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別初遇: 第十四章 破局 1
「針對你？難道他們查出你是化雨堂的資助者？不過，他們這樣做有什麼好處？」我有些不解地問。
「先是將化雨堂跟販賣女童扯上關係，再派幾名嘍囉把事情鬧大以誘使我出面拯救化雨堂，然後順勢把不存在的主謀罪名強扣到我頭上，藉此毀壞我的名聲。」陳昊冷靜地推敲，看來他已經猜到對方接下來的部署，一連串的事件猶如設計好的陷阱。
「這完全是無中生有、造謠抹黑！城裡的人民如此信賴你，他們絕對不會相信你會幹出這種事！」
「很難說。」陳昊的語氣帶著幾分不確定。「謠言就像一把火，四處蔓延，慢慢變得不可收拾，即使事過境遷，也會留下痕跡。這個世界沒有無堅不摧的信任，哪怕只有一絲猜疑，最終都可能會把信任徹底瓦解。」
「謠言就像一把火……」我喃喃低語，腦裡閃過一個念頭。「只要我們及時把火頭撲熄，就可以化解這次的危機，對吧？」
「對。」陳昊的嘴角微微上揚。
得到他肯定的答覆，我慌亂的心頓時踏實下來。
「少帥，其實你是不是一早想到如何破解謠言？」我忍不住問道。
「根據目前搜查到的資料，造謠者是一名年約四十多歲、左臉頰長黑痣、身型矮胖的男人，常常在金福酒樓出沒。若要破解謠言，就要找到他，向公眾揭露他不可信的一面。」
「要怎樣揭露？他一定不肯在眾人面前說真話。」
「不用他說真話，只要在記者面前讓他露出破綻就可以了。我已經暗中派人聯絡過楓香日報的主編，說是要報料，邀約他在金福酒樓見面。」
「原來你想引導記者去追查這件事？」我留意到陳昊輕皺眉頭，似乎還有事情未解決。「少帥，是不是有什麼困難？」
陳昊對上我的眼睛，坦誠地點了點頭。
「紫花街是龐家盤踞已久的街區，我的人不方便出面，現在還沒有物色到合適的人選去見主編。」
「我可以去。」我脫口而出。
「不行，妳已經被龐家盯上，這樣做豈不是送羊入虎口？」
「那晚見過我的人並不多，只要稍微裝扮一下，他們應該認不出我。更何況，我原本是化雨堂的員工，由我來會見主編，才是合情合理的做法！」
見陳昊低頭沉思，表情有些動搖，我趕緊繼續遊說︰「你剛才說過謠言就像一把火，如果不及早把火頭撲滅，火勢就會失控。少帥，現在正是戳破謠言的最佳時機，事情拖延得越久，只會對我們越不利！」
陳昊思考片刻，最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可以讓妳去，但妳一切都要聽從我的指示，不得擅作主張。」
「沒問題！」我高興地說。
說到底，這件事不但關乎化雨堂的存亡，也關乎我的命運。
阿吉說過，我們的每一個選擇，都會產生不同的因果，換句話說，歷史是有可能被改寫的。
據鄧院長說，當年仍在襁褓中的我在深夜被人遺棄，而他是恰好要出門才會撿到我。如果沒有化雨堂，或許我早已被活活凍死了。
倘若我沒有活下來，就不會遇見陳昊的畫像，更不會穿越時空與他相遇。
世界很無情，現實很殘酷，但總會有某些人、某些事讓我們覺得──活著也不是那麼糟糕。
＊＊＊
這天，我換上不同風格的衣服，改了個髮型，整個人煥然一新。
陳昊派人將我送到鬧區，然後讓我單獨坐黃包車前往金福酒樓，以免提前被敵方的眼線發現行蹤。
當車夫拉著黃包車進入紫花街時，當晚的可怕畫面彷彿還歷歷在目。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夜有多黑、有多冷。
「姑娘，金福酒樓到了。」
我付款下車，在門前做了個深吸呼，才鼓起勇氣走進酒樓裡。
每張圓形餐桌都坐滿客人，耳邊充斥著人們的高談闊論聲，以及瓷器餐具的碰撞聲。
「這位姑娘，一個人？」掌櫃殷勤地招待我。
「我朋友已經來了，在裡面等我。」
「好，姑娘請便。」
我往酒樓深處走去，按照計劃來到角落處的餐桌。這裡坐著一個頭戴深棕色貝雷帽的男人，他雙手打開報紙來看，將臉孔藏在報紙後。
我坐下來，點了一壺水仙茶。
對面座的男人專心地閱讀報章，沒有理會我。我瞥見他的茶杯空空如也，於是為他倒下一杯茶。
男人聽見倒茶的水流聲，伸出食指和中指在桌上輕敲兩下，以示謝意。
「以水仙為記，妳就是把我約出來的人？」
「沒錯。」
「我姓蔡，請說，有什麼情報？」蔡主編放下報紙，開門見山地問道。
「不知道你是否對化雨堂的獨家消息感興趣？」我依照陳昊的教導，一步步挑起對方的好奇心。
不出所料，蔡主編輕輕傾前身體，饒富興味地詢問︰「妳知道些什麼？」
「當初說出事件的那個人，今天也會來金福酒樓，屆時你就會得到想要的情報了。」
「那妳又是誰？」蔡主編瞇起雙眼盯著我。
「我只是個傳話人，我是誰不重要。」
「我怎知道妳是不是在騙我？妳口中的那個人說不定只是一名戲子。」
陳昊果然沒猜錯，楓香日報的主編為人精明謹慎，必定會對我進行試探。
我佯裝委屈地垂下頭，聲音哽咽地說：「不瞞您說，其實我是化雨堂的員工，那些傳聞都是捏造出來的。院長是個好人，把孩子們當作自己兒女一樣疼愛，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蔡主編反而露出一個看透世事的老練笑容。「小姑娘，這世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都會偽裝，小心院長把妳也賣掉。」
雖然我知道他是好心提醒我，但聽到他說萍姨的壞話，我心裡實在有些不快。
「等那個人一來，真相就會水落石出。」我眨了眨眼睛，努力擠出眼淚，以博取蔡主編的同情心。「求求您，給化雨堂一個機會！如果化雨堂停辦，那些孩子們就會流落街頭，屆時他們就真的會被人拐走賣掉！」
蔡主編拿起白瓷杯喝了一口茶，猶豫片刻才說︰「我要先聽聽那個人的說法，再決定要不要報導這件事。」
「好的，謝謝您！」
達成共識後，我開始觀察四周的客人，但那名造謠者遲遲未出現。
喝完一壺茶後，蔡主編不耐煩地問︰「那個人到底什麼時候會來？」
「不好意思，請稍等一會。」我焦急地看向門口，看看下一個進來的客人是不是目標人物。
「妳根本不知道那人會不會來，只是在這裡碰運氣吧？」蔡主編用質疑的眼神盯著我。
「不，不是這樣的。」我故作鎮定地應道。
「小姑娘，別浪費我的時間。」蔡主編站起來準備離開。
恰好就在此時，目標人物出現了！
四十多歲、左臉頰長黑痣、身型矮胖。全中！
「他來了！」我急忙跑向那個男人，雙手緊緊抓住他的衣袖。
「妳是誰啊？快放手！」矮胖男人不滿地嚷道。
「你說化雨堂在偷偷販賣女孩，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眼角瞟到蔡主編跟了過來，正認真聆聽我們的對話內容。
「當然是真的！」矮胖男人囂張地說。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有人告訴我啊！」
我挑了挑眉，質問道︰「喔？即是你也是聽說的，根本沒有真憑實據，對不對？」
「妳……妳這是什麼意思？我、我那位朋友常常跟上流社會打交道，知道很多內幕消息，他說得出來就一定是真的！」
陳昊教過我，盤問時要順著對方的話，找出言語中的漏洞，再提出合理的質疑。當對方招架不住時，自然就會露出馬腳。
「請問一句，這件事是你朋友親眼看到的，還是聽聞的？」
「我、我哪知道這麼多！」矮胖男人支支吾吾，神情開始慌張起來。
「你剛才說你朋友常常跟上流社會打交道，言下之意，買家就是上流社會的人？」
「有錢人家有這種癖好，一點都不稀奇啊！」
「那麼，你朋友把這件事說出來，難道不怕開罪那些買家、不怕連累到你嗎？」
「他、他只是不小心……」
「就算他無意間說漏了嘴，也應該提醒你要保密才對。是他故意讓你散播謠言的嗎？還是你收了錢辦事？」
「妳……妳問這麼多幹什麼？妳到底是什麼人？」矮胖男人惱羞成怒地反問道。
這時，蔡主編冷不防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用眼神示意我看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