘅身體,而其他人亦都唔會輕易發現。」
「等陣……」我打斷了保鑣,「Sorry,我消化唔嚟。一時異形、一時又外星人、一時意識空間、一時又控制身體,我根本唔明發生緊咩事。」
看向其他眾人,也是一頭霧水。
「唔明係正常嘅,而且我講出嚟根本就唔係為咗要你明,本身我就係想講出嚟安撫你哋嘅情緒……至於你哋聽唔聽得明就唔關我事。」Seeker聳肩,「不過既然你哋追到嚟呢度,我諗都應該估到呢件事同三位議員有關架啦?冇錯,正如我所講,只要異形殺死意識空間入面嘅你,你嘅身體就會成為無主之物,利用另一種科技就可以Hack入你大腦裡面。而呢幾名身份敏感嘅議員如果被人Hack咗個身體,到底香港就會大亂。」
雖然有一些地方我還未想通,但大致上她說得還算有說服力。
果然是一場政治陰謀嗎?而掙扎求存的我們只是炮灰吧……想到這裡,胸口慢慢積聚了一口怨氣。
「大致情況就係咁。至於點樣離開意識空間,就算係我都冇辦法……不過,我有另一位同事嚟緊救我哋,我負責嘅只係保護呢幾位議員……聽完,信不信由你,我亦滿足咗你哋嘅求知慾。」
對於我來說,我由始至終都是保持一個心態——真相與我無關,活下去才重要;雖然外星人甚麼的實在令人在意,可是現在我已經筋疲力竭,沒心情去理會了。
我低頭察看自己的傷勢。
「我想問,如果我哋離開呢個意識空間,係咪呢啲傷勢都會自動消失?」我抬頭向Agent S問道。
「唔……」她顯然有點遲疑,「應該係啩。」
「講大話嘅最高境界係好壞參半……偵謊遠比說謊簡單,就算係最叻嘅偵謊大師講大話都依然會有破綻——因為謊言本身就有缺撼,我講得啱唔啱啊,Agent S小姐?」
「……你想講咩?」聽到阿哲的話語後,Seeker面色漸冷。
「唔係講大話嘅人出問題,而係大話本身有破綻。外星科技可能係真,有關意識空間嘅嘢都有可能係真……至少以我手頭上嘅資訊嚟講,係非常可信。不過,」阿哲頓了一頓,再說,「你話外星人入侵地球?你覺得咁嘅說話可信咩?」
女警的臉色愈來愈難看。
「等等,今次到我唔明……既然都承認咗有外星科技,點解外星人入侵唔可信?」阿賢問道。
對……這是文字遊戲,整件事的源頭是外星人也不代表是外星人要入侵地球,這女警是想要隱瞞甚麼,一個名字,一個重要的名字……
不,不是外星人!
而是——
「納粹軍!係納粹軍!我聽到海中音樂之前就係見到有人著住二戰軍服,當時我未諗起喺屬於咩國家,我而家終於記起,係二戰嘅德國!」我看向阿哲,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以『會引起恐慌』為理由來隱瞞民眾,是美國最提倡的手段。看來Agent S你不是美國特工的話,就是隸屬聯合國底下的秘密組織……這樣的話一切都說得通,是納粹黨獲得了新外星科技嗎?的確,現代還有很多潛藏的納粹黨員思想偏激,要繼承希特拉的遺志……」
「錯,」Seeker低聲說道,「完全錯哂,成件事比你想像中要大好多……」
「咪住,你哋跳得太快,」阿賢打斷對話,「即係話第二次世界大戰嘅德國人返咗生?好似COD入面嘅納粹喪屍咁啊——」
「唔係。」
我把他停下,這白痴難道沒常識的嗎?
「二次德國唔係復活,而係一直都存在。佢哋而家只需要派出少量黨員嚟控制呢樣意識連結工具,之後喺意識空間入面異形就會跟隨程序去滅殺空間入面嘅人;喺意識空間入面死咗嘅人會成為納粹黨嘅間諜工具,如果位高權重嘅人效果更佳……」
「冇錯,而且仲有好多疑點。你哋諗下,呢種科技其實係同聲波殺人冇咩分別,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點解呢種科技流入納粹黨手中會得一個Agent嚟救人?好,計埋嚟緊救援嘅嗰位,都係兩個人,根本唔Make Sense,再根據返啱啱Agent S以唔肯定嘅語氣答Kenny有關離開意識空間嘅問題,我幾乎可以肯定納粹黨係第一次實測呢種科技,又或者Agent S隸屬嘅組織第一次遇到。」阿哲接道,「如果係咁就可以解釋到一切,由於呢種事係第一次發生,而且我估應該唔止一笪哋方發生,就連Agent S隸屬嘅組織都只係臨時接收到情報,所以一時分配唔到太多人手。至於點解選擇係香港落手……我仲未諗得通,但我肯定背後有特殊原因。」
「我同意阿哲嘅講法,我本身都好鍾意留意有關外星人嘅資料,」我搭上話來,「好多資料顯示,外星人一早已經係地球寄生,但係因為某種原因而遲遲未正式入侵。其實以外星人嘅科技,一早可以佔領地球,所以好多外星人學者都諗唔通點解外星人未出手。不過,有好多學者認為呢個星球上有一種重要嘅資源——就是人類。當然,反對派話人類絕對可以由基因複製等等……一切都未有定論,繼續講落去就會扯太遠,重點係,實在有太多證據證明外星人真係存在喇。」
就是這樣。
真相難以令人接受,可是現實總比小說離奇。
相比起這個能夠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陰謀,在這船上所遭遇的各種異形及危機顯得相當渺小。
不僅是我們,就連三名議員聽後都在發呆,看來女警沒有讓他們知情。
啪、啪、啪、啪。
四下掌聲響起。
「講得唔錯。」
一把從未聽過的男聲突兀地在耳邊響起,印象中在電視中聽過那些議員的聲線也不是如此;他,並不是原本在保險庫的其中一員!
環顧周圍,只有三名議員、我們團隊五人和女警,原班人馬,沒有多出來的男人!
那男聲到底……
男聲持續:「其實你哋都估到七七八八,只不過實在冇諗過你哋咁都可以聯想到,冇返咁上下知識同想像力真係諗唔到呢種解釋——Seeker你唔駛阻止我,我鍾意講咩就講咩,根本唔駛驚咩上頭;再講,你覺得呢幾條友出到去周圍唱會有人信?」
女警向空氣回應:「小心為上。」
「哈哈,咁又係,弱者自然要小心為上,你覺得……」男聲拉長尾音,「同你呢種所謂嘅超能力者比,我有需要怕咩?」
甚、甚麼?
我感覺到二十多年來所建立的世界觀快要粉碎了——異形、外星人、意識空間、納粹黨、第三次世界大戰還不止……這個Seeker竟然還是超能力者?還有甚麼早點一口氣說出來,我快受不住了。
Seeker露出不屑的表情,向空氣問道:「我哋幾時走得?」
男聲:「一早搞掂哂,得嗰幾條蛋散,一個『幻想者』都冇派嚟,不值一提。」
幻想者,那又是甚麼!我心裡突然浮現更多疑問,知道得愈多,才發現自己知道得很少!
「你當然知道得好少,少到好可憐。」男聲像是回應我的心聲一樣。
不對!
他——這、這傢伙竟然能夠讀取我的思想?
「係,我可以讀到你嘅思想,稍為Tune一Tune個Channel就得。好似你呢種平凡人係一世都唔會理解到我哋嘅世界,所以少啲疑問,等我做下好心,講清楚所有嘢你哋知,當係呢一個郵輪旅程嘅小禮物啦,嘿。」
男聲回答著我腦內的問題,可是語音卻在耳邊,保險庫的所有人都能聽到……這已經是完全超現實的表現,比起小韓的不死身還要震撼。
「嗯,你話邊個有不死身?邊個係小韓?」
糟糕!
我下意識看向小韓——Shit,這樣他就會知道……
「哦,原來佢就係小韓,乜原來你有不死身?」
小韓聞言一愕,不知如何回答。
「哦,你唔駛講我知,係呢個意識空間入面,我可以輕易讀到你心聲,等我搵下你個Channel先……」
才過去一剎那,男聲又響:「搵到喇,唔……原來係咁,咦,唔錯,原來呢個意識空間竟然仲有呢種效果,唔……原則上嚟講都可以叫做半個幻想者嘅……咦,阿哲有睇到死氣嘅能力?原來如此,阿哲應該就係分析好勁嘅呢位啦係咪?」
只見阿哲面色凝重,雙眼開始茫然起來。
「呵呵,聰明喎,心無一念就可以避過我嘅讀心……」男聲張狂地笑著,「好啦,都玩夠。Seeker,一陣帶埋呢位阿哲同小韓一齊返總部,至於其他人就連埋架船返港口,其餘嘅嘢你搞得掂架啦。」
女警應了一聲。
「好喇,我仲有其他嘢做,我都費時講嚟講去,等我直接將所有嘢傳入你哋個腦入面。」
What?甚麼意思?直接傳到我的腦內,這、這有甚麼可能!
下一刻,我發現自己實在太沒有想像力了。
網絡玄幻小說中那種「接收傳承」竟然真的存在……感覺就像在發白日夢,不再專注於眼前的事物,腦內任由想像力發揮,只是這種接收資訊的方式不一樣,所謂的想像力是受到某種引導,把一切真相都印在我腦裡。
原來如此……
跟阿哲的猜測一樣,納粹黨除了試驗武器之外,還瞄準沿海都市,香港只是其中之一,美國沿岸有上十數個城市受襲,人手的確不足,而且那名「幻想者」估計納粹黨攻擊沿海都市的原因是想層層滲透,可惜情報戰上失利,被Seeker和神秘男聲所隸屬的組織察覺,計劃最後成敗參半。
這艘郵輪只是冰山一角,我作夢也沒想過背後竟然有如此龐大的陰謀,更沒想到的是,原來這個世界比我想像中還要多秘密,還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這下可是把我的世界觀完全粉碎重生。
忽然,我有種異樣的感覺。
我頓時抬頭看向阿哲,他把手裡播放著音樂的平板手機轉過來讓我看。
還是一般的待機畫面,看不出有甚麼特別。
等等……七點十五分。
時間,不再停頓了?
手機跌落在地上,化為了一撮粉末,抬頭一看,手機的主人消失,阿哲憑空消失了;奇哥、阿賢、小韓、三位議員、女警都消失……
往下一望,地板消失,下方只有無盡深淵。
失重感襲心——
「吓!」
涼風微微拂臉,眼前是一座泳池,裡面有一具浮屍,旁邊站著兩名神色呆滯的男子。
我……回到了現實世界?
一滴冷汗自額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