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 重遇之後: 14—上

「我想試下俾人錫嘅感覺。你可唔可以錫我額頭一下？」
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
小五的某天放學後，我跟Tracy在講電話時，她突然說想要我吻她。我當下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疑惑地著她再說一遍。
「你講咩話？」
「我話，你、你可唔可以，錫我額頭一下……」電話另一旁的聲音稍稍顫抖地重覆剛才的話。
腦袋無法正常運作去處理眼前狀況，我只能簡短地拋出兩個字：「…點解？」
「漫畫同電視入面，啲男女主角告白之後都、都會錫大家…所以我都好想試下…」
「但係我哋唔係漫畫同電視入面嘅男女主角呀…」
「嗯，我知，我哋唔係男女主角，但係我真係好想知，比人錫…會係咩感覺…」
「你可以問其他人呀…」




「Jane，你係我最好嘅朋友…我淨係得你可以問，求下你吖~」她反覆地求了我好幾遍，那苦苦哀求的聲線讓我開始心軟下來。
「但係朋友之間…可以互相錫大家？」
「我都唔知…不過錫嘴係比男女朋友，我哋只係錫額頭…應該無事掛。」還帶著些許稚氣的聲線滲透著一絲迷惘。
「唔……」
我沉默不語了好一會，也許是對方察覺到這邊還在猶豫不決，電話旁的知己又再說道：「其實就好似我哋平時錫媽咪咁，無乜咁大不了啦！Jane，求下你呀，唔通你唔會好奇、唔會都想試下錫人係咩感覺咩？」
那你直接去找你媽，叫她吻你一下不就解決了嗎？
我遲疑了一下，把吐槽吞回肚子裡。當時，我和Tracy都處於開始對戀愛感到興趣的年紀。那時的我們只有十歲，身邊同輩都沒有能夠作為參考的對象，接收跟「戀愛」相關資訊的，總是來自書本跟影像作品。說實話…她的提議對於當時的我來說…是蠻吸引的。男女間的深情告白，兩情相悅後互相凝視對方，男主角慢慢低頭，對女主角投下充滿愛意的一吻……種種常見的描寫雖然千篇一律，但確實都在逐漸加深我對愛情的憧憬。若是有天，可以一嘗箇中滋味，一個愛做夢的小女孩又怎能抗拒呢？
然後，那時的我又突然想起，自己曾經看過念高中的表姐在社交媒體分享跟朋友慶生的照片。照片中的她，正在親一個女性朋友的臉頰。所以，女生跟女生之間也會互相親吻啊？所以，吻個額頭…大概也是沒有問題吧？
當時的我就是這樣說服自己，答應了閨密的要求。
第二天放學後，我們來到學校附近的公園。




我倆就像即將要做壞事的小孩般，雖然面對面站著，卻不敢看對方一眼。我盯著眼前女生那只死命抓著裙子的右手，心裡有點後悔自己答應了她的要求。
「咁…我地開始喇…」
傳來耳邊的聲音顫抖得厲害，我也跟著受到影響，本來已經慌亂的心更是跳得激烈。花了一點時間，我生硬地抬起頭，瞄了等待我行動的女孩一眼。她緊皺著眉，抿著嘴唇，把臉擠成一團。點綴在緊閉雙眼上的睫毛，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動。看到這副神情，我不自覺地緩緩把臉靠近面前女孩。我就這樣，邊聽著自己那吵得煩人的心跳聲，邊把嘴唇貼到女孩的額上……
吻下去時的觸感、當時的心情、之後發生的事、那天是怎樣回家等等，我已想不起來。多年過去，還烙印於腦海中揮之不去的，只有怦怦作響的心跳聲，跟女孩那雙抖動的睫毛。
那天發生的事成了一個只屬於彼此的共同秘密，我們之間再也沒有提起過這件事來。
到了中二那年，對朋友圈其中一個女生産生了朋友以外的感情，我才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是女生。
我跟Tracy的吻，在我心中佔據著非常重要的位置。對於我來說，那件事可說是一種探索、一種啟發，縱使小五的我尚未察覺到任何異樣，但它的確是讓我後來能夠認識自己，最原始的起點。
現在回想起來，那天看到女孩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心裡沒由來地產生一種近似保護欲的感情，當下的我想要安慰她，想要她不要那麼害怕。所以，我才能鼓起勇氣，去吻她的額。
也許，那一刻是我從出生以來，首次對某人心動的瞬間，只是那時的我還未懂得去為這份莫名感情命名……
「你做乜對住隻碗發吽哣？係咪啲嘢唔好食？」




一把成年女聲把我從回憶深處拉回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