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憂鬱是我們唯一的共同語言》: 12

「放咗工未？我喺你屋企附近，可以買啲嘢上你屋企食。」阿芝傳來的短訊這樣寫著。綠田過了整個晚上後終於第一次嘴角上揚。他跟對方說好，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後，便麻煩對方去甜品鋪給自己買碗花生芝麻湯圓。

那時回家的路上行人並不多，就像是路邊偶爾駛過的車子一樣。在十一點那旺角黑夜所難得帶來的平靜中，這兩、三天所經歷的事情就像是大大小小的浪潮在綠田的腦海裡悄悄翻起：關於還在的人，想要離開的人，還有已經離開的人——那讓綠田驀然有種預感，未來或許會發生甚麼事情讓他再一次回到三年前的那種狀態，但他不敢想像，此刻一點也不想往那個方向費神思考。

而回到居所的樓下後，提著外賣紙袋的阿芝便已在大樓的大門前向綠田揮手。

那夜阿芝穿著粉紅色麻花針織毛衣和格子半身裙，微啡的柔髮自然地披散在她的肩膀的毛衣上，綠田很少從對方身上看見的一面，而他很喜歡。走近阿芝時，他能感受到昨夜從對方身上嗅到的淡淡香水味撲鼻而來，加上對方此刻已在自己居所的門前，這些種種事情，都讓綠田的心跳忽然變得急促，而也暫時忘卻了一點過去幾天所積累的壓力。

「你個傻佬連飯都未食！我去咗買你至愛畀你呀。」回到綠田的居所後，阿芝從紙袋中拿出一盒星洲炒米，還有一碗湯圓和紅豆沙。還沒見到食物之前，綠田確實整夜都沒有多少食慾，但當平日到茶餐廳必點的星洲炒米出現在眼前時，飢餓感就像是被喚醒的野獸一樣在他體內躁動著。





眼前一亮的綠田跟阿芝說過謝謝，然後深深地吻了一下對方的臉頰，阿芝笑著推開了綠田，指著食物提醒對方要快點趁熱吃。綠田於是打開了香氣四溢的星洲炒米，把配餸和米粉攪混後，便開始大快朵頤。

「忙到冇時間食嘢？」阿芝問。

「又唔算得嘅⋯⋯」綠田再吃了一口炒米後再說：「純粹今日突然冇食欲。」

「做嘢辛苦都要記得食嘢呀。」阿芝輕輕地摸了摸正在低頭進食的綠田的頭頂，綠田點了點頭，與對方的小手微微碰撞著。

二人不過聊了三四句，綠田便已經吃了半盒星洲炒米，那時候他才緩下來，問阿芝為何這夜會到旺角來。





阿芝聽到後立刻回應：「冇呀，都係約咗朋友食飯，食完之後行咗陣，諗起你就收工，於是就問吓你喇。」

綠田聽到後笑著說謝謝對方，便再沒有追問或續說甚麼地繼續吃著炒米。

「啊不過呢——」隔了一段時間，當綠田已經吃完星洲炒米的時候，阿芝便說：「我聽日可能會同朋友去愉景灣。」

「好呀。」綠田擦了擦嘴，然後也開了湯圓的包裝蓋：「聽講嗰到好似好多靚景同畀人感覺幾放鬆，同埋個玻璃白教堂好似好多人去打卡。」

「係呀～喺嗰到結婚應該係幾夢幻嘅感覺。」阿芝微微往前傾地說，而且聲音好像比平常更甜美。綠田與對方相視而笑，左手便微微牽著對方放在桌上的右手。





「不過呢⋯⋯」阿芝牽著綠田的那手比剛才著緊了一點：「我去嗰邊可能會住一晚。」

「冇問題呀。」綠田輕輕一笑地說：「我覺得要放鬆嘅話，就唔使咁chur自己即日來回。」

只見阿芝聽到後低頭一笑：「都係嘅⋯⋯下次同你一齊去！」

綠田點了點頭，本來打算開玩笑說「到時候參觀一吓我哋之後結婚可能會去嘅教堂」，但轉念之間，還是只莞爾一笑而沒把那忽然浮現的玩笑話說出口。

後來他把微微貼在一起的湯圓分開，給了阿芝吃花生和芝麻湯圓各一粒後，自己也梅花間竹地慢慢品嚐兩種味道。吃著吃著，綠田突然意識到明天傍晚——若是如同約定所言——就是他再見紅妹的時間了。

對方還是像幾天前見自己的狀態嗎？現在又是在哪裡、在做什麼？他心生疑問卻無從得知結果。

「我聽日都可能要同個中學女同學食飯。」吃到最後一粒湯圓的時候，綠田跟阿芝說：「如果你唔介意嘅話。」

「可能？」阿芝說，而綠田有點意外對方的回應點是這一個。





不過他很快就點了點頭：「佢要畀啲嘢我，不過我哋冇講定會唔會食，純粹以前熟過又幾年冇見——所以如果你OK嘅話，我都想同佢食個飯聚聚舊。」

「佢要畀啲咩你？」阿芝問後又輕輕一笑地牽著綠田的手：「我都係好奇問吓，唔係懷疑啲咩。」

綠田聽到阿芝的後句時搖頭淺笑，好像無所謂地說：「好似係手信之類。」

綠田說完後望著阿芝，而阿芝經過了兩秒也不到的沉默後便說：「哦⋯⋯咁好呀，冇問題。」

說完之後，臉上含笑的阿芝便讓交握的兩手換成十指緊扣，那時綠田已經把湯圓也吃完了，便連對方另一隻手也一同牽起來到自己的臉旁，眼神憐愛地凝望了阿芝那俏麗的面容一會兒後，對方溫熱手心所傳來的香氣漸漸讓他的身體變得沉重起來。他輕輕地親吻在阿芝的手背上，而她那時正微微地咬著唇。綠田於是再吻了一下對方另一隻手的手背，便慢慢在木桌邊拿起平日二人愛吃的檸檬薄荷口味香口珠，自己咬著兩粒，也給阿芝遞去。

不過從遞去香口珠給對方時那一剎那的對望，綠田就知道了阿芝在當下似乎並沒有和自己一樣的想法。

「唔好意思呀⋯⋯」阿芝抿了抿嘴後輕聲地說：「今晚有啲攰⋯⋯下次。」





綠田感覺到那忽然的道歉太重，不得不跟對方說，其實沒關係。

不過阿芝還是緊緊地牽著綠田的手說：「Sorry呀。」

「傻啦！總之你唔使諗咁多～好好休息先。」綠田擁抱著阿芝，阿芝也一樣緊緊地摟著對方。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擁抱了好幾秒。幾秒之間，綠田那燃燒身體的慾望與阿芝道歉所帶來的冰冷感互相對撞，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腦袋正分裂出兩極一樣——不過最後他還是很快就冷靜下來了。

「我送你返去？」擁抱過後，綠田喃喃地問阿芝。

只見阿芝搖了搖頭，聲音似乎比剛才來得疲乏許多地說：「唔使啦⋯⋯你都辛苦。」

「唔會呀我⋯⋯送你返去之後我」

「得啦⋯⋯真係唔使，我OK呀。」阿芝打斷了綠田，再次牽著對方的手地柔聲說道。

「咁⋯⋯」綠田呆了半秒後續說：「我送你落樓？」





如此，阿芝才終於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