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度過了數個小時,但體感卻好像過了幾個世紀一般漫長。

失去力量,失去自由,不要説是幫助阿欣減輕痛楚,連為自己辯護都做不到。這種無力的感覺,實在很難受。

已經很久沒有聽見過阿欣的聲音了。她就躺在我懷中沒有動靜。我不敢驚動她,生怕把她從睡夢中驚醒。但另一方面又有點擔心她會不會是不舒服卻硬撐着。她平常話很多,但是一有什麼不對勁,忍着痛楚的時候她反倒默不作聲。

摸着她的身體感覺有點熱,可能是有點發燒。我把她輕輕放下在乾草堆上,解下我的校服外套,鋪在她的身上。發燒是身體的正常免疫反應,對於剛剛受過傷的她而言是件好事。只希望她的痛苦不會持續太久。

或者持續使用治癒魔法會對她有幫助,只不過現在我沒有寶石或者戒指,我什麼也做不了。





對死亡的恐懼好像稍微減退了一點。可能是仍然欠缺點實感,覺得過了數個小時都沒人來暗殺,讓我產生一種幻想,會不會明天醒來就會安全,公主會帶我們出去,國王會把戒指還給我們,甚至我們可能在香港醒來,一切事情都像沒發生過一樣……

可當我一睜開眼睛,便發現自己還坐在黑暗的牢房裡。幻想終究還是幻想而已。

幻想與現實的想法交替在我腦海裡浮現。就這樣睡一下,醒一下。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我被一聲巨大的「咣當」聲喚醒了。

公主站在牢房門前,對著牢房施以魔力彈。強力的魔法攻擊把門鎖破壞掉,才發出了咣當的聲音,便掉落在地上。

「公主!你……」我驚訝地迎接逕自打開牢房門的公主殿下。只是半日不見,公主殿下給人的感覺便不同了許多。





公主的髮型亂糟糟的,頭頂的皇冠雖然還在,但夾雜了數片樹葉。身上的校服也沾上了好些污跡。衣服上有些地方還被劃破了。總括來說就是看着有些狼狽。

「你沒事吧?有受傷嗎?」我過了幾秒才總算把後半句說完。我大概想像得到,公主花了不少功夫穿過樹林才成功避過國王的線眼回到城堡。

公主沒有回答。我看到她眼睛都紅了。她對上了我的視線,看見我不知所錯的表情,才抬手輕輕一抹,把眼淚擦乾淨。

「沒事。我們快走。先出去再談。」她彎下腰想要扶起阿欣,我見狀連忙上前協助。

「她有點燙。是發燒了嗎?」公主一抓住阿欣的手便察覺到不妥。





「是,從剛才就是這樣。我也沒其他好辦法,不過至少並沒有燒得太厲害,希望沒大礙。」我眉頭緊皺著回答。我握緊了阿欣的手,感受著她依然偏高的體溫。

阿欣輕輕地回握我的手。在談話間,她已經醒過來了。現正睜開眼看著我和公主。

「我沒事。」阿欣的聲音輕柔的讓人心疼:「就是有點累。」

「不是沒有生命危險就等於沒事啦。」公主邊發動治癒魔法,邊把人扶穩了,著我一起送阿欣出門口。

可是阿欣卻搖了搖頭:「別管我了。我沒力氣逃跑,這樣下去大家都會被抓的。」

「不行!」我倆異口同聲回答。

「你不走,我走了也沒意義。」我瞪她一眼,仰首示意公主繼續走。

「別在這時候鬧脾氣。」公主不太高興的心情也延續到這個話題上:「阿榮你能扶著她走嗎?婉兒在前面開路。」





「好。」我把阿欣的左手搭到我的肩上,然後扶着她的腰,協助她站直身子。

我們戰戰兢兢地朝著出口前行。的確,帶著阿欣的我們並不可能走的太快。但因為在進來的時候,阿欣已經先解決了守衛,我們並沒有遇到什麼太大的阻力。

「明明昨天炎海夏事件才出過事,那些守衛總是不長進。」公主的聲音還是帶著怒氣:「如果我們國家的人爭氣點,哪裡會被赤砂欺負成這個樣子!」

這個時候是阿欣拍拍公主的肩膀。她臉容疲倦但仍然微笑着看着公主。她並沒有說什麼,但公主看著她,心還是軟化了不少。

「抱歉。」公主又抿一抿眼淚:「我不是有意發脾氣,我只是⋯⋯看到外面的情況⋯⋯心裏很⋯⋯難受⋯⋯」

公主的聲音漸漸變小,轉而被哭泣聲所取代。

我們輕輕踏步在地牢凹凸不平的石磚地板上,微小的腳步聲規律地響起。公主即使在哭,也哭得非常克制。而我們倆也是盡量不發出半點聲音。而一向十分擅長控制情緒的公主,也很快平復了心情。





公主親自施放了渴睡迷藥,她親眼看着所有守衛沉沉睡去。她雖然對計畫奏效感到高興,但同時對完全沒有半點防備意識的守衛們非常失望。

但這當然不是她生氣的最大原因。但是她還未來得及向我們細說,我們便聽到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噓!」公主把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我們安靜。

腳步聲是從我們面前的出入口傳來的。透過走路模式分辨,一共有兩個人。他們步伐急速,並且似乎混雜著交談和爭議聲。

「是父皇!應該還有李大臣!」公主壓低聲線向我們說。

「這裡沒有什麼地方能躲人!」我快速地環顧四周,兩邊是其他被木柵欄間隔開的,空的牢房,牢房內除了些乾草之外什麼都沒有。就那些草就算全堆起來都不夠遮擋一個人,而我們有三個人。

「那只能迎戰了。」

「如果覺得難為,我可以代勞。」





「不必。我知道分寸」

我沒多說,把自己和阿欣藏在公主後方數步之遙。公主則開始在四周的牆角和地板佈置藤蔓和荊棘,等來者一踏入這個區域,馬上便可以將他們束縛住。

然後她也向後退至看不見入口外面樓梯的位置,讓對方在下樓梯前不會馬上看見樓梯下的我們。隱匿自己之餘,我們仍然可以憑腳步聲判斷距離。

而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站著不動也就不會暴露。

隨着對方越走越近,我們開始漸漸聽到他們爭執的內容。

「……絕對不可能同意。不確定會否對士兵的身體有害,我怎麼可能容許大規模使用?」

「雖然並未經過學院正規研究一點是事實,但是我自己就可以證明,用過幾次之後根本就沒有任何副作用。這就是我們打勝仗的關鍵,非常時期為什麼不能用非常手段?」





「我剛剛才跟張鈞説你有時候就是愛跟我唱反調。你現在就馬上跟我唱反調……」

「我都是為青森好,為陛下的統治好啊!難道您真的要把日光鑽戒交給那兩個先導者嗎?交了出去還怎樣拿回來?」

説到這裏,兩人的影子已經打在牢房入口的地板上。公主一確認對方所在位置便馬上先發制人。藤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飛速朝兩人伸去。

李剛久經安逸,平常大多時間坐在辦公桌前,能夠算是運動的就只有平時在花園散步之類的輕鬆活動。自然不可能反應得來,輕鬆被藤蔓綁住手腳。

反而是國王的戰鬥力和反射神經狀態良好,而且人剛剛從前線回來,緊繃的神經本來就還未放鬆。國王一見到有東西向自己襲來,權杖藏着的匕首已經到了手中握着。眨眼的功夫,已經把藤蔓全數斬斷。

但公主也不只有柔弱易斷的藤蔓。荊棘馬上自國王的上下左右的牆壁、天花和地板穿刺以來。

四面八方的威尖刺大大限死了國王的活動能力。無論國王想朝著前後左右那個方向躲避,都少不免會被擊中。

上一招國王連魔法都沒有用,僅憑經驗和身法就破解了威脅。公主也沒有表現吃驚,她應該早就明白父親的水平去到哪裡。所以第二朝才是真正的威脅。

但這次公主不得不吃驚了。因為國王還是連躲都沒有躲。國王在身旁生出了無數片樹葉,圍繞着自己旋轉。樹葉公轉的速度飛快,刮起了一陣強烈的風。而這一些小小的樹葉在高速的運動之下,竟成了無數利刃,把所有尖刺切碎成微塵。

公主才不是輕易放棄的人。她已喚出她的弓。

「公主,冷靜!」我連忙叫住公主。公主例不虛發,先前每次看見這把弓總會有人倒霉。可是今次對方是公主的父親。

「婉兒!」國王也大叫:「你我有必要大打出手嗎?」

「要是您堅持要奪去我朋友的性命,便有必要。」公主已凝聚魔力,箭已在弦。但她的淚同樣已在眼角。

「青森已經被火魔法師燒掉一大半。藍海不出兵援助,他們倆就是我們的最後希望。我不會看着您把希望斷送掉。我要把他們救出去,然後帶他們去拿日光鑽戒。」

這時,國王身後卻傳來揮刀的聲音。刀刃霍霍地劃破空氣,銀光一閃,束縛住李剛的藤已被切成數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