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酒店套房裏,某人正站在洗手盆前,努力用清水擦拭着雙手、用濕毛巾抹乾淨臉龐。

「我要…把她們都……都殺光………」

雙人床的旁邊,倒下了一名滿身鮮血的女子,她衣衫不整、臉上流露着無盡的恐懼、死不瞑目,地毯也被染成褐紅色,房間裏充斥着濃烈的腥味。

男人離開浴室,沒有理會地上的屍體,獨自坐在床邊滑手機。

「嘻嘻嘻!讓我看看…下一個是輪到……」





滑着手機上的名單,上面記着女性的名字和電話號碼,一共九人。唯獨最後那一欄,寫了一個男人的姓名和電話號碼,那人正是自己!而手機裏的這份表格,是死亡名單。

「法律制裁不了的惡人,就由我來替天行道吧!嘻嘻……」


***


踏進7月份的夏季,我和阿源的戀情也隨之步入冷淡期,談過或沒談過戀愛的人都知道,這種時候的情侶特別多摩擦,又是吵架又是冷戰甚麼的,真是可憐啊。





現在,我和阿源已經交往兩個月了…還是三個月呢?忘了,反正我也沒預料過,我和他能夠維持這麼久,但大家都知道,愛情故事的男女主角,都是會分手的。畢竟一帆風順的愛情劇,沒觀眾會想繼續看下去。

話講到這份上,大家都猜到了吧?我和阿源………依然十分相親相愛哦。

啊抱歉,因為《離別世界之前》不算是主打愛情元素的小說,所以不會有分手的環節,各位可以十分放心。雖然我和阿源同樣處於冷淡期,但我們的關係沒多大影響。

因為我本身就不是很黏男友的人,對於身邊的事都是抱着愛理不理的態度,所以即便我和阿源整天沒講過話,我也不會怎樣;阿源也一樣,自從文憑試後,他和他的兄弟們從早上玩到凌晨,又是旅行、露營、打遊戲、喝酒的,生活同樣多姿多彩。


所以感情平淡期有甚麼特別的?我不太懂,而且我同樣有我的事情要忙,因此,我們回到正題吧:





「講遠了,總而言之,愛情不是生命的一切,請妳把這句話放在心底裏。」我對面前的女學生說。

「可是…我忘不了他,以前我和前度一直形影不離,但現在……」

我無奈嘆氣:「那既然妳在分手後這麼痛苦,我還是建議妳去買炭燒來自殺吧,畢竟我也不忍心看見妳這個樣子。」

這時候,女學生露出猶豫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

「妳知道,我是因為有輕生念頭、加上自殘傾向,才找關社工的吧?」

「我知道,她有跟我提及過。」其實面前這女孩,跟我一樣在見那位姓關的社工姐姐(不要意外,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的姓氏)。然後這女孩離開社工室後,我見她好像很壓抑的樣子,便多管閒事的找她搭話聊天。

沒錯,就像社工那樣多管閒事……





「那妳現在鼓勵我去自殺?認真的嗎?」女學生受寵若驚地問。

我點點頭:「我也是過來人,如果有任何人想去尋死,我不會阻止。」

「原來…是這樣。」

我發出冷笑聲,真是矛盾,越是鼓勵對方去自殺、對方反倒會猶豫起來,人心真是難懂,但又同時容易操控啊。

「我說妳呀,根本沒有想死的決心吧?會聽從老師或自己家人的話,來這裏找社工,一般來說都不會這麼做的。」我不以為然地說:「尋死跟生存一樣,都是需要很大的覺悟,如果妳根本無法決斷地去死,那就給我好好活着!」

女學生皺起眉頭,似乎是在努力思考着我這番鬼話是甚麼意思,我便補充道:

「以前我試過下決心,買炭回家燒來自殺,可惜失敗了。自此我便失去了『對於自殺的熱情』,一直苟延殘喘到今天,我還是沒有果斷踏尋死這一步,很搞笑吧?」

女學生搖搖頭,眼眸裏流露出敬佩之意。





「所以,若然妳以後遇上一些非死不可的情況,再去自殺也不遲,但一定不是現在。」

說罷,我便拍拍她肩膀,當作是個微小的鼓勵,隨後便進入車站,而她則站在後面向我揮手告別。

說服別人活在這痛苦的世界裏,我算是做好事嗎?不過,看見她臉上的笑容,我便沒有再細想太多…

望着月台上的玻璃門,映射着我自己的樣子,老實說,我一直都想不太懂,明明我也是想死的人,我又不是甚麼談判專家,何德何能叫面前的女孩「妳給我好好活着」?我哪有資格,去給予別人有活下去的勇氣?

但也許…只有尋死之人才能明白,同樣是尋死之人的感受,才能結連起對方的靈魂。利用自己這顆早已暗淡的心,去救贖另一顆即將消逝的生命……

正當我看着月台發呆時,一個人影靠近我後方,我警覺地回頭一望,是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女生臉孔。

「妳是……雨辰?」她喊着我的舊名。





「抱歉,妳是?」面前的女生穿着休閒的裝束,留着短髮、髮尾有點淺色,我猜她是有染髮?

「我是許茜啦!中學的時候,大家都叫我茜茜的。」

「噢!是妳?!變化真大呢。」

腦海裏浮現出轉學前的生活,茜茜是張思的摯友,以前曾經一起在校園裏欺凌過我,讓我留下不太友好的經歷。但現在隔了這麼多年,她應該忘記了吧?畢竟欺凌者從不會記得,自己曾欺凌過誰,甚至乎他們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是欺凌,而是「玩耍」。

「很久沒見了呢雨辰,要一起吃個晚飯嗎?我剛好被人放鴿子。」

我平淡地說:「可以啊,走吧。」

就這樣子,我們便即興地坐上地鐵,在我家附近找了間餐廳,坐下來聊聊大家的近況、分享八卦之類的。

老實說,我跟她真的不熟,在舊中學的日子裏,張思總是帶頭欺負我的人、而茜茜則是在一旁,對我嘲笑、多補一腳、專門對我落井下石的角色。但若然張思不在,茜茜也不會故意找我麻煩。





然而,看着面前有講有笑的她,我內心默唸道:原來人心,真的會改變呢…

誰會想到昔日欺凌我的舊同學,會主動邀請我共進晚餐,還願意跟我分享她的生活呢?

茜茜笑道:「妳知道嗎?自從妳轉學以後,班上的同學便各自形成圈子、各有各聊,連班會成員也不怎麼開會講話。」

「原來如此。」我擺出禮貌的微笑,但其實心底裏毫不在乎。

「那麼,妳的新學校環境如何?壓力大嗎?」

「還可以,至少沒有人會對我惡作劇。」我暗諷過去欺凌的事。

但茜茜沒有為意地回應:「哈哈,那很好啊,有計劃想考進哪間大學嗎?」

果然,她從來沒把曾經欺凌過的對象放在心上,對我沒有絲毫歉意…不過算了,反正都是些陳年舊事,一直執着於過去也無意義。

「暫時想等成績出來後,再作決定。」

「也對呢,那祝大家好運。」茜茜舉起奶茶,跟我的檸檬水碰杯。

聊完各自的近況後,茜茜拿着紙巾擦拭嘴角,然後問我:

「話說妳有看新聞嗎?最近有個殺人狂,連續殺害了許多女性…」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此事。據說受害人已經增至五名,年齡介乎22至47歲之間,警方仍然努力調查死者之間的關連,以及兇手的身份。

「真是可怕呢,最近看見這幾宗新聞報道,我便想起那年在學校裏,關於張思的事……」茜茜凝視着我,我的腦海裏開始浮現零散的片段、還有一些莫名其妙的關鍵字。

……困在課室裏…外面的天色已經入夜……
「是妳!妳就是剛才騙我到樓梯口,然後迷暈了我的人!」
…張思,她為甚麼會對我做出這種事?講出這種話?
…褐紅色的水…
「田同學,我們是駐6M區警局的便衣探員,無需緊張,我們只有兩三個簡單的問題想查詢一下…」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

看見我呆滯的樣子,茜茜小心翼翼地詢問我:

「怎麼了?妳也想起,過去某些不愉快的片段嗎?」

我沒有講話,就當作是回答了她吧。只見她憂心忡忡地追問道:

「妳是不是記得,一些很可怕的經歷?妳可以放心跟我說,我絕對保密。」

「沒有,醫生說因為我內裏的自我保護機制,導致大腦選擇性忘記會對心理造成創傷的事件,雖然我想隱約記起一些零碎片段和對白,但過去發生了甚麼,我都忘了…」

聽我這麼說,茜茜也開始為我感到擔心,而我則故作輕鬆地安慰她:「別擺出這種臉孔嘛,放心,既然是曾經對我造成心靈創傷的事,那我也不想主動將它回憶起來啊!只有把它忘卻,我才能豁然面對未來的日子。」

聽罷,茜茜也鬆一口氣:「那就好,但是,如果妳因為那些零散的記憶碎片,影響到你的日常生活和情緒,都隨時歡迎妳打電話給我傾訴。」

我微笑點頭,答謝她的好意。

於是,我們便換個輕鬆一點的話題,邊吃邊聊,直至餐廳即將打烊前十多分鐘,我們才願意結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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