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甚麼遺言嗎?」
一名男人正用劍抵住女人的喉嚨,只要輕輕向前就能毫不費力的刺穿女人的脖子。
女人跪坐在地上仰望著手握她生死大權的男人。
房間一片漆黑,視線可見的只有透過窗戶照射進來那丁點的月光,女人甚至看不清那男人的髮色。
明明剛剛還在床上纏綿了好幾回合,現在卻反面不認人。
(雖然我是個被賣進妓院的女人,但難道就不算是人命嗎?)
就在兩小時前,早已經關門的妓院突然被那男人踢開了大門,在二樓房間的女人聽到呯的一聲巨響,還沒來得及查看發生甚麼事,男人就衝進來把她按在床上,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就被男人當作發洩的工具。
她被賣進這間妓院已經一年多了,這也不是她第一間妓院,也見過不少嫖客,但像男人那般逼切的,卻是頭一回見。
(被下藥了吧?)
女人很快就得出了結論,也正因如此男人才要殺她滅口。




雖然沒能看清男人的臉,但從他強行衝進來到現在,妓院沒有一個人走進來阻止,加上剛才的猜想,女人或多或少都明白這男人至少是伯爵或以上的貴族。
在這裡的妓院都被黑幫或一些地下組織控制,不可能讓普通人在非營業的時間衝進來還不制止的。
「你看起來很冷靜,是不相信我會殺你嗎?」男人語氣冰冷的說著。
(怎麼會,你那殺氣都快要讓我暈倒了。)
女人故意不說話,腦內正快速轉動想辦法逃離死亡的困境。
(即使我說不知道他是誰,他也不會放過我的。)
女人也深明一個道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妓院是不會有人能救我了,哼!平時就只會虐打妓女來出氣的紙老虎。)
像她這樣被賣來妓院的女人比比皆是,怎麼可能為了救她而得罪貴族大人。
長時間的沉默使男人快要失去耐性,女人也意識到必須說些甚麼來自救,思索後終於開口說:「像這你這樣有權力有教養的貴族,都是這樣來報答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嗎?還不如我這些低等人呢。」




男人露出了些許詫異的神情,不過也只是一瞬。
男人想要仔細看清女人,但女人的長髮擋住了她的臉,因此看不清女人的臉部表情。
女人刻意讓展露自己的聰明,想要出奇制勝,如果能讓男人對她提起一點興趣,那怕只有一點,就能順著他的話找到突破點。
然而男人馬上斬斷了她的路。
「我知道你想做甚麼,但很抱歉,今天你必須要死。」男人的語氣略帶無奈的說。
(該死的貴族!)
女人的名字叫莉娜‧絲塔妮亞,十九歲,頭頂散落著一把灰白色的長髮,身形相比同齡的女子更瘦削,是一名妓女。
她從前在一戶農場人家生活,父母是農夫,雖然並不富裕但父母對她很好,直至十二歲時父母才告訴她彼此沒有血緣關係,她是由一名逃亡中的女人手上收留下來的。
其實莉娜一直都知道,因為她與父母的外貌完全不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只是她一直不敢告訴父母自己知道,生怕一說出口那個溫馨的家就會消失不見。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幸運的,儘管父母並非親生父母,但仍待她如親女兒,愛惜著她。




正當以為生活會就這樣過下去,沒想到在她十四歲的某一夜,一直的幸福生活僅一夜便只剩下無盡的絕望。
她所在的國家—西里爾國與鄰國—艾森國發起了戰爭,她所在的村莊正好在兩國的交界處,很快便被戰爭波及,大火吞噬了她的村莊、她的家、她的好友、她的父母、她的所有。
一夜之間全都化為灰燼,只有她和幾位一起外出採摘草藥的村民逃過一死。
女人的幸運女神從此之後便再也不存在。
剛回到村莊就看到紅紅烈火,那燒焦屍體的氣味、村民的慘叫聲、倒在地上血淋淋的屍體,莉娜一輩子都忘不了,也就在那一刻,她想起了自己是在原來的世界死後重生在這裡的,前世的記憶、父母的死,所有都還沒來得及消化,很快逃亡的過程中被追捕的士兵抓住,她連父母的屍首都來不及安葬,就被艾森國的士兵當作俘虜押回了艾森國,做了兩年階下囚。
期間她與其他戰俘一起被逼當苦力,一天只能吃一頓,經常遭到士兵毒打,寒冬也只能穿着一塊薄布,戰俘們靠互相取暖才能捱過去,也有不少戰俘過不了冬。
在監獄捱過第二個寒冬,迎來春天的時候,隨著艾森國的勝利,戰俘們被皇帝特赦放了出來。
以為終於能回家的莉娜,很快就從短暫的喜悅中掉落更深的絕望之中,出獄後沒有錢,想從艾森國的中央城市回去根本天荒夜談,打算找工作卻因她的戰俘身份被拒絕,最後被黑幫抓走賣到黑市,又賣到妓院,反抗、毒打、逃走、抓回來再毒打、賣到別的妓院,不斷循環。
莉娜的意志早就被磨光了。
她曾鼓起勇氣了結自己,但每次都會想起在村莊的幸福時光,還有父母的臉,她無法放下那段快樂溫暖的時光。
也就是那段時光支撐着她渡過了最難的時光。
然而時間是一把雙刃劍,也能像海水般沖淡一切的腳印。
她漸漸忘記了與養父母一起的時光、那些笑容、那些幸福到底是怎麼樣模樣,她想不起來了。
取而代之的是仇恨,不斷疊加、不斷累積的仇恨。
莉娜已計劃好了逃走,明明只差一點點就可以逃離這個地獄,偏偏今天⋯




(真的好累,我不過是想活下去。)
她的房間是在二樓樓梯的旁邊,才會被男人選中。
男人或許是心存內疚,他突然開口說:「就當是報答你吧,你有甚麼遺願,我滿足你一個願望,但不包括放過你的性命。」
莉娜噗的一聲笑了出來:「你這是甚麼?我是不是還要為即將取我性命的你感恩戴德?」
莉娜緊握拳頭,憤怒一下子沖上來。
憑甚麼,到底是憑甚麼。
因為他是貴族,所以在他眼裡的人命都是地底泥嗎?
不等男人回答,莉娜接著說:「你們這些嘔心的貴族!不過是自我滿足罷了,好讓自己即使殺了無辜的人也能心安理得罷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些人都不當別人的性命是一回事!)
「如果你認為就這樣死去更好的話,我也可以成全你。」面對憤怒的莉娜,男人平靜的說著。
「哈!好啊!滿足我一個願望是吧?那就把所有像你一樣的混蛋!當別人的生命是沒有價值的垃圾!一起陪我下地獄吧!!!」
莉娜猛地抬起頭,憤怒的咆哮充斥整個房間,眼中全是殺意的狠狠盯著男人。
男人此時看清莉娜的臉,在注意到莉娜的雙眼的男人、從開始到現在都保持冷靜的他卻嚇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說:「你…你那雙眼!你是布萊克家族的後人?」
莉娜那雙淡紫色的瞳孔,正是布萊克家族特有的。
如果是平時,莉娜會用她唯一學懂的魔法改變她瞳孔的顏色,這是她在小時候一位路過的流浪魔法師教她的,目的就是不能讓別人發現她獨有的瞳孔。




可今天事出突然,來不及施法就被男人推倒床上,要不是男人從沒看她正面一眼,也不會到現在才發現。
突然女人抱著腹哈哈大笑,就像聽到甚麼十分有趣的事,笑聲傳遍整個樓層,完全停不下來。
男人對突然大笑的莉娜完全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剛才哪一句說話逗笑了她。
「是啊,連一眼正眼都沒看過我!從進來到現在,一眼都沒有啊!」
男人終於看清莉娜的臉,她現在掛著的是發洩著她所面對種種不公的笑容。
「不,我是….」男人條件反射般想要反駁,說到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是因為房間太暗了。"這句話他說不出口,這樣的借口是在侮辱他自己。
莉娜等男人說下去,可男人沉默了,莉娜卻壞心的補充道:「是因為房間太暗了,你想這樣說嗎?可剛剛我們可以說是零距離啊,還是說把我當成了其他女人?畢竟這樣破舊的低級妓院,要不是緊急情況也不會來吧。」
男人的想法完全被莉娜說中了,他剛才不僅是沒有看她一眼,甚至在不久前還厭惡的覺得這裡的妓院是在弄髒國家。
見男人沒法反駁,她又繼續說:「剛剛連我正眼都沒看過,卻認為我認出了你的身份,這位貴族先生,難道不覺得自己太高傲了嗎?我們這種在地底苟延殘喘的蟲子,根本就沒有心力去留意你這些『大人物』。」
莉娜根本沒有記住過哪位伯爵大人的姓名,也不知道他們的樣貌,可笑的是她還要為這名不知曉的貴族失去性命,原因僅僅是她運氣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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