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的建築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每一棟房子都是六角柱體,而且跟旁邊的建築緊緊貼在一起,不像平時的房子是互相隔了一道馬路。

 這裏的天空是淺藍色,玲綠說人間的天空都是同一種顏色,所以令她莫明有股歸屬感。

 我們將營車停泊在路邊,因為停車場已經停滿了其他人的營車和轎車,看來大家也是特地由其他地方過來參與「雷」的演唱會。

 演唱會在傍晚才開始進場,我們尚有不少時間可以周圍打發一下,先到附近的一間旅館放下行李,再來到一條河邊閒逛一會。

 小鎮上有一條清澈的河,河邊兩旁是由瓷磚堆砌的小路,路的另一邊則是各式各樣的店舖,幸好距離鎮中心有段距離,所以沒甚麼幽鬼會過來。





 聽幽鬼說這裏最出名的是蜜糖,從人間帶回來的蜜糖跟地府的香料混雜在一起,就可以變成一瓶瓶又香又好味的蜜糖。

 可以倒熱水混在一起喝、又可以冰凍它來當作甜品享用、也可以當成醬汁和其他飯菜一起吃、或是直接淋在其他食物上面,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於是,我和玲綠各自叫了一根蜜糖冰棒,邊走邊吃,沿著河邊的瓷磚小徑慢慢返去鎮中心。

 玲綠問,為何我食東西之前總會先嗅一下再吃,我呆了數秒,忽然間發現原來自己一直下意識地嗅着手上的冰棒,以前從沒留意過自己這種小習慣。

 我解釋,這樣子才可以完整品嘗一件食物,不單止是味道,氣味同樣重要。





 玲綠只是無奈點點頭,不太接受得了我的癖好,不過我並不在意,我天生就是對氣味異常敏銳,所以相對較一般人更加執着。
 

 沒多久,我們已經來到河流的盡頭,穿過幾條狹窄的巷子,就到達今晚的表演場地,時間似乎太早,仍未開放給觀眾進場。

 演唱會是由一塊深綠色的巨型露天帳幕、分別有六條木柱支撐着,有點像人間的馬戲團(玲綠說),正上方可以欣賞到一個六邊形的夜空,在入口處還能看見裏面的佈置。

 正中央有一個六邊形的木造平台,上面已經擺設好樂器和音響器材,「雷」與另外幾位表演者在裏面調整設備中。

「怎麼這個地方周圍都是六邊形?搞得我開始出現審美疲勞。」我不耐煩地說。





「應該是這個小鎮的特色吧?真期待一會兒的演唱會,從沒想過死了之後的世界,實際上跟人間差不多狀況嘛。」

「那是因為,大部分東西都是從人間仿照過來的,包括一會兒的演出,應該也會唱人間的熱門歌曲吧。」

「原來如此,那說不定他會唱出我喜歡的歌呢。」玲綠開玩笑道。

 而就在我們兩人閒聊的時候,演唱會開始讓觀眾進場,我趕緊拉着玲綠,衝入會場霸佔位置。

「不是吧…原來我們沒有椅子坐,站這麼久不累嗎?」

 我叫玲綠不要埋怨那麼多,「雷」只不過是在這表演一晚而已,全擺滿椅子不就很麻煩又低效益?再說了,不放椅子的話才可以容納更加多的觀眾。

 然後我說要霸佔位置,不明白為何玲綠要走到離舞台最近的位置,我想說站太近會被音樂吵死,太遠又會看不清楚台上的幽鬼,所以最理想的位置是中間。





 因此我只好硬扯着玲綠回去,還好仍然來得及在開始之前,勉強在茫茫人海中搶到一個不差的位置。

 霎時間,會場所有的吊燈都熄滅,只有中心的平台亮着燈,「雷」向所有觀眾致謝,循例講了幾句開場白,就正式開始他的演唱。

 現場發出大量的尖叫聲,連同音樂一起充斥著整個會場,台上的射燈從下而上照射在「雷」身上,可以清晰看見他肌肉上的雷電紋身,雙手捉緊一個大喇叭用力唱歌。

 他的頸項上全是青筋,只有「大聲」二字可以形容,但就完全不知他在唱甚麼,或許是我不懂得欣賞音樂吧?不過無所謂啦,玲綠聽得開心便好了。

 可惜台下的環境真是太暗,我觀察不到玲綠有甚麼反應,可能她跟身邊的狂熱粉絲一樣,不停地歡呼尖叫?

 過多一會,人群開始發生碰撞,聽着音樂的時候突然被人撞,正常也會很不爽,然後再用力推開對方,加上現場環境這麼黑,就算很大力推撞對方也無法發現自己是被誰撞到。

 不消一會,場面開始失控暴走,台上「雷」依然陶醉在自我世界的表演,而台下的觀眾不斷發生肢體碰撞,玲綠緊緊捉著我的左臂,一不留神隨時會被人撞開。

 她開始發力拉着我,似乎想離開會場,臨走之前我多推幾下旁邊的幽鬼,想令整個場面更加失控。





 千辛萬苦,我們終於在人山人海的會場裏面走出來,回到正常的世界,我問玲綠關於演唱會的感受,她便開始逐一數算這個演唱會體驗有多差:

「周圍的觀眾超吵,整個演出從頭到尾他們都在騷擾。然後這個『雷』根本就不會唱歌,只會在台上鬼吼鬼叫,完全是在抹黑『夜光』的歌……」

「原來那首歌叫夜光啊,如果不聽『雷』的歌喉,那音樂的確挺好聽的。」

「不是啦,『夜光』是個組合,在人間很有名的,他們出的每一首歌都超好聽、超有共鳴,但可惜的是短短兩年就解散了。」

 玲綠似乎異常執着在「夜光」這個話題上,但我一丁點興趣都沒有,轉移話題去討論一會兒吃甚麼宵夜,然後便默默離開這個瘋癲的演唱會。

 一路上,我們在討論着剩餘的時間有甚麼好做,畢竟「雷」的演唱會是整個旅程的終點站,如同玲綠所說:開心的時間過得特別快。也是時候要回家了,希望她不要再記著夾角灣吃飯這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