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

這是我故事






 
我走在道上,與他們問好,我知道他們未必認到我,但也只是未必,皆因我長得很像父親,像倒模出來似的。走着走着,我知道有人把我認出來了,因為那道是帶有同情的眼光。受着目光洗禮,我走進舊房子,那是父親生活的氣息。
 
以往充斥着香煙味的房間佈滿另一種煙,那是炭燒的味道。窗簾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整個空間昏昏暗暗,只有那鐵盤中的炭燃燒所帶出的點點星火。目光移至床上,床上一片混亂,紅酒把整張床浸濕,想必父親是有掙扎過的吧⋯⋯
 
父親是一名西餅的運輸司機,兒時我有跟隨過父親工作,天未亮就要出發,雖然我一上車就昏睡。正因為父親是一位貨車司機,我和他很多的回憶都是在車上。小時候鄰居伯伯經常稱讚父親「揸得一手好車」,但誰又想到,在驗屍報告中寫到,父親在自殺前喝了酒,發生了車禍,之後他一個人獨自回家,一個人獨自死去。
 
葬禮現場,鄰居婆婆在替父親哭喪,我看着幾位南嘸師傅做着各種儀式,我內心一片平靜,我並沒有哭。只是當要瞻仰遺容時,我逃跑了;只是當要按下火化按扭鈕時,我猶豫了。
 




所有事都注定會在一片沉默中爆發。當整個喪禮結束後,我像是沒事人一樣,照常吃飯洗澡,但當黑夜來臨,家裏只剩下一片安靜時,所有思緒湧上心頭,眼淚止不住地流。母親嚇壞了,急忙前來,但我已經無法回應她的關心,悲傷徹底將我壓倒。我,倒地不起。那一年,我正面對著文憑試和父親離世的雙重壓力,我被打下地底,那裹的世界漆黑一片,-絲光芒也看不到。
 
「你要步你父親的後塵嗎?」我的心理醫生詢問道。自從我無法逃離地底世界後,我嘗試了後多自救方法,但都沒有任何效果,就在我準備放棄求生,準備在這個地底世界生活一輩子時,天上突然降下一條繩索,她給了我一條逃生路線,一條通往未來的路,她是我的老師,是我的恩師,無論是在學業路上,甚至是人生路上。
 
我開始接受治療,但每當晚上來臨,我就會想起父親:如果當初我多一點關心,更常聯絡他,是否就不會造成這個局面。父親在遺言中寫到他對我和母親的想念,他又希望我以後能夠快樂,但爸爸,我又一次讓你失望了,我的生活變得一團糟。
 
心理病一直都是自己和自己的戰爭,這是一場長達數年,甚至數十年的戰爭,在這場戰爭當中,我和情緒拉扯不斷。我方將士一直堅守堡壘,即使敵方攻勢猛烈,即使受到敵方的砲轟,他們仍不放棄,堅守到最後。儘管如此,仍然無法避免城主是昏君的這件事,而這個昏君正是我。我做過很多錯事,很多無法挽回的錯事,但我又因為各種的巧合而活下來,幸福的是,我仍活着。可能命運就是如此,衪不容許我就此放棄,也可能是父親,是父親一直在我身邊守護我。
 
「熱情就是能量,專注於令你興奮的事情,你就會感覺到那股能量」-歐普拉温芙蕾。常有人建議我去找尋自己的興趣,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興趣就不會想那些負面的事情。我開始寫作,將自己的心情用文字記錄下來,就像有一個聆聽的朋友,你可以將所有的煩惱向他傾訴,而又無需擔心這位朋友會接收過多的負能量。當堆填區堆積太多垃圾,就會亦變得難以處理,情緒亦是如此,寫作就給予我一個解決垃圾的機會。
 




那一天,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着一禪大師的《怎樣鬆》,我按照書中所述,閉上眼睛,感受自己的呼吸,我聽見鶯啼燕語,孩童的歡笑,張開雙眼,眼前是大好春光,就在這一刻,我方將士在這場戰爭中獲得最終勝利,我開始重新愛上這個世界。
 
又一年父親的忌日,我在父親的墓前深深鞠躬,仔細地擦拭墓碑上的照片。「爸,我有好好地愛這個世界哦。」我微笑著說道。雖不知國家的未來是如何,但當初的昏君不再昏庸,他在努力,努力讓自己和國家走向光明。
 
這就是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