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藍就這樣毫不忌諱地依靠在業的肩膀上,合上了雙眼。業的心跳頓時強烈的震動,無法控制。身體甚至開始有著微微的反應,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不是因為自己不愛藍,而是她從來都只當自己是知心好友,如兄妹之間的相處,親暱且毫不忌諱。
  到底男和女之間有沒有純粹的友誼﹖業沒有去多想這個沒有答案的命題,但在他手機上傳來訊息的對方,卻早已為這個命題選了邊站。業沒有理會對方不斷以訊息作為轟炸的手段,直接把手機較至靜音模式。輕輕的把煙放在唇邊,單手點起丁點的火光,看著這個從熱鬧、五光十色的海旁,如何漸變成寂靜、燈火欄柵的黑夜。對於業而言,他只會幻想如果當初是在兒時和藍一起、如果當初在最年少輕狂的中學年代與藍成為同班同學、如果現在自己和她都沒有另一半……如果,每一個場景每一種相遇的可能性都曾在他腦海中演練過,只是就算擁有魔法把時間倒轉,也沒有能力改寫大家的緣份的起始點,要是這樣錯誤地相遇。在別人眼中他們比親侶更要親密,可是他們的伴侶,卻不是對方。業不是不愛自己的女友,而是她並不知道,眼前的藍比她更要重要。沒有誰比她更重要,要不是她錯誤地在自己的人生出現,要不是她一直陪伴自己走下去,也許自己無法活到今天。「Sorry, 我瞓著咗……」藍揉搓一下脖子。
「講咗幾多次唔準同我say sorry……」業摸了一摸藍的頭髮,把手指圈起了OK 的手勢,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
「哎呀!好痛呀!」藍輕輕的皺眉,扁起嘴來。
「吓……我好細力咋……真係痛咩﹖」業嚇得丟下手上的煙,揉揉藍的額。
「依家唔痛嚕!」藍瞇起眼笑了一笑,雖然她不是個標緻的可人兒,也沒有完美的身材。一臉成熟的她笑起來,對業來說還是動人、可愛的。
「送你返去﹖」
「唔駛啦,睇你都應該要返去交人……」
「唔緊要呀,我同你都係差條隧道啫!」業從褲袋取出了車匙﹕「呢個鐘數又唔會塞車,你一個返去好危險架,做阿哥點都要保護個妹嘅……」
「承諾丫嘛,你次次都係咁講。」藍伸了伸懶腰﹕「行啦!仲唔返去,一陣彩虹姐姐罰你跪榴槤呀!」




「咁未好囉,我哋就可以食榴槤……諗起都流口水呀!」
「你同我一樣滿腦子都係食架!」
「所以我哋先可以走埋一齊囉!」
「鬼得閒同你走埋一齊呀!我有男朋友架!」
「你依家未同我一齊行緊囉!」
「咁我唔行囉,我去個邊搭N車……」
「丫……係我講錯嘢……我嘅小藍……唔好嬲啦……」
業搖著藍的手臂,嬌嗲的說。 
藍很喜歡和業的相處,她喜歡這種無束的快樂,這種愉快的對話。甚至會幻想,有沒有可能跟業走在一起。可是相處了十多年的男友依舊還會談情說笑,感情仍然濃厚。錯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沉淪在這半帶曖昧的親暱。不是不想抽身離場,但業給自己的是一種無法控制、半帶甜與幸福的愛,抗拒不了。 
「為何愛你不到 無從伸手就抱莽撞情話 不可傾吐遺憾我為你收好為何愛你不到 為何愛那麼深奧對象場地 都講參數我共你之間 隔著了一堆變數」 




藍坐在業開著的汽車後座,聽著電台播放著流行曲,呆望著車窗外。
1.2

歌詞的每一句,唱到二人的心坎之中。業和藍都知道,即使每次都跟對方說「愛你」,卻偏偏不可赤裸裸的坦承地擁抱,二人之間,隔住了幾多錯誤的時間、幾多走散了的人,幾多無法對兌的遺憾。業偶也知道,自己不小心把藍代替成過去離開了自己的妍,但同時又清醒知道,妍在自己的心中,是無可取代的,即使是女友,也無法改變他心中的地位。但藍,似乎可以。藍改變了女友的位置。要不是她當初在自己最艱苦、煎熬的日子仍然留在自己身邊,想盡辦法陪伴自己、讓自己留一口氣活下來。就像妍這個青梅竹馬,如膠似漆的陪伴自己的童年與青春期,那時的藍沒有放棄自己,一封又一封的信、一封又一封的書畫寄給自己,和自己打氣,也許自己早已放棄了,早已選擇另一條路,尋找妍的靈魂。業和妍青梅竹馬是一個故事,與藍的相遇,又是另一個故事。人生就是有著不同的故事,緣起緣滅,必有遺憾。遺憾令人痛苦,因此業更加不想再承受了,他對藍更加愛護,更加痛錫。藍知道,業的愛都不過是把對妍的情感投射到自己身上。如果可以讓他彌補當初的遺憾,自己不介意成為他的遺憾修復師。但卻苦了自己,要更加努力地在他面前笑著,別讓自己成了他另一憾事。「諗緊咩諗得咁入神?」「無呀,攰啫。你唔攰咩?」「你係我力量來源,我又點會攰?」「唓,你講丫,你煙駁煙未又係提緊神,專心揸車啦!」業一支又一支的煙,並不是用於提神,他只想呼出內心的鬱悶、無奈、悲哀。當負面積聚在內心中無法排解,除了酒精之外,大概只有用力吸入與呼出,暫且把壓力抑壓,暫且讓上癮的快慰充斥腦袋。儘管明知如何呼出,問題從沒有解決。堆積在心內的,還多了焦油與尼古丁。「唔好食咁多煙啦……」藍下車時輕輕的說:「你仲要食中藥調理身體架!」「知啦,傻妹,你都要早抖啦!」業摸摸藍的頭髮,就像輕撫小貓小狗的小頭那樣。「拜拜阿哥!」藍瞇起雙眼,輕鬆地揮手。「拜拜小藍!」業站在車旁,跟藍揮手,目送她進入大廈。
打開木門,漆黑。開燈、脫鞋、洗手、開熱水爐、卸妝、洗髮、沐浴、刷牙,塗抹保養品、吹髮,躺在床上,解鎖手機,滑動再沒有新鮮事的社交媒體,還是繼續滑動螢幕……無論早歸還是晚歸,每一天的晚上,都是如此機械式的活著。藍逐漸覺得這種生活很枯燥乏味,但一個人生活,恍惚就是這樣無聊。她曲著身子,攤開半邊手臂,她幻想,如果業就睡在旁邊,跟自己聊著心事,或側著身子抱著自己的身軀入睡。當中沒有情慾,只有情感,就像小時候跟其他男孩子一起玩,累了一起進睡……為何人大了,卻要計較情感,計較誰是誰的情人,計較身軀被誰佔有,計較心底最愛是誰……計較。女孩子總愛計較,是一件平凡不過的事。賢很久沒有過來了,這邊的床位早已丟空了幾星期了。即使每晚還會跟賢聊天,說一下今天發生過的事,過得好不好,但總是只有他在訴說上班很辛苦、身體很差、母親在哆嗦……說得人生悲慘,說得藍自己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小事了,她計較與賢一起,總是變得渺小,但渺小也渴望被聆聽、被關注吧。或者賢完美一點,自己便可以減少對業的依賴了。可是,自己很少在賢面前提及業這個人。頂多都是﹕「啊,我有個朋友呢……」去替代。藍知道賢一定對自己很著緊、甚至會「呷醋」,連跟哪個「朋友」外出食飯都會質問,最好「打卡」和所有人影相交代,特別是跟他不認識的人。要想辦法讓他安心,寧願把所有都收藏在自己的內心。「依家又唔係偷情,做咩咁唔見得光啫﹖」
說罷,藍關燈抱著公仔進睡。「依家又唔係偷情,做咩咁唔見得光啫﹖」業同樣用這一句說話,安慰回程中的自己。他覆了女友阿彩的訊息後,放下手機專心駕車。在這深夜且寂靜的大街,業還是懷念過去騎著電單車無拘無束的日子。如果現在的自己,還有一架「啡鈴」,一定會把藍帶上,帶她在這深夜中穿梭,聽著引擎聲音,感受涼風撲面的自由。可惜那架黑藍色的電單車早已解體,自己的身軀也因此重新裝崁。有些事必須退而求其次,就算多麼喜愛自由,但在阿彩的強逼下,還是換了一架二手的家庭車。 
那時候還覺得,家庭車也不錯,起碼可以載一家人出去遊玩。 
但最近卻想要一架吉普車。藍說她喜歡,她覺得好型,她也想試試駕駛吉普車的感覺,可是她不會駕駛,她總是笑自己腦袋中的導航是壞掉的,左右也分不清,每天平安回家沒有在街上迷路、撞傷途人或有什麼意外已經是最大的運氣,還說駕駛,豈不是把炸彈掉在馬路上﹖ 
「如果你蕩失路,咁你搵我,我就會帶你返屋企。」
「返你屋企定我屋企先﹖」




「係呀!我屋企隻貓識打關斗,你都仲未上嚟睇過!」
「你個變態佬!」公路上,業看著一望無際的夜景,暗暗地笑了。換了車,就算藍喜歡,也得阿彩喜歡才行。不然阿彩對新車多多意見,在車上都一連串的指桑罵槐,苦了的還是自己。但自己,卻還是擺脫不了對藍的喜好,很想她喜歡,很想她快樂。 
這不是作為哥哥應該有的風度嗎﹖還是自己不小心沉船了﹖

如果當初沒有相遇,也許自己今天就不會在這「兄妹」情感之間糾纏。
但這是一場不由自主的緣份,既然相遇,何不相親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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