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沉沒: 第九章

時間﹕03:30 地鐵西港島線地盤 地底D11區通道

因為該些用來冷藏能量飲品的乾冰原故，通道裡的溫度愈來愈低，在被困了接近四小時的情況下，夏晴的身體開始變得僵凍，這種冰冷感透過肌膚傳遞到仍緊抱著她的阿寶身上。

「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阿寶心想。他不能坐以待斃，加上強烈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決定再到盡頭查看一下。

阿寶扶正了剛倚在他懷裡睡著的夏晴，再次走到通道的盡頭，「根據那設計圖則所示，這後面理應有一條地道才對…」阿寶舉起手去觸摸那道泥牆，「咦？怎麼會是濕漉漉的？」阿寶再仔細看了一下，竟發現這邊的泥跟周邊的不同﹗就像是被人在後期才填回去的，和原來的不一樣﹗

這時夏晴也醒了，她悄悄的走到了阿寶身旁，仍睡眼惺忪的問︰「幹嗎？有什麼新發現嗎？」





阿寶挖了一小撮泥巴展示給夏晴看，並向她道出自己的猜測︰「你看，這裡的泥像是被人後期才填回去的。」

夏晴一邊伸手擦拭剛醒來還朦朧的雙眼，一邊伸手摸著阿寶遞向她的泥巴，驚問︰「為何會濕漉漉的？」

「是吧，但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這裡長期放著乾冰的關係，使得這裡的濕度非常高，如果是最近才填回去的泥土，有可能因此而未乾，仍滲著一定的水份。」阿寶試圖解釋這現象。

「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這後面真的有可能如設計圖所示有一條地道？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最近才被人用泥堵住了入口？」夏晴作出了大膽的推測，而阿寶似乎相當同意。「那我們要徒手挖開這裡嗎？沒可能吧？」

阿寶失笑﹕「這怎麼可能﹗雖說泥土不是乾的，但這泥牆可能有一定的厚度，而且也可能夾雜著很多碎石，我們挖斷雙手也挖不了多少﹗」





「那我們…炸開它如何？」夏晴天馬行空的建議著，阿寶卻莫名其妙，哪裡來的工具能炸開它呢？

夏晴得意的說︰「電影裡頭不是都有拍過的嗎？將你佩鎗裡的子彈火藥倒出來集中在一起，不就成了個小型炸彈了嗎？」

對於夏晴這個無知的建議，阿寶真心覺得啼笑皆非。「你看電影太多了吧？那些都是虛構的。」

夏晴奇怪﹕「怎會？不都是炸藥嗎？」

阿寶無奈，只好試著解釋道︰「裝在子彈裡面的是﹃發射火藥﹄，跟炸藥是不同的。﹃發射火藥﹄是以劇烈燃燒形成氣壓去推動彈頭向前轟射，而炸藥則是以﹃發射火藥﹄無可比擬的速度燃燒，伴隨衝擊波造成爆轟的現象。因此，雖然﹃發射火藥﹄是以硝化綿系的炸藥為基底，但因為加了稠化劑使其成安定狀態，就算再多的﹃發射火藥﹄集中在一起，也只能做到燒得旺盛的現象，而不可能出現如炸藥般的爆破力。」





夏晴雖然聽不太明白，但總知就是不行，因此顯得非常失望。

「除非…」突然阿寶好像靈機一動，然後興奮的抓著夏晴說﹕「晴，你說得好，你這建議可行﹗」

「什麼？你不是說什麼﹃發射火藥﹄不行的嗎？怎麼霎眼又行了？」夏晴被阿寶的說話弄得一頭霧水。

阿寶沒多加解釋，但只見他急步走向一箱箱的能量飲品。他從箱中拿出了其中一瓶，並將瓶裡的能量飲品倒掉，他要的是一個空瓶。夏晴被他的舉動吸引也走了過來，阿寶這時從褲袋裡拿出了一把萬用刀，將瓶子切開了一半，並用身穿的襯衣下擺抹乾瓶身。

「咦？你隨身帶著萬用刀？」夏晴疑惑。

「我們當警察的不是時時刻刻都攜鎗在身的，有時候如果把鎗放在鎗房了，總得有件工具能防身，而且這是外公送我的生日禮物，鋼水很好，所以經常都帶在身上。」阿寶一邊回答夏晴，一邊從身後拔出其曲尺P250配鎗，將所有子彈從彈匣裡退了出來。他數了數，一共有十顆。

阿寶小心翼翼的用萬用刀把彈頭弄離開彈殼，因為那萬用刀鋼水好的原故，這分拆彈頭的工作不難完成。阿寶一共拆開了八顆，將裡面的火藥全都倒到瓶身裡，然後將瓶身放回裝有乾冰的箱裡。

夏晴對阿寶的行為依然摸不著頭腦，問︰「你能解釋我聽你在做什麼嗎？剛才你不是說這方法不行的嗎？」





「沒錯，這方法是不行的，如果是在正常環境下。剛才我不是說過﹃發射火藥﹄是以硝化綿系的炸藥為基底，但因為加了稠化劑而使其成安定狀態的嗎？」

夏晴點點頭。

「那只要我們有方法使稠化劑變質，﹃發射火藥﹄的安定狀態就會被破壞，使其變成接近炸藥的性質﹗」阿寶亢奮的說。

「你說的方法…是低溫？」夏晴恍然大悟。

阿寶大力點頭，但不忘補充說﹕「不過這也是實驗性質，接近炸藥不等於是真的炸藥，會不會爆炸、威力大不大還是要試過才知道﹗」

話雖如此，但總算是有一線生機﹗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就這樣他們等待了十五分鐘。





「好了﹗」阿寶在箱裡拿出那些相信已經變了質的火藥。他走到通道盡頭的泥牆前，將瓶身開口的一面插進了濕漉漉的泥牆，然後跟夏晴一起退到較後的位置，為了以防爆炸威力過大而誤傷夏晴，阿寶將原本用以蓋住能量飲品箱的厚塑膠布拉了過來擋在前面，著夏晴躲在其身後。

一切準備就緒，只欠引爆的工具。


「用手蓋住耳朵。」阿寶吩咐道。

阿寶舉起還餘下兩顆子彈的配鎗，瞄準。

「嘭﹗嘭﹗」「鏘鏘﹗」一下清脆鏗鏘的聲音緊接著連續兩下的鎗聲。

是「Double tap」﹗

原來阿寶早料到高速發射的子彈就算穿過瓶身，其摩擦力亦未必能足以燃爆火藥，因此他決定打一個「Double tap」﹗彈頭觸碰彈頭時的金屬撞擊會引發更大火花，可以加大燃爆火藥的機率﹗可是，只有兩顆子彈卻要打出「Double tap」，那代表阿寶他只會有一次機會﹗





阿寶對自己鎗法有絕對的自信﹗

「轟隆﹗」緊接著的是一下巨大爆炸聲﹗火光連同黑煙瞬間淹沒了泥牆﹗火舌跟被炸飛的泥巴四處亂竄，一縷又一縷的黑煙正向整條通道漫延開來。

成功了﹗

看到爆炸的夏晴開心得抱住了阿寶﹗但在阿寶臉上，卻看不見多大的喜悅。

煙霧慢慢散去，就他們所見，這一爆炸的確將泥牆炸開了一個約一米深的洞，但很明顯的是，洞口還未完全被炸通，那裡依舊是一道泥牆。

「已經沒有子彈了，是吧？」夏晴看見結果大為失望，與剛才的興奮判若兩人。

「是沒了，」阿寶卻仍然冷靜，他臉上沒有任何失望的神情，冷靜得就像結果是其意料之內，他說﹕「但我們還有乾冰﹗」

「乾冰？但已沒子彈的火藥了，剩下乾冰還有用嗎？」夏晴困惑。





阿寶並無回答，逕自再次走到一箱箱的能量飲品前面，將一瓶瓶的能量飲品倒去三分之二，然後他脫掉了自己的襯衣用以包裹乾冰，並用萬用刀將乾冰鋤成細小粒狀，跟著倒進瓶子裡。

「剛才那一爆已經在泥牆上做成了一個缺口，只要再加上幾次小型爆炸應該就能把泥牆打通﹗如果我們幸運的話…」阿寶仍然樂觀的抱著希望說。

「小型爆炸？都沒火藥了，何來的爆炸？」夏晴眼看阿寶在幹他的活，心裡古怪，在想這男人又在幹什麼呢？他做的事往往超出了自己的知識範疇。

阿寶繼續幹他的活，見夏晴沒說話，便打趣問︰「你小時候都沒上過關於乾冰的化學課嗎？」

夏晴愣，想了想後答﹕「沒有。」

「難怪…乾冰其實是二氧化碳的固體形式，在正常氣壓下，二氧化碳的凝固點是攝氏負78.5度。換句話說，只要乾冰遇到周遭環境溫度升高的時候，就會直接昇華成氣體形式的二氧化碳。如果將乾冰放到密閉容器裡加溫，它就會不斷昇華繼而產生氣體壓力，而最終容器若承受不住，就會導致瞬間的氣壓爆炸！」

原來如此﹗恍然大悟的夏晴有點驚訝阿寶的知識竟如此淵博，亦詫異乾冰原來還可以這樣用﹗但令人氣結的問題來了﹕「那為何你剛才不用？浪費了那麼多子彈﹗」

「因為這個的威力沒炸藥般大，而且最重要的是…」阿寶指著剛才因爆炸而還在冒煙的泥牆，「這方法必須要有一個能令乾冰瞬間增溫的地方。」

夏晴茅塞頓開，心裡不得不佩服這個平常看似不太認真，但在危難關頭總能讓她有所依靠的男人，她愈來愈相信眼前的這個男人。

與此同時，阿寶已完成了他的作品，做了好幾個「乾冰炸彈」，只欠加上瓶蓋去密封瓶身而已。

他小心翼翼的將其中一個「乾冰炸彈」放到泥洞裡，受到泥洞的高溫影響，乾冰昇華的速度急速加劇，不斷從瓶口湧出大量白煙，阿寶趁此時將瓶蓋加上並扭緊，然後立刻退到夏晴身邊。

一如阿寶所料，密封的瓶身開始因強烈氣壓而扭曲變形，繼而慢慢地膨脹起來，整個瓶身脹得快要爆開來﹗

「嘭﹗」數十秒之後泥洞裡的泥石再次跟隨一聲巨響四散。他們走上前檢視一下狀況，那泥洞顯然又再深了十數厘米。

「嘭﹗」「嘭﹗」「嘭﹗」「嘭﹗」

一個接一個的「乾冰炸彈」也未能完全將泥牆打通，雖然那泥洞已被炸至近一米半深。

難道那真的只是一道普通的泥牆，後面並沒有什麼通道嗎？夏晴不禁遲疑起來。「我們還要繼續嗎？說不定那後面真的沒有什麼地道…那我們豈不是很傻很天真…」

「你想放棄找回你爸嗎？如果這後面真的有地道，那很可能就是找回你爸及其他失蹤人士的一條新線索﹗我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機會﹗」阿寶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他心裡的強大是他為何能如此年輕便成為重案一隊之首的主要原因之一。

夏晴望著阿寶堅定的眼神，不禁對自己的軟弱而愧疚，她決定再打起精神來。「好﹗來﹗我們再試過﹗」

「嘭﹗」「轟隆﹗」

是一陣泥石下塌的巨響﹗只再一個「乾冰炸彈」，泥牆就被打通了﹗洞雖然不大，但絕對能看到洞後面有實實在在的空間存在﹗泥牆後面果然隱藏著另一條地道﹗

所謂﹕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如是。但哪邊是天堂、哪邊是地獄？一切還言之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