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斯夢遊仙境: 第四章 這次別再搞垮了 --- #11 (結局)
原本的計劃是讓皇后成為甕中之鱉,而現在,成為鱉的人是碧翠斯,她被自己的作戰計劃反將了一軍,陷入必死無疑的地步。
皇后笑得從主席位上翻倒在地,那奸狡的笑聲在現場回響不絕。
愛麗斯在最關鍵的一刻倒戈,選擇站在了皇后的陣營,為求自保,逃避痛苦,決定了要讓碧翠斯人頭落地。
紅后完美地戰敗,碧翠斯完全失去了一切,她唯一只剩下的只有即將要被取走的生命。
所以她轉身拔腿就逃,爆發出前所未見的腳力,衝出了會議廳。
「封鎖城門,立即升空!不能讓她逃掉!」
鹽之國隨愛麗斯的命令聲落下後就急速升空,她把碧翠斯所有的逃生出口都封鎖,把她困死在鹽之國之內。
碧翠斯根本無處可逃,就算她腳程再快,也逃不出鹽之國,被抓住斬首只是時間的關係。
但她不管了,總之先逃走,就像過去遇到所有的痛苦時一樣盡全力逃走。
「在那裡!快追!」
她衝出了會議廳,立即遇上另一批士兵,士兵們不單單擋住她的去路,更向她衝上去。
碧翠斯慌不擇路,居然從附近打開的窗戶跳出去。
還好樓高一層左右,就算是摔下去最多是痛得入心入肺,但面對被捉到就得斬首的恐懼,這些痛又算甚麼。
摔在地面層去的碧翠斯,忍着淚爬起來,趁有丁點時間便扯爛了裙子,脫下高跟鞋,方便逃走。
轉眼間,士兵們已經從追趕下來,衝到地面層,碧翠斯再度開始逃跑。
左拐彎,右急轉,直線暴衝,再來就是連續幾個拐彎,又穿越三四個房間,碧翠斯完全不知道自己逃到那裡去了。
她唯一知道的是士兵們依然緊追她不放。
「在這裡!」
「追上去!」
「分開兩邊!左右包抄!」
到底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只差一步就能贏,只差一步皇后就會倒台,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到底是那一步走錯了?
碧翠斯對自己問,同時淚水一直飄出來,止也止不住,那是非常不甘心的眼淚。
「從第一步開始,往後每一步都走錯。」
突然,一把聲音在她身邊傳出,碧翠斯嚇得停住了腳步。
明明知道自己不應該停下來,但被這樣嚇一嚇,身體還是作出了最自然的反應。
而當碧翠斯停下來之後,她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超長走廊,這條走廊至少有四百米。
更在這四百米長廊裡,掛上無數的連身鏡在一側,似乎是象徵着「自己與自己同行」的意義。
然而,出現在鏡那邊的人,並不是碧翠斯,竟然是錶匠。
碧翠斯傻眼了,她伸手摸向錶匠,但手接觸到鏡面的一刻使她認清楚事實,事實是錶匠已經死了,他當時連同紅心皇一起被鐵傲殺死。
眼前的錶匠,只不過是個幻影,並非真實存在,世界上再也沒有碧翠斯的盟友,她是孤身一人的。
「回音鏡廊有動靜!往這邊追!」
士兵的聲音傳來耳邊,碧翠斯沒空跟幻影聚舊,她不顧一切向前拔足狂奔,衝向四百米後的大門。
奇妙的是,隨着碧翠斯往前跑,鏡中的人物隨之而改變,在下一塊鏡裡,碧翠斯看見的是特老大和特老二。
「「為什麼你從不站在我們身邊?」」------特老大和特老二說。
然後下一塊鏡裡,碧翠斯見到帽匠。
「你想要後悔帽嗎?給你,因為你應得!」------帽匠說。
然後下一塊鏡裡,她看到了大老二。
「是你!是你把我們出賣!你背叛了我們所有人!包括你自己!」------大老二怒咆哮。
然後下一塊鏡,再下一塊鏡,每一塊鏡,都出現了碧翠斯認識的人的幻影。
「你知道狂躁死菇會害死我的!你明知道的!」------蜥蝪阿標說。
「你為了保護自己,而讓我們成為你的替死鬼!」------智者先生和各位昆蟲斥喝。
「你從來都有得選擇,只是你選擇了最容易又最不痛苦的路。」------布娃娃蘇菲說。
「我們這裡不歡迎你!」------海象和木匠說。
「困難會很多,但若是遇到困難就放棄,難道就能抵達我們想要的未來嗎?」------海龜反問。
「至少我敢把殘害我一生的人殺了。但你呢?連抵抗都不敢。渣渣。」------邦哥恥笑着說。
「碧翠斯,你毀掉了一切,全都被你一個人破壞了。」------一月鼠說。
「你禮貌嗎?碧翠斯。隨便介入我們的生命中,然後不負責任離去。」------二月貓說。
「碧翠斯我知你不會介意牠們說的話,畢竟你從不聽別人勸告,因為你是榮譽畢業的智識份子嘛。」------三月兔說。
「我們輸了。你要死了。碧翠斯。」------紅后說。
碧翠斯沒有回話,她只含着淚埋首向前衝,就似是逃避所有責任一樣全力向前衝。
即使自己不想承認今天落得如此下場是自己一手所造成,但碧翠斯心裡很清楚,自己正是罪魁禍首。
她逃避了所有因對抗而帶來的痛苦,她為了自己能夠輕鬆度日而向所有權力屈服,她為了保護自己而犧牲了身邊的一切。
就像鹽之國的愛麗斯,為了逃避一切,追求絕對的和平,甘願屈服於皇后之下。
即使只要她講一句「全軍進攻」,向皇后作出抵抗,再走一步就能取得勝利,她也不甘願面對任何風險或痛苦。
鏡世界裡的大家,每一句說話都讓碧翠斯心如刀割,這種傷痛比起屈服權力所帶來的心痛更加痛。
所以她越跑越快,希望把痛苦甩開,直到她聽到這一把聲音對她說:
「明明從一開始就你清楚知道結果,從小到大我就一直這樣教育你,你不覺得自己很蠢嗎?」------母親對她說。
最後一塊鏡裡出現的幻影,是碧翠斯的母親。
這一次,碧翠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向着鏡子的母親回答:
「我做過最愚蠢的事情,就是從小就開始不為自己爭取任何事情,盲目地屈服於你!」
雖然是對着鏡中的幻影說,但這一句話確確實實地是碧翠斯回擊她母親的說話,雖然鏡裡的幻影隨着她的回擊消失,但鹽之國的士兵卻在入口處出現。
士兵高叫一聲,然後立即蹲下舉起肩膀炮,想要發射炮彈把碧翠斯的逃走路線炸毀,讓她無處可逃。
對比起肩膀炮瞬間發射,碧翠斯的反應更快,她早一步奪門而去,衝出了四百米長的回音鏡廊。
這一炮不但沒有封住碧翠斯的退路,更為她爭取了時間,因為這一炮把回音鏡廊炸得塌陷,鏡子全碎,天花倒塌,令人聯想到地震與豆腐渣工程的關係。
士兵在一時半刻間沒有辦法追上碧翠斯了,但是碧翠斯也無處可逃。
除了是因為鹽之國已經升空了的關係,也是因為她已經逃到鹽之國的邊界了。
穿過回音鏡廊之後,碧翠斯便來到了一個小花園,而這個小花園再往前走幾步,便是鹽之國的邊界,外頭就是天空,距離地面差距超過一千米。
碧翠斯除非跳進天空,自由落體,祈求奇蹟降臨使她大命不死,否則她只能一直困在鹽之國之內,被士兵抓住並被愛麗斯處斬只是時間的問題。
她來到邊界,站在邊界上,望着腳前的天空,完全絕望了,絕望得跪了下來。
「完了…都結束了……要死了……」
死亡的恐懼,碧翠斯對它並不陌生,因為她在這個世界遇過無數次,但是伴隨死亡恐懼而來的不甘心,卻讓她非常痛苦。
「就差一點……明明就差一點……」
碧翠斯從來沒試過為自己爭取過甚麼,她過去似是只為了服從命令而生存,但這一次,她努力去爭取了,想方設法去爭取了,但最終因為愛麗斯所謂的中立而前功進廢。
她不甘心,她很痛苦,她很後悔,但又能怎樣呢?畢竟今天的結局全都是碧翠斯自己一手造成。
沒有人會可憐她,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皇后不會因為她的痛苦而放她一條生路,愛麗斯不會因為她的不甘心而向皇后倒戈,紅后不會因為她的後悔而復活。
後悔、痛苦、不甘心,這三種負面情緒令碧翠斯在絕路面前跪了下來,忍不住抽泣,掉下無數淚水。
她身旁的那個傢伙實在看不下去了,所以開聲說:
「你這麼痛苦,何不直接跳下去,一了百了呢?」
碧翠斯驚醒過了,嚇了一大跳,差點就直接要掉到天空去,竟然在這一刻有誰跟她說話。
她起初以為是鏡子裡的幻影,但她已經不在回音鏡廊裡,所以不可能再見到鏡子幻影,所以她立即轉身望向聲音來源。
然後,她就看到一隻白兔正追着花園裡的蝴蝶玩。
碧翠斯以為自己因為太過絕望而產生幻覺,所以她擦起了眼睛,但白兔並不是她的幻覺,在那裡真的有隻白兔在追蝴蝶玩。
更甚是,碧翠斯認得這隻白兔,眼前的這隻白兔竟然是出現在碧翠斯家裡搗亂的那一隻。
碧翠斯就是追趕着這隻白兔而來到這個世界,她來到這個世界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抓牠回家。
所以碧翠斯衝上前,飛撲上去,一把抓住白兔,叫喊般說:
「帶我回去!」
「耳聾了!快要耳聾了!我耳朵好痛呀!」
「求求你!帶我回去!帶我回去我本來身處的世界!」
「才不要呢。」
「你說『才不要』而非『做不到』,所以你真的有辦法把我帶離這個世界嗎?求求你幫幫我,皇后要我死,愛麗斯在追殺我,我一定要離開這裡。」
「你回去了你原本身處的世界又能做甚麼?」
白兔從碧翠斯的手中掙脫,跳到地上,拿出懷錶檢查有沒有壞掉。
「你身處那裡和這裡又有甚麼差別呢?反正都一樣是死的。」
「死?」
「啊?我沒告訴你嗎?原本世界的你已經死了,是我讓你轉生來到這個世界的。」
「我死掉了!?我甚麼時候死掉了!?」
「哈哈哈!我騙你的啦。你看你這表情多搞笑!哈哈哈!」
碧翠斯笑不出來,她現在只想把白兔掉出天空去。
「不過呢,你在那邊活得如行屍走肉,又和死了有甚麼分別呢?何不直接死在這個奇幻的世界中?說不定將來某天你也會成為時間之神,像我一樣活着。」
「你說甚麼時間之神?」
「你真有夠善忘,我不是在第一次與你見面時說過,我是第一期時間之神訓練班的畢業生嗎?」
「你當時不是在發瘋嗎?」
「我一直都很認真!哼!我生氣了!別和我說話!」
「白兔,我求求你,讓我回去,我不想要死!」
「那些被你犧牲的人就想死嗎?你可是為了保護自己三番四次把身邊的人推出去送死。」
白兔點明了一個事實,碧翠斯無話可說。
「你該為自己所做過的事負責任。所以你去死吧,碧翠斯。跳出去,墜落到地上,化成肉醬。這是你最終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的代價。」
碧翠斯沉默了,退後了幾步,回到了邊界去,任由天空的風吹襲着她,然後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下定了一個決心。
「我明白了。這就是我一直逃避痛苦所得到的代價。」
白兔的耳朵直直地豎起,好像在意起碧翠斯的說話。
「由逃避痛苦的一刻開始,我就不斷地失去身邊的事物,朋友,戀人、夢想,以及自尊。若果我最初就已經對不合理的強權作出抵抗,或許,這一切便會有所不同。
就算我的手工再差,蘇菲依然是我賦與了生命的好朋友,在母親要丟棄它的一刻,我就應該要站出來捍衛它。
米高是我的戀人,就算我們在最終未必能夠開花結果,但因為母親的關係而從這段關係中逃離,無疑是不負責任的行為,當時我就要跟母親講清楚我跟米高的事情,表達出自己的意願,而不是捨棄一切聽從母親的說話。
母親的說話並不是絕對,我是一個人,我也有我的自尊,我有我的意願,我要對自己的一生負責任,我不是任何人木偶。
以前一直逃避自己的責任,盲目服從母親,犧牲自己一切以換來安逸,那種安逸只不過是種錯覺,是一種毒藥,最終只會害死自己。現在,我會對自己所作所為負責任,如果死亡就是最終的代價,我就在最後這一刻用生命來負責!」
話聲落下,碧翠斯向前一躍,做出了她這一生最正確的決定。
但是她沒有掉下去,反而停在半空中,她被暫停了。
白兔在她躍出去的一刻,拔出了懷錶的調時器,使碧翠斯的時間暫停,令她不再往下掉落,一切保持在她躍飛出去的那一刻。
「我問你呀,碧翠斯。若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覺得你能做得更好嗎?」
「再一次…機會?」
「這次別再搞垮了。」
白兔把調時器插回去懷錶中,更一腳把半飛躍狀態的碧翠斯踢飛出去。
碧翠斯飛出邊界,急速向下墜,墜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然後直撞落在停靠於國際機場的航機上去。
碰!
下一刻!
碧翠斯倒抽了一口氣,從坐位上猛地驚醒過來。
她做了一個夢,這個夢特別真實,真實到她現在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在夢境中還是在現實中。
直到她聽到了來自飛機機長的廣播,她才搞清楚現在並不是在一場夢裡頭。
「飛機己到達國際機場,謝謝你選用本公司的航空服務,希望再有機會為你服務,再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