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遵守禁止好奇心此規定的我們沒有追問下去,但為了盡快執行保護何氏兄妹此指示,我們又不可以在這麼呆呆地等他透過氣來,所以我自告奮勇,一邊推開他,一邊說︰「我出去看看吧。」
反正我召喚的死者十分容易利用,如果是牠本人,我可以輕易引開牠;如果是其他具攻擊性的死者,則可以讓牠保護我。所以,由我出去確保安全就最合適了。
我把門開至剛好足以讓我鑽出外面後便馬上關上,再左看看,右看看,但就是看不見半個身影。
然而走廊卻充滿了濃烈的酒味,同時,㗳,㗳,㗳的聲音有節奏地透過被強行撬開的升降機門從升降機槽裏傳出來。這的確是一個怪異的情況,而且仔細聽的話,那些聲音跟死者不斷把手放在牆上時所發出的聲音非常相似。但只珅經常喝酒,在Thinkcraft總部內有酒味根本就沒有甚麼好意外。而那聲音其實跟很多其他的東西也十分相似,例如滴水,硬要說成是死者的話就實在是太牽強了。最重要的是,我在這裏分析了這麼久,卻仍看不到半個死者。顯然,澤楠猜想得太多了。
「澤楠你真是的,不知道禁止好奇心此規定嗎?為甚麼要在外面胡思亂想,還要進……」
「若黛!」憤怒的叫聲從升降機槽傳出,響徹了四樓整層,將我的抱怨打斷。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不可以有好奇心。這下子不是把若黛的死者引來了嗎?
「快點離……」
「若黛!你在哪裏?」怒吼再次打斷我的發言。不過在此情況,就算我不把話說完,同事們也肯定懂得我想表達甚麼。
咚!
我們才逃了沒兩步,背後便再次傳來怪聲。回頭一看,竟發現若黛抱着頭捲縮在地上,遲遲也不站起來繼續逃命。




「再慢吞吞的話就要沒命了,快點跑起來!」我大聲呼喚她道。
誰知她一聽到我的呼叫,便失控地大喊︰「對不起!我知錯了!不會再多事了!我的錢你喜歡拿多少都行,放過他吧!」
她失去理智,倒在地上一邊發抖,一邊語無倫次地說過不停,顯然失去了逃跑的能力。所以我和澤楠按照Thinkcraft成員應有的行事作風一語不發地跑回若黛身邊,沒有多問,也沒有多想,直接扶起她一同逃跑。
「一,二,三,起!」我和澤楠同時發力,卻幾乎拉不起若黛。人類原來是這麼重的嗎?想不到就算合二人之力,也難以拉動一個不願意移動的人,害我們花了不少時間才能把若黛的雙臂放在我們的肩膀上。
我們拖着緩慢的腳步,好不容易才逃跑了幾步,瀰漫於四樓的氣味卻又再次產生變化。早已嗅慣的酒味不知何時變得更濃烈,而在這刺鼻的氣味中,隱約可以嗅到香煙的臭味。
察覺到異樣的不止我一個,澤楠也注意到氣味的改變,於是對我說︰「這氣味該不會是只……」
「不要多想,快點逃跑吧。」他上一次多想害我們要拖着若黛,艱辛地逃跑,嚴重影響我們執行任務。要是他又多想一次的話,天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所以,我果斷地打斷了他的話,確保我們一心只專注在逃跑上。
隨着我們逐點逐點地遠離升降機,逃向走廊另一端的樓梯間,從升降機槽傳出的㗳㗳聲卻反而越來越大,呼喊若黛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楚。
「找到你了,若黛!」終於,背後那恐怖的聲音失去了受回音影響的模糊感覺,清楚地撞進了我們的耳內。
「啊!」此時的若黛早已嚇得不知該作何反應,所以尖叫的人不是她,而是回頭確認狀況的我。




這……這到底是甚麼?眼前的死者雖然是人類的形狀,但感覺上卻總有些說不出口的怪異,是因為牠的表情異常地扭曲嗎?還是因為牠的五官正在流出一些不屬於人類的黑色液體?抑或是因為牠那比其他死者都還要無神的雙眼?若黛在盜墓遊戲時到底想了些甚麼才會召喚出如此可怕的死者?再一次證實只珅沒有錯,我們要禁止好奇心,就連過去也不可以回想,不然只會創造出更多現正在我眼前的危險異形。
「快點!牠要來了!」雖然若黛的死者還只是把頭和雙臂探了出來,其餘大部分的身體都尚在升降機槽內,但憑死者那過分強大的身體能力,要爬上來也只是眨眼間的功夫,然後在一瞬間追上我們。所以,我們再也沒有時間一步一步慢慢移動了,不快點逃跑不可。
「不……不行了。」澤楠說。
「不要氣餒,再不快點我們就要死了!」在我們爭執之際,若黛的死者已經把牠的腳伸到四樓的走廊,正準備站起來了。
「不是,你……看看前面。」在此緊要關頭,澤楠卻仍然說過不停。好吧,我倒是要看看有甚麼可以比背後那異常的死者更危……
只……只珅!他不是已經被死者殺了嗎?想不到他竟然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只珅!若黛好重啊!快點來幫忙!」他這麼強壯,一定能替我們減輕不少負擔。
只珅沒有出口回應我,只是低着頭慢慢走近我們。雖然他的行動有點古怪,但畢竟他不久前才被死者所傷,狀態有一點異於平常也不出為奇吧。
「澤楠,我們也快點去只珅那兒吧。」我再次踏出腳步,打算盡可能遠離升降機。
然而,澤楠卻繼續站在原地,口齒不清地說︰「不……不可……以,已……經經……逃不……了。」




「你到底在說甚麼?只珅不是來幫助我們了嗎?他雖然受了一點傷,但只要我們同心協力,一定可以化解此危機。所以不要再說晦氣說話了,快點走吧,好嗎?」我可不想再救不到人了。
「你還不明白嗎?只珅……牠不是只珅!我們前方的那東西,牠……是Thinker,是死者!我們已經被包圍了!已經不可能再逃跑了!」澤楠發表出令人難以置信的言論。
「澤楠!你不要胡說八道!只珅他不是……」
「你才是不要再胡說八道!你看看他胸口的傷,人類受了那樣的重傷還有可能活着嗎?」澤楠打斷了我的指責,助我看清了現實。
澤楠說得沒有錯,我不久前才看見只珅的心臟被死者徹底破壞,他又怎麼可能會活得下來呢?這也解釋到為何我的水槍會不翼而飛了,因為它被盜墓遊戲當作遺物傳送到七樓,而因此被召喚出來的新一名死者正是把水槍交給我的人—只珅。
但是,牠會有甚麼行動?
不對!不可以想!快點執行任務!只要我不想,牠就甚麼都做不了。
不過,牠真的甚麼都做不了嗎?就算停止了思考,我對只珅的想法也不會因此而改變。既然如此,難道牠就不會按照我舊有的想法行動嗎?在我的心目中,他……
不行!絕對不可以多想!
然而,我越想停止回想和猜想,我的腦袋就越停不下來。我害死了他,所以牠要來向我報仇;牠和以往一樣要保護我們;我害死了他;牠打算盡Thinkcraft成員的責任,所以來協助我們執行任務;我害死了他;牠對任務的事毫不知情,所以打算繼續追殺何氏兄妹;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我害死了他……
難怪同事們不接受我那對付死者的方法了,因為人的想法根本就不可能說改變就改變,就像現在的我一樣,自責的感情揮之不去,令我的腦海不斷不受控地構想着危險的念頭。終於,我也停下了腳步,就跟若黛一樣,放棄了逃跑、放棄了反抗、放棄了活下去。
升降機槽隱約傳來女性的慘叫聲,大概是思慈受到死者的襲擊了吧。至於為甚麼只有她在驚慌地大叫,而理應與她一起的興詳則一點反應也沒有,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死者只珅已經走到跟我距離幾步的位置,若黛的死者也已經來到我們的正後方,我們已經無處可逃了。在此情況之下,何氏兄妹的事已經無所謂了。我們不可能救得了他們,尤其是像我這種弄巧反拙,救人不成之餘還害死同事的廢人,就更不用妄想救人了,快點死了算吧。
「你是聾了還是啞了?給點反應,不要傻傻地坐在這裏發呆!」若黛的死者才剛說完,我便感覺到有些溫暖的液體濺在我的背部和臉部。
我摸了一摸自己的臉,發現這液體有一種黏黏的手感。這該不會是……
明明我現在應該是對一切都不在乎,只是在坐下來等死而已,但我又忍不住要查看這液體的真面目。所以,我把沾上了液體的手指放在眼前,看見了那受地心吸力所影響,沿着我的手指流下來的鮮紅色液體。血,當然是血了,跟Thinker這些危險生物有關的液體除了血之外還會有甚麼?沒有!




當我尚在看着自己那沾上血液的左手時,某樣東西從我和澤楠中間飛過,強行奪走了我的目光。
此物體滾動到死者只珅的腳邊後才終於停止,卻又馬上被牠一腳踩至爆裂。不過,這短短的一瞬間已經足以讓我看清此物的真面目。雖然它現在是一灘血肉模糊的物體,但它曾經是一顆頭,一顆屬於若黛的頭。
「啊!」澤楠發出尖叫。同時,若黛的無頭屍體倒在我和澤楠中間,令他發出一聲更吵的尖叫。
「商望,我們應該……」澤楠陷入恐慌,一時問我該怎麼辦,一時又勸我逃跑,總之就是對我說個不停。但我沒有仔細聽,也沒有回答,而是繼續保持一語不發,等待我的命運降臨。
終於,死者只珅來到了我的面前。牠來報復了,要來殺我了。只見牠一邊彎下身子,一邊向我伸出雙手,而我則閉上眼睛,接受我的命運。
我先是感覺到脖子被碰,然後被逐漸收緊。澤楠見狀馬上不斷拯救我,嘗試拉走我不果後,又嘗試拉開死者只珅的手指和手臀。不過,這一切當然都是徒勞無功,單憑人類的力量,又怎麼可能阻止得了死者呢?明明他嘗試救只珅時已經吃過苦頭,應該已經知道不可能救得了我才是,為甚麼還要試圖救我?不用多久,我便會被死者只珅殺掉,不想死的話就不要再浪費時間救我了,快點趁機逃跑吧,澤楠。
「商望!不要……」死者只珅把我的脖子勒得越來越緊,我的知覺也隨之變得越來越模糊,讓我再也聽不到周圍的聲音。再過不久,我就要跟只珅、若黛、還有何氏兄妹的朋友一樣,成為盜墓遊戲的犧牲品了。
呼吸……不……到……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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