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曉陽剛才還只感覺到自己不斷遭受着拳打腳踢。有人喊了一句「別打了」之後,自己才活了下來。
他仍然感受到巨大的敵意,周圍的人都在仇視着他。他相對地也也仇視着這群野蠻的人,像一隻被逼入絕路的猛獸,時刻準備着進行最後的反撲。
守在他前面的人是個身材高佻的女人。李曉陽只看見了她堅挺地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一陣香甜的香水味撲入鼻腔。一抹黑色波浪長髮垂在背上,把她的肌膚襯托得更顯白皙。
她想必有一定的影響力,足以說服許多名動手的暴徒。她似乎與暴徒談好了,拉起李曉陽的手便大步離開。李曉陽只感覺到手中一陣溫暖,自己被輕輕牽引着離開地獄。
她在前方為他開路,擋下了四周如刀般鋒利的敵意,並護送他向出口走去。
李曉陽腳步踉蹌地跟着走,在在場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來到了客運大樓的出口處。
李曉陽這才見到,原來已經有大批警員穿着防暴裝備,在大樓外候命,只是他們的位置在客運大樓裏面比較難以發現。他皺了皺眉,心想:既然這裏有這麼多同僚,為什麼當自己在裏面受襲時,警察還不衝進去救自己?
在他前方的董莉自然也是看見了警方的部署。李曉陽留意到她憂心地拿起手機,傳送了個訊息。
「剛才謝謝你。」李曉陽向董莉說。董莉關上手機屏幕,側身斜視着李曉陽。雙手抱胸,皺起眉頭。
「你是笨蛋嗎?」董莉一開口就說。




「吓?」
「你單人匹馬闖進我們幾十萬人的正中央,然後還要挑起事端,你不是笨蛋你就是找死。」
「⋯⋯」李曉陽無言以對。自己太一心一意想要追著那個男孩,沒有考慮到整個環境。這次他的確是衝動了,把自己立於危牆之下。
董莉朝着遠處的警員朝手,很快便有人過來協助。趁着有一點空檔,董莉向李曉陽說:「讓我看看傷勢。」
「不用了。他們會來幫我了。」
「我是醫生。先讓我看看也沒壞處。」
李曉陽不情願地讓董莉靠近自己。他本身已經抗拒接受反抗勢力的好意。眼前這名女性反抗分子與他緊密的距離,更是讓李曉陽有些尷尬。
「有急救箱嗎?」董莉見有兩個軍裝警員前來,其中一名警員提著急救箱。董莉首先就開口問。攜箱的人聽罷,把手上攜着的急救箱遞給董莉。
餘下的一個警員問董莉:「他發生什麼事?」
董莉冷笑一聲:「裏面剛剛發生什麼事,你是真心不知還是裝的?」




那警員看似明白自己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馬上閉上嘴了。
李曉陽看在眼裡,也確定警方不是不知道他在裏面遇襲,而是故意不幫忙。
只要讓那聯合國大使看到原來媒體報導中顯得這麼可憐的人們,原來實際上是這麼粗暴惡劣的暴徒,警方馬上便可以扭轉整個世界的輿論風向,甚至動搖世界各國對反抗勢力的立場。呵呵!真聰明。
這麼偉大的計畫只需要一個笨蛋成為那班暴徒的靶子。李曉陽則自願地,主動地跳出來當了這個靶子。
「這裏痛嗎?」董莉問着,在李曉陽胸口位置輕輕一按。
痛死了!李曉陽臉都扭曲了。卻不發一言。
「死撐什麼呢?這樣都要逞強跟個小孩有什麼區別?」
「能不能別再吐槽我了?從剛才開始你一直說我笨蛋、像小孩。」李曉陽忍不住說話了,說出的第一句卻是這句。
「那我有說錯嗎?」董莉的還擊簡單直接。
「沒有。」李曉陽無奈地說。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警察。但是下次當你要發表與眾不同的偉論時,請注意場合。不是每次都有人能夠拯救你。」董莉邊從急救箱掏出需要的急救用品,一邊擰轉頭問軍裝警員:「救護車叫了嗎?」聽到「叫了。」的回應之後,像是鬆了一口氣。
「可能已經有骨折。我幫你做些應急措施,但是你還是需要去醫院。」董莉說:「可能再遲兩分鐘你就會被打死。」
「要是我真的被打死了,就證明你們這些反抗分子都是暴徒。」
「你剛剛才被自己口中的暴徒所救,請你不要忘記。」
李曉陽再次不知如何回答。他看着董莉為他療傷的身姿,她身為醫生對待病人的那份專注,認真的眼神,他感到臉上一熱,也未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人照顧而害羞還是說不出話而尷尬。
「你跟他們不一樣。你不是暴徒,你是好人。」李曉陽把臉轉到一邊,很小聲地說,但還是被與他十分接近的這位女醫生聽見了。
「我們之間很多都是好人。當然不排除也有些是壞人。但是即使是好人也好,也是有脾氣,有信念,有想要爭取的,有我們認為對的事情。」董莉邊認真地處理李曉陽手上的傷口,邊說:「你可以不同意我們,但請不要侮辱、人身攻擊、任意傷害與你不同的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追着那個男生,我看見他手上並無武器也沒什麼違禁品。可能他做了些我不知道的事讓你必須這樣做。但我不認為你有需要按着他的頭來制服他。請你看清楚自己對他施加的武力是不是合理的水平。」
董莉把事情處理好,把用剩的急救用品放回去箱子裡面,遞給一直在旁邊聽着的那個警員。這時,剛好能聽見救護車的警笛聲自遠處傳來。
董莉站起來,最後給李曉陽留下一句:「如果你討厭暴徒的做法,那麼請你不要自己變成暴徒。」
李曉陽看着董莉離開的背影,高跟鞋咯咯地踏在行人路的石板上,格外清脆。她的嗓音纏繞在李曉陽的心頭,原來在那群暴徒之中也是有人美心善的好人。如果站在警察對面的不一定是壞人,那麼該如何判斷誰才是壞人?
李曉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既然警察知道裏面發生什麼事,卻還沒有對自己伸出援手。雖說大概是有什麼戰略計畫,但是這樣又是不是好人所為?
正邪的分界,原來不是這麼明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