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啦,我現在好多了,別把時間耽誤在這裏…」

「又是這樣!你每一次都是這樣子…」玲綠強忍着淚水,向我罵道:「你不是答應過我,有甚麼事可以跟我說啊!幹嘛受傷了不講、又不去看醫生?」

「別緊張,沒那麼嚴重啦……」我嘗試安慰她。

「剛才醫生說,你傷口已經被細菌感染,要留院觀察…」玲綠擦去眼角的淚光:「你能不能…好好照顧自己,至少不要讓身邊愛你的人那麼擔心……」

「對不起…對不起。」





我溫柔地摟著玲綠,藉此消除她內心的擔憂。從何時開始,我已經把妳放在心裏的最高位呢?竟然可以將自己置於生死之外,只是單純為了妳,我便能付出這麼多。

為了不讓幽鬼帶走妳,而跟金髮男翻臉;為了不讓妳送上審判,導致我冒着極大的風險,把妳帶來人間逃亡,以致我自己也被翼鬼通緝…然後優先確保妳的安全,我選擇留下來殿後,拖延着鬍子男去追捕妳,甚至差點在酷刑中死去;最後還要避免妳捲進黑幫的交易,我硬着頭皮跟那群危險人物進行交涉。

回想起這一切穿梭生死的經歷,曾經做過的每一個抉擇,這一切都很不像我會做的事,這跟我的價值觀完全背道而馳。幫玲綠,我有甚麼益處?救她一命,我能有甚麼收獲?為她付出如此多的代價,最後換來甚麼?

難道…這就是「愛」的定義了嗎?

愛一個人,不是為了換來甚麼、獲得甚麼報酬,我們愛,是因為……





「咯咯咯…」

房門被人敲了數下,然後便打開,一名陌生男人,身穿白色長袍,肩上掛着一個聽筒。有了人間第一天住醫院的經驗,我已經知道他就是主診醫生、即是地府的醫師。

我們害羞地鬆開彼此,他叫玲綠到走廊外談一談,她把淚水拭去,然後便尾隨着醫生離開病房。

我好奇他們會聊甚麼事情,或許是跟我的身體狀況有關,因此我悄悄地離開病床,走到門後,把耳朵貼在門縫旁邊,偷聽他們的對話。

「不是說到銀行取錢嗎?我要求的費用呢?」醫生說。





「銀行說,需要完成額外的程序,才可以取出這一大筆費用,最快後天辦妥…」

「那就等到後天吧,但我不會醫治那男生的,只要我一天沒收到錢。」

「先把他治了吧,反正兩天後你還是會收到錢的,到時候才進行治療太浪費時間啦。」玲綠焦急地說。

「哼,妳該不會是沒錢吧?那兩天很短而已,不過妳說得對,對那男的身體而言,時間的確很寶貴……」醫生說了句意味心長的話。

原來如此,所以我的治療是正在擱置在一邊,除非能付錢給醫生,否則任由我自生自滅。

與其留在這病房裏等死,倒不如繼續前往彼薩市吧。他們好像還沒聊完,我便動身收拾行李,把身上的病人衣服換掉,準備離開這地方。

數分鐘過後,玲綠回到房間,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當她看見我拿好行李的時候,疑惑地問我在幹甚麼。

我回答:「當然是離開這裏啊,反正那醫生也不打算救我,我們倒不如趕緊出發吧。」





「你瘋了啦?你的身體是支撐不著的!」玲綠擔心地說。

「甚麼嘛,我現在感覺挺好的啊,傷口也不痛了。」

「那是因為,醫生幫你注射了止痛劑…」

「行了啦,別管這些了,趕緊出發吧。」

我拖着行李箱,準備打開房門離開,只見玲綠仍然站在原地,似乎還在糾結着醫治我傷口的事情,可是我們也沒辦法弄來一筆醫療費用啊,所以…還是別執着下去吧。

於是,我牽着玲綠的手,她似乎放棄說服我留下來接受治療,我們二人拖着行李箱,光明正大地離開這橦醫院,旁邊的護士看見我們,還以為是出院的病人呢。

我們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再次出發前往機場,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飛往彼薩市。






「咦?妳不是最喜歡坐在窗邊的嗎?」我好奇地問。

「剛才搭飛機的時候,我已經坐過一次窗邊了,這次輪到你啦。」玲綠笑咪咪地說。

飛機走到跑道上,引擎加速,我盯着窗外的風景看,的確十分吸引人。我留意到玲綠坐在我旁邊,同樣目不轉睛地看着窗戶,我再一次問道:

「妳確定,真的不用交換位置嗎?」

「真的不用啦,話說這裏有套電影很好看的,要不要試試?」

我定睛一看前面的屏幕,玲綠選了一套愛情電影,老實說我不太感興趣,但總比恐怖電影好。我們共用同一條耳機,親暱地看着電影。

過程中,她一直牽着我的手,數十分鐘後,玲綠沉沉地睡過去,我猜,看電影只是一個幌子,她單純是想借此機會,感受一下我給不到她的愛…





整趟飛行的時間,我專心地欣賞着這套愛情電影,以為這樣我就能夠明白甚麼是愛、如何去愛,但其實依然一無所獲,畢竟電影裏的情節是人類想像出來的,即使觀眾的共鳴再高,它仍然與現實有一定的差距。

如果說,要拍一套愛情電影,裏面的角色會不懂得談戀愛嗎?他們當然懂,男女主角總能做出最正確的愛情抉擇,就算搞砸了,還是能扭轉局面,回到彼此相愛的氛圍。

我在電影播放的中途越來越無語,因為裏面的劇情如童話般美好,編劇把男女主角安排成天生一對,這電影已經毫無參考意義,它無法讓我學會「愛」。

還有半小時便到達彼薩市,玲綠仍然牽着我的左手,沉沉睡着。看來她真的是累壞了,因為我的緣故而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