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已經把屋子修補得八八九九的關係,碧翠斯像是放下心頭大石般安心地睡了好久,她差點就要錯過義務團的早餐時間。
 
碧翠斯做過簡單的梳流之後便領取過早餐,在享用過後她一如之前向太加團長申請獨立調查。
 
太加團長在申請文件上蓋了個「批准」的印章,但在把申請文件交還給時,太加團長問起了碧翠斯這幾天的調查情況。
 
「小姑娘,你這幾天一直申請獨立調查,想必應該找到不少線索吧?是不是該向我報告一下?」
 
「抱歉,太加團長。最初我以為自己得到了線索,但原來是我誤會了,所以沒辦法把這幾天得到的結果向你報告。」
 




「既然如此,那你今天又是去調查些甚麼?」
 
「我認為我還有其他細節可能遺漏,所以我想再調查多幾天。」
 
「恐怕沒率法讓你再調查多幾天了,皇后陛下給的時限就快到,今天再沒法肯定到『瑟迪澳』這條消息的話,義務團就會在明天離開。」
 
「明天便會離開?」
 
「沒錯,所以你把握今天的調查機會吧。」
 




碧翠斯的心情頓得變得非常複雜,她一直想要離開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但在最近因為為蘇菲修補家園而對這裡產生了不少的歸屬感。
 
知道明天就要離開了,碧翠斯心情多少有點失落。
 
她不打算利用蘇菲的天真去調查「瑟迪澳」的事,管「瑟迪澳」這個人是生是死,根本與碧翠斯無關。
 
她不想加入任何一邊的陣型,她只想一直保持中立,不讓自己受到任何一邊所帶來的傷害。
 
所以,今天的獨立調查必然是沒有結果的,任何一點有關「瑟迪澳」的情報都不會有,也因此明天必然是離開的結局。
 




碧翠斯取回了申請文件後便穿起羽絨前往大街去,在買了一支棉花糖後就向蘇菲的家走去。
 
在路上,碧翠斯思考着該怎樣跟蘇菲開口說自己明天要離開。
 
碧翠斯曾經因為母親的訂下的規則而必需要跟男朋友提分手,她可以非常決絕地講「我們分手吧,因為我母親說---」這種話。
 
她認為她的男朋友可以承受得住,她認為她的男朋友會體諒------事實是當然無法體諒。
 
可是蘇菲呢?她只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難道要對牠說「我明天要走了,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見了,保重。」這種輕描淡寫的說話嗎?
 
那樣只會把蘇菲的心傷透,碧翠斯實在無法想像這位小女孩傷心的模樣,更不忍心去想像。
 
還在思考應該要怎樣告訴蘇菲這個事實的碧翠斯,不知不覺間便來到了無名社區了。
 
這時碧翠斯留意無名社區的大家很像螞蟻發現食物一樣跑來跑去,有點忙過不停的樣子,不知道正在幹甚麼。




 
她還留意到部份殘舊的棉花玩偶身體變大了,就似是得到了新的棉花充填的一樣。
 
這是錯覺嗎?還是牠們真的變大了一點點?
 
反正如自己無關,所以碧翠斯不多去理會,她只走向蘇菲家門口去。
 
然而,正當碧翠斯要敲敲鐵門入屋時,她聽到屋內傳來她不曾聽過的聲音。
 
「蘇菲你最近和皇后的人走得很近,我有點擔心你。」
 
「沒事的,碧翠斯她是個好人。」
 
「碧翠斯是我們的希望象徵,不過她同時又是皇后的走狗,這個人到底是敵是友我們根本無法分辨。」
 




「我認為她是朋友啊!這裡的一切都是她幫我建立的。」
 
「我很欣賞她對你義無反顧的幫助,但她始終是皇后的狗,你和她最近接觸這麼多,身份非常尷尬,我想你最近還是別來工作比較好。」
 
「可…可是,我也想為整個世界貢獻出一分力啊!」
 
「蘇菲,我明白你也想讓整個世界變得更美好的心意,但鑑於你目前的處境非常尷尬,免得瓜田李下,還是迴避一下比較好。」
 
「可…可是,領導啊!」
 
「我決定了,你就休息一星期吧,也盡可能別和碧翠斯有所接觸。」
 
留下了這句話後,一個稻草人玩偶便從蘇菲的家行出來,獨自向遠方走去,腳步急趕。
 
聰明的碧翠斯當然沒有在門口偷聽對話內容,所以走出來的稻草人並沒有與碧翠斯碰到面。




 
那個稻草人就是蘇菲之前提及過的那位領導吧,牠就是領導一眾反賊進行秘密行動的其中一位成員,如果尾隨領導的話,說不定就可以知道「瑟迪澳」的事情。
 
但是「瑟迪澳」對碧翠斯來說並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蘇菲。
 
碧翠斯敲了敲門,讓蘇菲知道自己來了。
 
本應該是興高彩烈地迎接碧翠斯的蘇菲,現在卻垂下了雙肩,悶悶不樂。
 
就因為錯過了工作機會而變得如此落嗎?到底為何反賊們把牠們的工作看待如此重要?
 
「蘇菲,你怎麼了?我帶了棉花糖給你。」
 
「啊!碧翠斯,謝謝你啊,請進來。」
 




聽到有棉花糖,蘇菲心情才好了一些來。
 
牠接過了棉花糖,好不客氣地一口咬下去,然後就露出了小孩子開心的笑容。
 
碧翠斯不知道布娃娃到底要怎樣消化棉花糖,但她不太在意,她只在意蘇菲接下來講出的說話。
 
「碧翠斯啊…領導剛剛來過,說我最近幾天都不能去工作。牠說我最近和你走得太近,牠覺得我和你之間的關係令團隊覺得尷尬。」
 
「那你又是怎麼認為啊?」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個好人,你並不是皇后那些士兵,你不會利用我。」
 
碧翠斯內心實在慚愧,因為在最初的時候,她真的打算利用蘇菲去得到「瑟迪澳」的事情。
 
只是在之後她猶如被蘇菲的天真感動到,與蘇菲建立起感情之後便不忍心利用牠了。
 
蘇菲現在對於碧翠斯來說跟朋友無異,兩者之間存在着一種一見如故的感覺。
 
所以碧翠斯再次把蘇菲棒到手掌上,對她說:
 
「蘇菲,跟我一起離開吧。」
 
「哎?」
 
「義務團明天便會離開玩偶城,我必需要跟團一起離開回到獅子國去,我想你跟我一起走,一起去獅子國。」
 
沒錯,這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碧翠斯明天必須要離開,她不捨得留下蘇菲一個,她不想捨棄這份感情。
 
那麼唯一的方法便是帶蘇菲離開這裡,讓蘇菲留在自己的身旁,成為她在這個世界的好朋友。
就像以前一樣。
 
就像以前一樣?為什麼突然有這個念頭呢?
 
「我會要求皇后給我們一家個,我們可以住在一起,一起佈置這個家,每天都可以活得快樂的,就像那張畫裡的我們一樣,我不會讓皇后知道你是反賊這一件事,她不會知道的,你可以活得非常安全,我還可以-------」
 
「謝謝你啊,碧翠斯。」
 
蘇菲有點頑皮地把棉花糖塞入碧翠斯的口中,打斷她滔滔不絕的講話。
 
「我很開心你邀請我跟你一起走,我也是很樂意的呢,不過我也是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所以我暫時不能跟你走。」
 
「蘇菲……」
 
「我想建立起和碧翠斯一起的家,而且是建立在一個自由的世界上。不單只是為了這個家,也是為了大家,有些事情我必須要去做啊。」
 
「不可能的,皇后是不可能會輸的……」
 
從小就被強權控制住的碧翠斯,深知道要贏過掌權者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比掌權者擁有更強大的權力。
 
低下階層無論再如何集結力量,也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還未嘗試就放棄的話,是永遠不可能成功的。坐在原地的話,世界也不可能變得更美好的。所以…所以…嗯!我要再去跟領導講講,我一定也有地方可以盡一分力的。」
 
蘇菲話畢就從碧翠斯的手掌心上跳到地面去,然後快步衝了出去,試圖要追上領導的步伐。
 
碧翠斯不明白為什麼要反抗一個根本贏不了的強權,為什麼要為了那些所謂的自由而承受不必要的痛苦,甚至面對死亡的風險。
 
她從小就知道只要服從掌權者的命令,只要遵守掌權者訂下的規則,生活就可以安安穩穩。
 
她現在不就是活得好好的嗎?
 
蟲里那些反賊們,就因為密謀反抗掌權者,而落得死亡的下場。
 
其實牠們只需要安份守己,遵守規舉,服從權力,就可以繼續活在這世界上。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蘇菲不可以落得跟蟲里那些昆蟲一樣的下場,必需要拯救蘇菲,必需要阻止牠繼續跟那群反賊往來。
 
下定決心的碧翠斯立即就追了出去,連門都沒有鎖上,任入寒風吹進室內。
 
明明只是個布娃娃,但卻跑得飛快,碧翠斯才剛衝出室外就已經看不見蘇菲的身影了,可是蘇菲卻在泥土上留下了飛奔的腳印。
 
碧翠斯無法肯定那是蘇菲的腳印,但從那腳印的大小以及深淺來看,機會是非常之大,因此她立追蹤腳印追了上去。
 
腳印一直帶領碧翠斯進入無名社區的深處,越是深入環境就越是差劣。
 
一座座不合符安全建築條例的鐵皮屋如積木般一直向上搭起,高聳得把冰藍色的天空遮成了一線。
 
毫無規則地建立的鐵皮屋把這裡變成了一座大迷宮,要不是有蘇菲的腳印,碧翠斯絕對會在迷宮之中失去方向。
 
然而腳印很快就消失了,因為路面突然起了轉變,由泥路轉變成金屬路面,碧翠斯踩落在金屬路面時發出非常響的一聲「怦」。
 
金屬路面無法留下腳印,碧翠斯眼裡也不見蘇菲細小的布娃娃身影,能夠追蹤到蘇菲的線索立即就中斷。
 
而且碧翠斯踩在金屬路面時所發出「怦」的一聲,引起了附近幾隻棉花娃娃的注意。
 
牠們以警戒的目光瞥了瞥碧翠斯,隨後小心翼翼地向着深處前進。
 
然而其中一個木製士兵玩偶走了近來,像是警衛發現了來歷不明的人闖進私人大樓的一樣。
 
「喂,小姑娘,你是來幹嘛的?」
 
木製士兵只有碧翠斯的三份一身高,現在到底誰才是小姑娘呢?
 
「我在找一個布娃娃,牠叫蘇菲,應該不久前有經過這裡,你有留意到嗎?」
 
「你在蘇菲有甚麼事?」
 
「我要去阻止牠,帶牠離開。」
 
「啊!太好了,你來得真的是時候。」
 
「怎麼了?」
 
「雖然蘇菲是個勤力的好孩子,但最近與皇后的狗走得太近,高層下令要牠暫停工作,但牠剛才一支箭似的跑入去工廠。麻煩你去帶牠離開吧,我這木頭手腳其實不太中用……」
 
碧翠斯發現木製士兵玩偶似乎誤會了她的真正身份,牠似乎是把碧翠斯當作是警衛人員的存在,是高層派過來帶走蘇菲。
 
這就好辦事了,她可以以這身份輕鬆進入牠口中所講的工廠,同時能夠取得有關蘇菲去向的線索。
 
於是碧翠斯便立即設定起自己的人設,向木製士兵玩偶查詢更多關於工廠的資訊。
 
根據木製士兵玩偶所提供的資訊,所謂的工廠其實就是萬象熔爐。
 
碧翠斯記得恐龍市長講過萬象熔爐是玩偶城的一套能量轉換裝置,只要投入任何可燃物料,它就會自動轉化為電能和熱能以供應全城。
 
因為以布料、棉花、木頭或者樹脂製作而成的玩偶們,最害怕的就是火,全個玩偶城基本上是嚴禁明火。
 
然而始終需要有誰去把物料餵到爐裡去,也需要有誰去維護它,這些工作就交給願意為了一點點金子而賣了命子的玩偶去做,牠們就是生活在貧民區的玩偶們。
 
富裕區的玩偶們絕對不會進入工廠那種隨時使自己燒成灰的地方,更不會進入貧民之地,也因此,反賊們就能夠以工廠作為牠們的秘密據點,安安心心地進行反抗皇后的工作。
 
蟲里的反賊是利用變大蛋糕取得體型上的優勢跟士兵戰鬥,那麼玩偶成的玩偶們呢?
 
碧翠斯並未從木製士兵玩偶口中問出該資訊,不過沒關係,因為碧翠斯只是想要帶走蘇菲,她根本懶得理會牠們是用那種方法反抗皇后。
 
她從木製士兵玩偶口中問出了工廠裡頭的路線,以及蘇菲最有可能身處的地點,然後就立即衝進工廠裡頭去。
 
「怦怦怦」的聲音不斷發出,那是碧翠斯三步拼兩步走下鐵樓梯的聲音。
 
在下樓梯的途中她見到不同的棉花玩偶棒着肚子一步步小心地走着,似是剛剛吃了一輪自助餐。
 
肚子突起的部份凹凸不平,更有菱角突起,碧翠斯頓時就理解到反賊們在這裡的搬運物資的方法,就是利用棉花充填玩偶。
 
牠們把物資充填在自己身體,以自己的身體作為運輸工具,到了工廠再把物資從身體中取出。
 
玩偶城的棉花玩偶有着「充填」這一個特性,用這方法來把物資充填在自身然後搬運物資以掩人耳目,不得不說是一個聰明的做法。
 
目光尖銳如太加團長的虎眼,也未必能看破這麼自然的障眼法。
 
碧翠斯相信蘇菲也是這樣的方式去搬運物資去工廠去,讓其他反賊取得物資然後動工。
 
不過無論牠們用何種手法,都已經與碧翠斯無關,她心裡只想要帶蘇菲離開這裡,所以她只顧向下走,不理一切。
 
越是向下走,氣溫就越來越高,冬日的冷風無法吹到地底裡去,而萬像熔爐的熱力卻不斷散發。
 
不出一會碧翠斯已經從樓梯下來,到達了工廠裡的員工通路。
 
通路的一面牆壁上掛上了方向指示牌,以及大量的安全標語,一旁還有工廠地圖,可惜在通路兩旁都未見蘇菲的身影。
 
蘇菲會在那裡?碧翠斯在心裡自問了一下。
 
不對,應該要問領導會在那,因為蘇菲現在是衝領導而去。
 
休息室嗎?可能性不太高,牠們今天的工作現在才剛開始,同理的,領導也不可以會在飯堂裡。
 
牠會在物資存放室嗎?不排除有這個可能。
 
不過碧翠斯的直覺告訴她知道,這個地方可能性最大,那裡就是萬象熔爐核心區域,她覺得認真計劃反抗皇后的反賊高層必定會在這裡進行些甚麼陰謀。
 
於是碧翠斯相信她的直覺,直接向着核心區域飛奔過去,不管得在途中撞上了多少個充填了物資的棉花玩偶。
 
她衝到核心區去,那裡熱得要命,仿佛把整個盛夏搬了過來,碧翠斯熱得把羽絨掉到一旁去。
 
然後,她猜錯了,領導不在這裡,蘇菲也不在這裡,這裡甚至連一個工作人員都沒有。
 
站立在這裡的,就只有噴發着熱力的萬象熔爐。
 
作為整個玩偶城的電力供應系統,萬象熔爐是一套非常巨大的裝置,表面上佈滿了碧翠斯根本無法理解的管道。
 
有幾支管還時不時噴發着蒸氣,噴發時還會發出「咇」的一聲。
 
一旁還有些組件正在高速運作着,不斷發出引擎的聲音,轟隆轟隆的。
 
可以倒入可燃物品的爐口打開着,強烈的火光不斷閃耀,裡頭正在燃燒的東西正發出着啪喇啪喇的聲音。
 
碧翠斯禁不住好奇心靠近到防墮欄前,一窺爐口裡頭。
 
在裡頭就只有因為不斷填入燃料而永恆不滅的烈火,那烈火猶如被困在爐裡的火焰凶獸一樣,只想燒盡一切掉入來的東西,然後以灰燼回報。
 
那隻火焰凶獸似乎想跟碧翠斯開個玩笑,突然向碧翠斯噴出一堆灰塵,「馮」的一聲後便朝碧翠斯的臉噴過去。
 
那灰塵把碧翠斯的臉噴得一帶黑,而連帶的熱力也把碧翠斯熱得狼瘡地後退。
 
然而正因為碧翠斯這一下後退,才使她的目光不再集中於爐口或裡頭火焰,她的眼睛把刻在爐口上頭的名字納入了視線之內。
 
這刻她終於明白到為什麼獅子國和玩偶城的出生死亡名冊上會沒有「瑟迪澳」這個人,也明白到為何玩偶城沒有人知道「瑟迪澳」是誰。
 
因為「瑟迪澳」不是人。
 
「瑟迪澳」是萬象熔爐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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