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麼!?畫家?這種工作是賺不了錢的!」

還記得在中三選科的時候,父母便曾經問過我,有關將來工作的事。如果想做醫生護士,就選生物、化學之類的料目;如果想往金融界發展,就讀經濟、數學的科目;如果對於音樂和演藝有興趣,就考個演奏級鋼琴考試,或好好練習舞蹈。

看似選擇很多吧?不過這都只是家長們的騙術,在我眼中,根本沒得選…

「到底妳甚麼時候才能成熟起來?妳看看妳爸,最近政府部門缺乏人手,天天早出晚歸多辛苦,妳以為賺錢很容易?」

媽媽的訓話迴蕩在我耳邊,周董的歌詞常常唱起:要聽媽媽的話、別讓她受傷。





可是,若果我聽從她的話,受傷的人便會是我自己了……想快快長大,才能保護自己。

「我和妳爸付了那麼多錢,供妳去補習、練舞、參加校隊,為甚麼妳就不理解我們的一片苦心?」

我只能低聲下氣地對媽媽說:「…因為對我而言,這些都是浪費時間的活動,毫無營養……」

一星期要補習六天,放學後我都會在街上遊蕩一段時間、跟朋友周圍閒逛一會,才回去補習社。星期六很早出門,假裝補習,實際是到公園裏畫畫;校隊的羽毛球訓練,我總是坐在場外不練習,本來運動我就不擅長啊;之後就是一星期一次的舞蹈班,因為那裏的女老師很友善,所以我大概兩星期才會出現一次吧。

對我而言,畫畫就是我的生命,沒有畫畫的世界,等同於死亡、與地府無異。





媽媽大力掌摑我的臉,破口大罵:「妳再講一次!?我們為了妳付出這麼多,妳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說得好像,是我要求你們為我付出一般…

我低着頭,沒有回話,反正對爸媽而言,回話等於頂嘴,是頑皮小孩的象徵。

「以前妳很乖巧的,甚麼時候起變得這麼反叛?田雨辰妳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對,對…又是典型的情緒勒索,從小到大我已經習慣了,從嚎啕大哭變成沒有眼淚、從活潑好動變成沉默不語、從五彩繽紛的世界,變成現在眼前的黑白灰……





我忘了當天母親對我訓話了多久,也許是十多分鐘,又或是一整個小時,反正,我也不在乎。



「真是個悲慘的童年呢…」阿清為我感到惋惜,而我則是平淡地說:

「這沒甚麼啦,至少我看見報紙上的一些虐童案件,該慶幸一直以來父母只是對我用言語暴力,沒有動武。」

「啊…但言語暴力也是個大問題啊。」

「總之,這算是我其中一個,想自殺的理由吧。」我用濕紙巾抹乾淨桌面,把飯盒放在阿清面前的辦公桌上。

「這是…?」

我若無其事地說:「你還沒吃飯的吧?或是說,你本來就不打算吃晚餐,所以我留了一半的飯菜給你,讓你邊工作邊享用吧。」





阿清呆望着面前的飯盒,安靜下來,而我則是背起自己的書包,準備離開他的辦公室,臨別前叮囑他:

「如果你決定好甚麼日子自殺,跟我講一聲吧。」

「阿黑!」

被阿清喊停後,我回頭看着他,只見他臉帶笑容地對我說:

「沒甚麼…只是想說,妳是個很乖的女生。」

…以前妳很乖巧的,甚麼時候起變得這樣反叛?田雨辰妳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我平靜地回應道:「這種事,不必特地跟我講啦。」





說罷,我便關上木門,頭也不回地離開阿清的遊戲公司。稱讚的說話,其實我很早就忘記了,那份喜悅的感覺…不管是被責罵、被讚揚,我都已經麻木了。


阿清目送我走出辦公室,便打開飯盒,雙眼瞥向枱邊一家三口的合照,吃着早已冷掉的蔥油雞扒飯,不禁落淚。

不捨得啊!始終不捨得自己的母親,她只剩下阿清這個兒子而已,如果連他也死去,她就只能一直待在老人院裏,傻傻地等着阿清的鬼魂來探望自己,吊着自己的生命,孤獨地花着用不完的錢,這值得嗎?

或許自殺對阿清自己而言,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但人是會長大的,當我們變得成熟的時候,所做的抉擇就不單單只是圍繞自己,還得考慮身邊的人。自殺這個選項,當然對阿清來說是最好的,但是對於他母親而言則是糟透了…

「對不起,原諒我的不孝…」

阿清一邊流淚、一邊吃飯、一邊打開電腦,繼續處理公司的事務。

這時候,手機傳來一則電郵,阿清好奇地點進去一看,竟然是有關投資公司一事?!下面還附有聯絡方式,阿清興奮得撥電過去,不需數秒對方便接聽了。





阿清用力吞掉口中的白飯,問道:

「您好,我是元氣遊戲公司的主席,請問閣下是有興趣…」

沒等話講完,對方便打斷說:

「對的,不過與其說是投資,倒不如說是合作,因為我手上有一份遊戲策劃書,但沒有遊戲公司能接下來,所以…」

「我們可以約定一個日子見面,請問那個遊戲計劃書的大概內容是?」

「《HOLD》,這是遊戲的名稱,詳情嘛…我們面對面再講吧。下星期五,早上十一時有空嗎?我過來你的辦公室吧。」

阿清急忙打開行程表,把日期時間都記下:

「可以啊,就約在下星期五吧,話說回來,請問先生貴姓呢?」





「我姓胡,多多指教。」

「胡先生,麻煩你特地抽空過來一趟,我們下星期見吧。」

「好,大家合作愉快。」

說罷,阿清掛斷電話,開始重新收拾凌亂不堪的辦公室,或許這就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奇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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