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個一餐食之無味的晚飯後,我就盡可能不去理會Megan 的工作。我原以為這種鴕鳥心態會使我們之間的爭執減少。而已,我的朋友好像比我更關注她的動態。

一個原本心情不錯的下午,剛巧要到尖沙咀見客,就約了Eric一起吃飯。
「喂!阿嫂下星期有雜誌請她做封面,你會買嗎?」
「是嗎?我不知道。」
「還以為會有免費雜誌。」Eric失望後問:「還是老樣子嗎?她好歹也是你的女朋友,你卻避開她的消息。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
「有你這個消息來源,不是已經夠了嗎?」
我苦笑了一下。

「你不會想把她過戶給我嗎?」Eric就是一直口賤。




「你想被人打嗎?」明知他是開玩笑,我也就笑著回應。
「對了。你認識她的一個當Image Designer 的朋友嗎?」
「有嗎?我沒有什麼印象。是美女嗎?」

我以為Eric 想認識Megan 身邊的女性朋友。事實上,由於工作關係,她的確認識不少美女。可是,Eric的答案令我心頭有一陣小震蕩。

「那是一個男人來的。」

原來Eric早前跟一位叫Francis 的設計師為某品牌廣告開會。當會議期間,對方的電話嚮起,他竟然發現來電顯示圖片是Megan。而且,按Eric所講,她們好像相約去某個「會流汗」的地方。
怎麼我從未聽過有此一號人物呢?





雖然心中有無數疑問,但為了面子,我還是裝作隨意地說:「應該只是工作認識的朋友吧!」
可是,Eric卻回應一句:「兄弟,小心為上。希望你不會autopay了給他人也不知道就好了。」

我沒有為此事追問Megan。後來幾日,我也刻意多留意她的舉動,跟從前可沒有任何大分別,只是比從前多洗了幾次運動服。

另一個下午,我趁工作不太忙,就打電話給Megan。
「Megan,今晚會去那裡呀?」
「去健身室。對了!你自己吃晚餐吧!不用等我。」
「好的。」我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去詢問一下:「一個人去,不悶嗎?」




「你會陪我嗎?」
「不。只是隨口問問。」
「早就知你懶惰了。先開會,bye bye!」

在電話的另一邊傳在空洞的聲音後,我在想她是否在迴避我的問題呢?

此時,我馬上撥給Eric。
「喂!你知道Megan會去那個健身室嗎?」我問。
「你無病嗎?自己女朋友去那裡,走來問我這個外人。」
「Sorry!一時……」
對了!真是傻的嗎?

「不過,我知。」
原來,我也不太傻。





根據Eric「一個不留神聽到」的消息,那個叫Francis的物體上次是約了Megan去中環某間健身室的。Eric 的理論是犯罪行為是有一定重複性的。雖然我不同意他形容Megan兩人的用詞,但最後還是按他的建議去到那裡。果然,在遠處見到Megan跟一個男人的背影走進了那健身室的大廈。

「我不是說過犯罪行為……」
「你不要這樣形容,好嗎?」
「好啦!好啦!算我怕了你,作家就是麻煩在過份執著於字眼。」
當有人戲言我是作家的時候,心裡真的一點也不好受。一來,我連書都未出過一本,文字又未有獨特風格,就連作者也不是,又如何成為一「家」呢?二來,我已沒有提筆很久了。

「對了。我就是來看看自己的女友,你又為何跟來呢?」突然,我問Eric。
「當然是來支援你啦!萬一你跟人打起來,我第一時間幫你報警。」
「我似是如此無理智的人嗎?」
「不似,所以我絕對不相信你會傻仔得站在這裡等。就算真的只是做運動,動輒都是一兩小時的事。加上,對面街有一間coffee shop,是可以望到大廈的唯一出。」

等了差不多兩個小時,Megan跟那個男人……等等!原來是俊男來的(雖然不想承認)。總之,她們雙雙走出來後,我見到Megan跟他耍手擰頭,看來是在推卻那男人的邀請之類。果然,她們兩個就一左一右地分道揚鑣。

分得好!最好以後也不要再見面,活在兩條平行線上更好。不!這未免太浪漫了。還是生死不復相見算了。





「那個男人是什麼title?」我問Eric。
「Image Director。」
「你不是說他只是Image Designer嗎?」
「你公司Sales Engineer 同Sales Director 有分別嗎?還不是一樣。」

那是有分別的。那個俊男比我高半個頭,若賺錢比我多,那不是絕對優勢嗎?

「有他卡片嗎?電郵給我吧!」

那天晚上回家後,我立即search 那個叫Francis Hui 的facebook。誰知他的私隱設定很高,我只見到他是Megan的「朋友」。那是當然的吧!但去到Megan的facebook,卻又一次也見不到他的留言。我想或許是模特兒公司請那個男人來幫她改善形象吧!因此,我還是沒有向Megan追問。而且,我又怎說自己跟蹤她呢?

我就把這件事放在心中。我明白Megan對感情是極認真的,但男人其實也不比女人理性很多,總也愛胡思亂想。而且,不去求證往往會製造更多錯誤的幻想空間。

這個問題在之後的一個早上就出現了。





自從有網上新聞後,閱讀實體報紙變成一種只在星期日才會進行的消閒活動。在一個懶洋洋的星期日的上午,Megan還在家中賴床的時候,我就買了兩份早餐及一份報紙回來。在吃早餐期間,我見到Megan把其中一張讀得特別認真。

「有那個報導叫妳看得如此入神呀?麵也快涼了。」我好奇地問。
「沒什麼。只是有一格的報導有我上次活動。」
「那給我看一下吧!」
見她面有難色,心想也不會是好東西,九成又是針對她身材的描述了。由於早就有心理預備,所以打算看一眼也無妨。我想總不會比網絡上的留言過份吧!有的真是直逼性幻想的留言,我是見一條就氣憤一次。但日子久了,就安慰自己說人家的腦袋就連極權政府也不能控制,何況是我呢?

可是,我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即把報紙放下了。

「我食飽了。」
「你還有一大堆……」
「我夠了!」

「呯!」一聲,我走進自己的書房之中。我想Megan大概會以為是那個「商場盡騷事業線」的標題叫我氣憤,但實情事那報導相片的背景刺激到我的神經;那個Francis 竟又再出現。





我不停反問自己起底在氣什麼?
是信不過Megan嗎?不可能,她最痛恨第三者。
是懷疑那個男人別有用心嗎?不對,我根本就不認識他。

是討厭的感覺。討厭就是討厭,那是主觀的,不用原因去解釋的。但卻是一種很愚蠢的行為,我想Megan也會為我的莫名其妙而難受。

結果,我把自己關在房中一整天,浪費了難得的假日。

或者一個人有疑問的時候,並不應該過份壓抑,特別係面對另一半。這個問題到了聖誕節,終於完全爆發出來。

2011年聖誕節

當日是我們搬進新居後的第一個聖誕。雖然我平常不太會出席朋友間的活動,但佳節當前,大家少不免會聚一聚。於是,一班朋友就選了我的家來當聚會場地。

我也知道聖誕是當模特兒的黃金時間,但我實在不想家中的女主人缺席的情況下招待朋友。原因?或許是沒有原因的面子問題。我總希望Megan是屬於我的感覺,所以我千叮萬囑叫她不要在聖誕當晚接工作。至於中午時間,我還是可以忍耐一下。對!是「忍耐」,而不是「接受」。

「妳就不能free一天出來陪我嗎?」Megan出門口前,我問。
「沒辦法。我已經推了很久,但……總之,我一定會在倒數前趕回來。」
「妳就做少一日明星,不行嗎?」
其實,我也知道這是晦氣的說話。

那晚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中,我不停招呼朋友,也看似玩得樂此不疲。只是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Megan也並未回來。她是被模特兒公司急招去做一個商場show,時間為黃昏五至七,即使加上換衫的時間,也應該會在十時前回來。

可是,時間已經到了十點半,Megan 仍未歸來。我也開始由著急變成擔心了,因為好幾次致電給她時,電話也是長而無人接聽。

「阿原,怎麼你女朋友仍未回來呀?」朋友問。
「她可能做完工作,順道回娘家一趟吧!佳節當前嘛!哈哈!」我也不想朋友知我擔心,更不想他們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雖然這是事實。
「阿嫂弄的曲奇餅很好味呀!真是入得廚房,出得廳堂呀!」
對了!Megan在今日臨出門前,已弄好一大堆曲奇餅來招呼朋友。
「我想見女神呀!」
「你在人家男朋友地頭呀!」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而我卻只有陪笑。

突然,一把聲音打破了全場的氣氛。

「大家好。我係Megan,Merry Christmas!」

聲音不是來自被我望穿秋水的大門,而是從電視的5.1喇叭傳來。
「是阿嫂呀!」
「很上鏡呢!」
「很厲害呀!上電視了。」

之後,Megan 在電視節目中唱起歌來。那個時候,我好像首次感到環迴立體聲的震撼一樣。在現視現場唱歌,有可能是臨時安排嗎?我緊握著拳頭,不發一言,全身抖震起來。心中重複了無數次同一問題:「這到底是什麼回事呀!」

更讓我一觸即發的是當鏡頭轉到台下觀眾的時候,我又見到那個男人。他那叫人討厭的微笑在第一排座位中格外礙眼。我忍不住撞動,拿起電視搖控,把電源關上。

我呆呆地站在眾人之間。整個客廳中也是我們的朋友,而卻頓然鴉雀無聲。

「我有事先走了。」第一個朋友說。
「我想起有點事。」第二個朋友。
「我也是。」第三個。
「先走了。」第四……五……六……直到整個空間中只剩下我一個人。

獨自在家中倒數並不好過,特別是看著她就在你的眼前,而卻隔了一個屏幕的距離。

凌晨一時正,大門門銷傳來了久違的聲音。

「Sorry!臨時有事,遲了回來。他們呢?」Megan喘吁吁地說。
「這裡太悶,全都走了。那及得上妳精彩!」我卻帶著譏諷的語氣。

Megan不停地解釋那是因為公司另一藝人有急事要缺席活動,就由她臨時頂上,而且機會千載難逢云云。之後,她卻重複著自己也有點身不由己。可是,我卻一句也聽不進耳。

最後,我說了句語氣重的說話,並且一手把所有面上剩下的曲奇撥到地上。Megan的眼淚也隨著散落一地的餅乾碎同步地流下來。

那個晚上,我沒有回到房中睡覺,只想好好冷靜一下。望著地上的餅碎,我在想不知心中的碎片是否也差不多模樣呢?又那是什麼的一種滋味呢?

我徐徐拾起當中破碎的一塊,有一點碎屑沾到手指上。放進口中之後,味蕾先是感到香濃的牛油味,之後有點甜,或許是糖分。最後,卻在唇邊感到一點點漸濃的鹹味。那種不應該存在於曲奇餅的味道,的確不是來自口中,而是從內心深處透過眼睛滲出來的味道……有點苦。

我們的感情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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