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翠斯夢遊仙境: 第三章 既不反抗也不逃亡 --- #57
「碧翠斯，碧翠斯，碧翠斯？」
一把叫聲把她從驚醒過來，她頓時發現自己在一個花園裡喝享受着下午茶。
一張超長的餐桌上鋪滿了茶點，還有被倒得茶滿的茶杯，每當茶杯被倒滿之後就會有一雙隱形的手把茶倒掉。
被倒掉的茶都落在地上去，越積越多，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個水塘，碧翠斯還能看到有魚在裡邊游泳。
那些到底是甚麼魚？牠們竟然會背泳，還有蝶泳，還會自由泳？
碧翠斯抬頭一向，望到餐桌的遠處，就見到一張熟識的臉孔，令她忍不住說了句：
「又是你啊？」
「你最近幾好嗎？碧翠斯。」
是智者先生，明明被活火燒死了的智者先生出現在餐桌最遠處。
早已變態成蝴蝶的牠正停落在一朵花上，對碧翠斯問好。
看到了智者先生，碧翠斯就知道她又在做夢了。
「為什麼我又夢到你了？」
「你怎麼知道不是我又夢到你了？」
「因為你已經死了，死了的人不可能做夢。」
「我是蝴蝶，不是人。」
「沒太大分別。」
「碧翠斯，我不曾離開，我只是換了另一個方式存在。」
「我拜託你趕快離開我的夢，我想真真正正的休息。」
「為什麼？你明明都不需要上到戰場去跟大家作戰，那個戰場上沒有你的位置。」
是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無論是黑桃國軍的將軍們，或者是「同花順」的大家。
大家都很清楚知道自己要面對怎樣的敵人，該與甚麼對抗，效忠的人是誰，為何而戰。
但只有碧翠斯，她一概不知道。
她不站在皇后的一方，不是黑桃國軍的一員，更從沒有宣誓效忠皇后，在皇后的眼中她是個敵人。
而在紅后的眼中，她是個盟友，但她卻堅持自己是中立，不為紅后而戰，最終在作戰會議上並無她的作戰崗位。
換句話說，碧翠斯在這場戰爭之中不佔一席位，她甚麼都不是。
其實細思一下，她從一開始就甚麼都不是。
在皇后一方時，皇后命令她做事，她就做事，即使那件事她不願意去做，但卻從不反抗。
在紅后一方時，紅后需要她出任務，她就去出任務，即使任務非常危險，但卻從不逃亡。
逆來順受，誰給她命令，她就會按照命令去做，從不真正屬於那一個陣營。
「所以，碧翠斯，你為什麼要真真正正的休息？你有做過些甚麼讓你覺得很累嗎？」
「你這麼說，完全把我過去的努力都抹殺掉了。」
「你的努力？」
「智者先生，你難道沒看到我為了生存活下來而多麼拼命嗎？垃圾鎮裡，日夜癲島上，蒸氣都市中，我都很拼命去活下來，就像我小時候為了達成母親的願望而努力。」
「確實，你很努力，但是你真正想要的，只是單純地活下去嗎？」
「難道活下去不是最重要的嗎？」
「既然如此為何你不直接加入其中一個陣營，加入皇后一方，或者紅后一方。」
「我說過，我想保持中立。」
「碧翠斯，這裡可沒有中立，非黑即白。就像即將到來的最終決戰，不是紅后取得勝利還人民自由，就是皇后守住了皇位依法治國。」
「我不想加入任何一方，就算皇后是我的母親。」
「我不知道皇后是不是你母親，但我知道你為何會不願加入任何一方，那是因為你害怕痛苦。」
「我害怕痛苦？」
「你不加入紅后一方，因為你知道對抗權力會非常痛苦，會被皇后斬首。你不加入皇后方，因為你渴望自由，你希望紅后贏得勝利，還給所有人自由，包括你的。」
「不，我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沒必要為這個世界而搞得自己一身灰塵。」
「簡單來說，你打算站在原地，然後等待壞事自然變好。」
「隨你怎麼說。這個夢到底甚麼時候要結束了？」
「只要你想，你隨時都可以結束。」
「我想現在就結束。」
「醒醒吧，碧翠斯，回想起你是一隻大象。」
叩叩叩！！
這時傳來了一陣敲門的聲音，這聲音非常地響亮，響亮得把眼前的盤子碟子杯子全部震破。
眼前的世界分崩離析，又有海嘯又有火出爆發，更有巨龍四處噴火。
「再見了，碧翠斯。願好運與紅后同在。」
叩叩叩！！
敲門聲再度響起，夢境世界完全被粉碎，然後碧翠斯從床上醒來了。
她不再在茶會之中，她在紅后軟禁她的房子裡邊，躺在床上不知道何時睡了過去。
大概是因為蒸氣都市的事情再加上急趕着回來召喚峽谷，碧翠斯躺在床上去就立即睡着了。
叩叩叩！！
敲門聲又再響起，她意識到了這敲門聲並不是夢境裡的事情，所以她從床上起來去開門。
門一打開，看到的不是三月兔和二月貓這些常客，竟然是紅后。
「晚安，碧翠斯，我帶了晚餐過來，希望沒打擾到你。」
「紅后你好。」
紅后手提着個籃子，而籃子裡是今天的晚餐，他把晚餐全放在附近的桌子上去。
晚餐非常地豐富，碧翠斯已經很久沒見過如此豐富的一餐了，有魚有肉有菜還有湯。
「紅后你該不會只是來為我送餐吧。」
「不行嗎？」
「也不是，只是你的身份……」
「碧翠斯，我不是皇后。雖然我是領導大家的紅心皇后，但比起談論身份，我更喜歡與大家平起平坐，就像朋友。」
碧翠斯看到眼前的紅后，又再一次想起了何公子。
何公子身為上流社會人士，但卻一直支援着出身卑微的貧窮人士，親力親為地為他們做事情，跟紅后一樣。
「快吃吧，不然都冷掉了。」
「謝謝，紅后。」
「還有一件事，碧翠斯。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
「我不會再軟禁你，你隨時都可以離開，現在走也可以，或者以後再離開也可以，因為之後的戰爭不是你應該要參與在其中的事。」
這一瞬間，碧翠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但她真的很確實聽到紅后說她自由，不再軟禁她了。
紅后看到她如此驚訝的反應，忍不住笑了笑，然後說：
「碧翠斯既然你無意加入『同花順』，我也不應該強行留下你，接下來的最終一戰我們未必會輸，但也不一定贏，趁現在還有機會，趕快去到安全的地方，遠離戰火吧。」
當碧翠斯聽完了紅后的說話，不知為何內心有一種落寞的感覺。
她不清楚原因，但她會出現這種感覺，其實是因為她有一種覺得自己不存在的感覺。
這個世界上有「這裡」和「那裡」，但現在卻處於「這裡」和「那裡」之中，兩邊都不屬於，沒有一個真正的名份和地位。
「我不明白，紅后，自由對你們來說真的那麼重要嗎？不惜為此賭上自己的性命？」
「那麼，對於你來說，服從權力真的那麼重要嗎？碧翠斯。」
「我………」
「碧翠斯，我想成為墨，即使只有一點，也能夠讓整盆水深受影響，無論我最終是贏得了這場戰爭，抑或是輸掉，世人都會記得曾經有一群人不懼怕強權，為着自由而挺身對抗強權。或許在某一日，某一個地方，某一個女孩，會讀到這段故事，然後鼓起了勇氣再次帶領大家對抗強權，贏得自由。」
「紅后你這想法太過浪漫主義了。」
「每個人天生都是自由的。孩子不是父母的所屬品，情侶不是互相的牽制者，人民不是君主的奴隸。」
「我只能夠祝你好運了。」
「我當作是你跟我說『願好運與紅后同在』了。」
「我才沒有那個意思呢！」
碧翠斯有點不滿，而紅后則偷偷在笑。
隨後兩人共進晚餐，如同情侶約會一樣有講有笑。
紅后再也沒有用撲克牌威脅碧翠斯，碧翠斯也沒有因為紅后的地位和能力而臣服他，兩人就這麼平起平坐。
就這樣，碧翠斯渡過了她在「同花順」裡最後一個晚，等到天一光她便起程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